21 ☆、章

夏天是越來越熱了。

舒盈隔兩天就拎兩個大西瓜回去,洗完澡對着美劇挖半個之後睡覺,導致最近每天半夜都要起來上廁所,可是今天從廁所爬回床,她又不知道怎麽睡不着了。

翻來覆去在床上睜着眼好半天,滿腦子都是簡躍。想得還不是他深情表白的戲碼,而是他衣服下細膩的皮膚、寬闊的雙肩、由鎖骨到前胸的線條、小腹結實的肌肉……擁抱着她的時候,他總會用一只手習慣地扣在她的腰肢上,偶爾這只手會深入她的衣服裏,用指緣撫摸她光滑的背脊,輕巧地松下內衣的搭扣。

她在黑暗中伸出手,仿佛五指還能感受他肌膚的紋理。合上眼,呼吸間還能嗅見他頸側幾不可聞的味道。

他喚她姓名的聲音低沉,舌尖總輕輕地掃過她的耳垂,又緊抱着她,低頭将雙唇貼在她胸前。

啊啊啊啊啊,去他大爺的!

舒盈拿薄毯蓋過自己的臉,捂着毯子發出一聲啞然的尖叫——大半夜的她突然想着簡躍發情是什麽情況!

放在床頭櫃的手機發出了震動的聲響,她眯着眼拿過來一看,淩晨一點半,常欣。

“喂——舒盈!你還沒睡啊,正好,快點來熙園路找我!我在酒吧裏把到了一個屁股超翹的小鮮肉,他還有個朋友,我一看就是你的菜,你趕緊過來,素質真的不錯!”電話裏常欣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背景音是嘈雜的人聲和音樂聲,舒盈不用想都知道這女人今晚肯定玩得很盡心,不然也不至于這個點才想起來找她過去。

舒盈抓了抓頭發,倒在枕頭上懶洋洋地說,“不去了,我準備睡了,挺晚了。”

“不是好貨我不會半夜拉你過來的!而且你聲音聽起來怪精神的,來一趟呗?保證你不會後悔的!”常欣頓了頓又說,“而且話說回來,就自從上回過生日之後,你好一段時間沒出來玩了吧?要定期刺激女性的荷爾蒙分泌,不然老得很快的——這話可是你說的。”

“話是這麽說……”舒盈略有那麽點心動,內心掙紮了一番之後還是拒絕了,“我還是睡覺吧,總是熬夜老得更快。”

常欣起了疑,“你怎麽怪怪的,這要是擱平時,我出來玩不帶你一起……你早就跟我鬧起來了。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跟簡躍和好了?”

“還沒——”舒盈“沒”字一出口,常欣就急着問,“還沒的意思就是遲早得和好了?”

舒盈沒否認,但她想了想,又覺着這事沒這麽簡單,“早年也沒有誰辜負誰,真要和好,就是張口一句話的事,但是這三年的空白怎麽填得起來?從他住院、治病、到病好,出來做偵探,中間發生過什麽我一概不知,他又沒來找過我……”

“問題還是在這,他沒來找過你。”常欣走出酒吧,找了個安靜點的路口吹風,耐心地問舒盈,“你都已經知道他曾經命懸一線了,還是不肯在這件事上原諒他?你就不能想開點嘛,人韓劇經常這麽演,男主角檢查出自己患了白血病、腦癌,就狠心跟女主角撇清關系,然後女主角會拽着他的衣領質問,歐巴,說好的愛我一生一世,為什麽要分手!男主角就會說,我已經不愛你了思密達,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再然後兩個人在路口各自背對着走,先紅眼睛,再淚流滿面,插曲神情地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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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舒盈起先沉靜在自己百般糾葛的情緒裏,結果氣氛給常欣三兩句話就說沒了,“你打住,你就是說他是在跟我玩韓劇的戲碼了?”

“是啊,你瞅簡躍長得這麽偶像劇,你兩的劇情又這麽可歌可泣,況且除了腎衰這個病很不符合偶像劇的美感之外,其他設定倒都對上了。”常欣拿左肩夾着手機,從包裏掏出化妝鏡來看了看自己的妝,苦口婆心地說,“何況這個原因重要嗎?難道你很不希望看見他的出現?還是你一點都不想跟他重修舊好?你心裏的天平都已經傾得失衡了,你居然還抓着這麽個微不足道的問題不放,行行好,你又不是天秤座的。”

“他不來找你,可以有一百個理由、一千個借口,我假設他即便這三年想都沒想過你,能幹的、不能幹的,全幹了,聲色犬馬、吃喝嫖賭——我跟你這麽說,你會信嗎?他可是簡躍,你的簡躍!你和簡躍之間的感情,什麽時候需要第三個人來出謀劃策,指點出路了?”

舒盈被她問得無言。

她和簡躍如果要和好,要重新開始——這三年的空白對他們而言,能構成什麽阻礙?

她是舒盈,他是簡躍,單單這兩個名字擺在一塊,想要在一起還需要什麽理由?

