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章
這是簡躍第二次見到萬姿。
她已經懷孕七個月了,小腹高高地隆起,整個人都陷在沙發中,雙手搭在圓潤的腹部上低着頭自言自語,“我姥姥說,懷孕時圓肚子就是兒子,尖肚子是女兒。我丈夫卻更喜歡女兒,說女兒文文靜靜的,不調皮不搗蛋,好教育。他失蹤之後我跟瘋了一樣的找警察,托人找關系去私下了調查,可這些天我反而害怕警察上門,生怕你們領我去認屍……”
簡躍無端端的,心裏不是滋味。她是很可憐的女人,無依無靠、有孕在身,倘若他沒拒絕她的委托,許靖也不會莽莽撞撞一個人去查案。
他有些後悔,人生怎麽總是這副模樣?
舒盈打量着面前這個女人。她的頭發不短,紮成一個低馬尾,然而頭頂很油,白白的頭皮屑貼在發絲上,想也曉得一個孕婦沒了丈夫的照顧,怎麽彎下腰來洗頭?她皮膚上有大塊的妊辰斑,黃黃的,鋪在雪白幹淨的臉頰上,使得她顯得比實際年齡更老沉……當母親是真辛苦,舒盈一貫見不得孕婦孤苦伶仃沒人照顧,偏偏又總遇上這樣的案子。
“我們這一次過來,主要是想問你幾個有關許靖的問題。”常欣一旦進入工作狀态素來一板一眼,舒盈自認這點确實比不上她,索性将問話節奏交給她來掌控。
萬姿顯出疑惑的表情,“許靖?她怎麽了?”
“她被人殺害了。”這句話是簡躍回答的,萬姿前一秒還在垂頭苦笑,後一秒的表情完全僵住,瞳孔驟然放大,唇角不禁有微微的顫抖。
簡躍微弓着背,雙手交疊,壓低了聲音與萬姿說道,“以我對她的了解,她沒法對你的案件置之不理,至少在我拒絕了你的委托之後,你來找過你是吧?”
“我……”萬姿舔了舔自己的幹澀的上唇,張了張口,似乎無法組織自己的語言,整個人驚恐又慌張地看向面前的四個人,額頭上不斷地滲出冷汗,臉上突然蒼白地沒了血色。舒盈忙坐過去拍了拍她的背,等她稍稍平複了情緒,這才輕聲細語地安慰道,“我知道你現在是特殊時期,我們只是循例過來問兩句話,你要是有什麽不舒服,我們立刻送你去醫院……”
“沒事,不要緊……”萬姿雙手冰涼,緊緊握住了舒盈的手,“許靖真被人殺了?”
舒盈沒回答她,只流露出遺憾的表情。
萬姿眼眶泛紅,“我沒想到會這樣……”
“許靖是來找過我一次,說她願意無償幫我調查我丈夫的案子,我看她一個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只當她是熱心,就把基本的情況與她說了說,根本想都沒想過她能幫我破案,可她……”
“怎麽就被害了……”她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要哭不哭的表情,“我還問過她,我問她會不會有危險!她說她只是暗地裏搜集證據,不會讓人發現的,只要能證實我丈夫真是被害了,就能向警察報案,我、我……我這腦子懷孕都懷傻了,十幾歲的小女孩,我讓她去查什麽案!”
簡躍的眼前掠過許靖的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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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一件長長的白色T恤配牛仔短褲,踩着個坡跟的涼鞋,頭發窩成丸子紮起來,耳朵上一對銀耳釘是拿稿費買給自己的禮物,笑起來時臉頰有一對酒窩。她還這麽年輕。
簡躍覺着自己的舌尖發苦。
舒盈盡量放輕自己的語氣,好讓萬姿的情緒不至于太過激動,“之前你去簡先生的偵探社,說你丈夫是遇害了?”
“是。”萬姿低下頭來,舒盈順着她的視線看見了她無名指上的婚戒,六爪的戒托簇擁着一顆小小的鑽石,在光線充足的客廳內散出流光溢彩的光澤,“我老公姓王,單名一個安字。我們說好,如果生個女兒就起名叫王靜,安安靜靜,好寓意。’
常欣将自己的手機放在茶幾上,錄音設備已經開啓,“我們需要有關你丈夫案件的詳細資料。”
萬姿将疑惑的視線投向簡躍,“我問過簡先生,他說沒發現屍體之前只能當人口失蹤案處理,詳細資料派出所都有……”
常欣說,“你與許靖說過的話,再詳細與我們複述一次。”
“你們會立案查殺我丈夫的兇手嗎?”萬姿一顆心還惦在這件事上,“他不能枉死啊……”
林烨終于發話了,“先說許靖的事。”
問詢一直持續了将近兩個小時才結束,林烨領着他們出門之後撂下了一句話,“舒盈,你問話,太慢。”
舒盈心裏清楚,她确實效率不高,做事總顧忌着所謂的人情味,生怕自己的言語太直接讓問詢人感到不适。倒是常欣,跟林烨是一個類型,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磨磨蹭蹭的,她自知水平不行,只好虛心接受教育。
走出小區時天色已經微微暗了,林烨的臉上略顯疲憊,脊背還是直挺挺的,“行了,今天暫時就到這。你們老同學難得碰上,要吃飯就現在去吧,我去市局一趟,就不送你們了。再有什麽事,我随時聯系你們。”
“林隊,你看着很累啊……”常欣善意地微笑提醒說,“路上小心。”
林烨自然回以客氣的點頭示意,一線目光在舒盈臉上掃過,轉頭去取車。
等人走得好一段距離了,簡躍揶揄起常欣來,“人都走了,還看?你是看上他了?”