常欣又說了,“我懂你,女人嘛,總要給自己找個臺階下,憑什麽他說消失就消失,說回來就回來?你罰他跪一夜的遙控器不準換臺,這事就了結了吧,說真的,你兩真的合該就是在一起的,互相折騰也是浪費人生。”

舒盈盤膝坐在床上,視線又落在了窗前的風鈴。

“想想真是羨慕你……”常欣拎着包站在一片霓虹的夜景中,一個人擡頭向半空上看,“有一年冬天,我們兩出門打雪仗,瘋玩了兩個小時,隔天就都感冒了。半夜裏你燒到三十八度,簡躍讓我們宿舍的人幫你換衣服送下樓,他連夜包車把你送到醫院,守了你一夜。”

“結果第二天你也被林烨送來醫院了。”舒盈回想起這事來就想笑,“他們說你非硬着頭皮去圖書館複習,結果半路上就昏過去了。”

常欣也笑了,“當時就差一星期就要期末考了,我們兩捧着板藍根當咖啡熬夜看書,真快,眨眼畢業都三年了。”

舒盈卻沒回過神來,她的思緒還停在常欣上一句話,林烨?是,當年是林烨送常欣去的醫院。

可怎麽會是他?

林烨比她們大四屆,她們入學的時候他已經畢業了。對了,他是受邀來學校做講座的,說是破了市裏一個重案,過來跟他們這些即将踏出學校的應屆生談談真實案件偵破的思路和細節。

他的講座舒盈沒去看過,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每個星期五晚上七點到九點半,一共三期。

時間?臨考前一星期,似乎是一月中旬。

案發時間?1.14日晚9點半左右,周五。

案發地點?偵查學院三樓會議室,到演講的教室只有一個走廊的距離。

已知證據?裁紙刀的指紋,除此之外……沒有了,所有的犯案證據都被完美的銷毀和隐藏,兇手如同一個精于犯罪的專家,把偵破案件的每個可能性都擦拭地幹幹淨淨,不留一點破綻。而林烨,他比任何人都更精通犯罪。

重點是——林烨是第一個進入案發現場的人!

命案發生之後,整個教學樓都被隔離起來,由于周五晚間,其他老師、教導員早已離校,林烨是校內唯一的刑警,理所當然地進入了現場進行探查保護。在警察到來之前,他甚至有足夠的時間破壞對他不利的證據。

舒盈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吓住了,匆匆挂了常欣的電話,卻又怔怔地坐在床上不知如何整理思路。她的手機屏幕還亮着,幽藍的光線投射在天花板上,她從電話薄裏翻出了簡躍的號碼——遲遲沒有摁下撥號。

還不是告訴他的時候,或者根本沒有告訴他的必要。

他不是警察,不必要去發掘已經被塵封的真相,即便他曾經是這起案件的嫌疑人又如何?這個案件已經與他無關,甚至與任何人無關,相關檔案資料已經被所有人遺忘,甚至李校長的遺孀也已經被女兒接到了美國居住。

——我的丈夫當了二十年警察,送了不下兩千罪犯進監獄,有人想要殺他,是太理所當然的事情。正義終将會得到伸張,即便此刻不能,我們也不會怨恨什麽。這些年來我丈夫教會我一件很重要的事,警察也不是神,有些案件破不了實屬無奈,不該遭受苛責。

臨行前,這個恬淡安靜的婦人曾說過這樣一句話,于是所有人都心安理得起來,對這樁案件擺出了漫不經心地姿态,任由它變成一樁積案。

舒盈坐到電腦前,D盤裏有一個名為【校長被殺案】的文件夾,裏面是她這些年收集的照片、資料,而這裏面的資料大都被編號成“嫌疑人簡躍社交網調查”、“嫌疑人簡躍背景資料調查”、“嫌疑人簡躍指紋對比報告”……

嫌疑人,簡躍。

大四上學期即将結束時,學校裏發生了一樁聳人聽聞的命案,李校長被兇手用裁紙刀殘忍地殺害在會議室裏,經調查取證,只在裁紙刀上采到了簡躍的指紋,更有教職人員看見簡躍曾在三樓的走廊出現,于是警方便将他列入了疑人名單。

只有舒盈清清楚楚,簡躍之所以當時會出現在三樓走廊,是她把課本和複習資料落在了教室裏,讓簡躍幫她去拿回來,僅此而已。所以她一丁點懷疑簡躍是兇手的念頭都沒有過,且在暗地裏找線索、絞盡腦汁地推敲、一絲不茍地調查,這些年她從沒忘記簡躍與她說過的一句話——我曾經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兇手殺人時我近在咫尺,他甚至可能從我面前步履輕快地走過,而現在我卻要成他的替罪羔羊。

不抓到他,還當什麽警察?

她彎腰,從最下層的抽屜裏找出了一個腕表。

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她跟簡躍一人一個的情侶款,逛街的時候無意看見的,也就三百來塊,但表盤上的圖案她卻一眼相中。她的這枚,是素銀的顏色,上面用藍色的也不知是水晶還是什麽的,鋪畫出了波濤洶湧的海面和淺淺露出海面的礁石。簡躍的表,則是淡金的表帶,表盤上只有黑白兩色的指針行走,不僅沒有數字,更沒有圖案,只有突兀的兩根指針滴答滴答,簡約到了令人難以理解的地步。

售貨的導購小姐說,這兩只表的寓意是海枯石爛。

四年前,她站在櫃臺把兩枚表攤在掌心裏,看金屬的表盤透過玻璃流轉出璀璨的質感,卻用略帶一絲遺憾的口吻對簡躍說,“表是蠻好看的,就是寓意太俗了。”

誰知簡躍卻認認真真地回答她,“海枯石爛一點都不俗,真的。”

——操。

舒盈突然站起來把椅子一推,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抓了抓自己蓬亂的頭發,“傻..逼了吧我,居然讓簡躍去查林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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