“人是警隊精英又長得跟90年版金城武似得,看上他我又不吃虧。”常欣一手跨過舒盈的胳膊,指着簡躍說,“你看,這都三年了,他還這副德性,成天就知道說八卦,你怎麽還能看上他?”
舒盈卻對簡躍提出的問題很上心,拽着常欣問,“你不是真看上林烨了吧?”
常欣直言不諱,“什麽看上看不上的,我就是想睡他。他是個什麽人我一清二楚,表面是個正人君子,背地裏沒少玩一夜情,跟我是一路人,可以睡一睡。”
“林烨不是什麽善茬,你還是少招惹。”舒盈不好把內情跟她詳說,只好點到即止地提醒她。這事不是鬧着玩的,她在林烨手裏送過命,說什麽都不能讓常欣接觸他。
常欣忽而流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來,趁着簡躍站在街口攔出租車的檔,偷偷地拉着舒盈問,“說實話,你是不是跟林烨睡過?”
舒盈一向不對常欣避忌這個話題,“你懂就行。”
“懂,你睡過的男人我一向不碰,不然感覺怪怪的。”常欣瞅着簡躍,忽而笑,“你跟他重新在一塊,感覺如何?”
“還沒……”舒盈無奈地看向常欣,點頭,“就是你理解的,暫時還沒。”
“我靠?我以為你兩這被拆散的苦命鴛鴦一旦複合肯定幹柴烈火、夜夜笙歌,怎麽了,突然走起禁欲路線了?”常欣笑她,“不符合你兩的風格,真的。”
“不是。”舒盈拿餘光看看簡躍,“只是沒找到合适的時機。”
常欣簡直覺得奇怪,“你兩還需要什麽時機啊?又不是第一次,姐姐,你兩第一次都沒找個時機……還是你這些年閱盡男色,對比起來顯得簡躍活不行e on,給他個機會證明自己嘛!三年時間他就是腎不行沒累計什麽經驗,A片也看了不少吧。”
“重點是我有點緊張。”舒盈很想笑話自己,“我想給他最好的,可我有點拿不定主意應該怎麽做?要不這案子結束你陪我去買兩套內衣?”
“多大點事,你一碰上簡躍怎麽就這點出息?”常欣拖着她的手往前走,簡躍已經招手攔下了一輛車,“先吃飯,再破案。回頭你買內衣我來刷卡,保管簡躍一定滿意。”
簡躍當然不知道這兩個一路上笑嘻嘻的女人都讨論了些什麽,只管跟司機報目的地,“同慶樓。”
常欣跟舒盈相視一笑的,盡在不言中。
等菜上桌的間隙,三個人無所事事,又談起了許靖的案件。常欣抿了口大麥茶,言談裏盡是惋惜,“這姑娘是真可惜了,二十都沒到,我瞅下午萬姿的态度估摸她肯定也懊悔,不接兇殺案肯定有不接兇殺案的理由,要是許靖肯聽簡躍的話,也不至于白白送命。”
舒盈說,“都沒确定王安是不是真的被害了,兩起案件不一定有直接聯系。”
“确定不了,屍體都給化沒了,現在只能當有屍體處理了。”常欣直搖頭,“萬姿的孩子都七個月了,該成型了,現在就是做引産也太殘忍了,她一個可憐巴巴的女人,又沒個人照顧,造孽哦……”
服務員端了兩道菜上來,舒盈夾了塊深井燒鵝給常欣,“吃飯吧,吃完我得去找趟老鄭。”
簡躍正給她盛湯,“你有什麽想法?”
舒盈沉吟,“林隊在山上發現的第二個魚缸,說土層上的野草長得很矮。”
“我懂了,你懷疑第二個魚缸裏裝得是王安?”常欣正吃着燒鵝,說起這個話題來直皺眉,“人都化沒了,法醫也就濾點骨頭殘渣出來,除非你再找跟頭發絲,不然怎麽能證明這是王安?”
舒盈思量,“萬姿下午說過,王安從前心律失常,做過不少手術,還裝過一個心髒起搏器。”
“心髒起搏器,是什麽做的?”常欣琢磨,“人骨頭這麽硬的東西都能給化了,這個起搏器不可能還完好保存着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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