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照顧

褚鴻升沒搭話。

薛定淵雖然看不到，但卻估計着他的臉色肯定不好看，因為那個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弱，最後消音了。

看來自己真的給褚鴻升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啊！

不過他很快就親身體驗到了那人說的照顧，實在是太周到了。

聽聲音對方是幫自己倒了尿袋，然後打了溫水回來，小心的擦了身體，接着又開始幫自己按摩，最後又喂自己喝粥……褚鴻升一時一刻也不閑着的繞着他轉！

這無微不至的勁兒，讓薛定淵覺得自己肯定是上上輩子拯救了世界。

但他怕這樣下去自己會折壽。

而且他真的不想就這麽的躺下去了，于是他又開始拼命的想要活動身體。

努力了半天，果然聽到褚鴻升又叫大夫，“他眼睛動了，這次肯定是動了！”

大夫有點無奈，但還是過來觀察薛定淵。

他為了不讓褚鴻升在大夫心裏變成放羊的孩子，用盡全力的想睜開眼睛。

然後這一回，他成功了，把彎腰過來查看的大夫給吓了一跳！

睜眼的這個動作好像是按下了薛定淵身上的開關一樣，他發現自己身上雖然一片虛軟，沒有力氣，但他至少能睜開眼，好像還能掀掀嘴皮子了。

他本來想說謝謝褚鴻升，但卻發現自己喉嚨沙啞，根本說不出話來。

褚鴻升在一邊關切的開口，“怎麽樣？想要什麽？”

又對大夫開口，“能不能借用下您的筆，讓他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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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定淵連忙清了兩下嗓子，“不……用……”

雖然聲音不大，但總算是自己說話了。

褚鴻升連忙低頭看薛定淵，“你有什麽想要的？”

薛定淵開口，“謝謝你！”

褚鴻升怔了一下，但沒等他多問什麽，大夫就開了口，“我先檢查一下你們在說話好吧？”

褚鴻升趕緊讓開了。

縣城小醫院，也沒有什麽高精尖的設備，所謂的檢查就是大夫上來翻翻薛定淵的眼皮，讓他張大嘴啊一聲，再讓他動動手腳什麽的。

這會兒的薛定淵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麽問題了一樣，醫生讓做什麽，他就能做什麽，開始的時候身體還有一些澀滞，但随着醫生的一個個口令，他的身體越來越活動自如，連之前被打的傷口都不覺得疼了。

但是還有些沒有力氣——這個估計是因為這幾天吃的都是流食的原因。

等大夫檢查完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完全沒問題了。

大夫轉身看着褚鴻升，“我早說過了，他就是普通昏迷，根本沒什麽事兒，只有你這麽緊張……我把他導尿管拔了，你去住院費結一下你們就趕緊回家吧。”

褚鴻升聽了，又問了薛定淵一句，“你感覺怎麽樣？”

雖然覺得已經欠了褚鴻升不少人情，但薛定淵的年紀已經知道了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于是他又自己活動了幾下，“真沒事了。”

這事兒他自己都覺得挺奇怪的，想想難道是因為自己的靈魂回來了，要重新适應身體？

雖然很扯，但他也只能這麽認為了。

褚鴻升聽了薛定淵的話，出去結住院費了。

大夫給薛定淵拆了導尿管，一邊拆一邊和他訴苦，“這幾天我可讓你哥把我折騰死了，你稍微有一點的風吹草動他就來找我。”

薛定淵：……

這種被人關心照顧的感覺真的很奇異。

大夫就說了這麽一句，也覺得和病人說這個不好，于是笑了下，“不過他對你可是真好，你以後可也得好好對你哥。”

薛定淵本來想說他不是我哥，可就這麽一會兒褚鴻升已經出現在門口了，看起來是跑着去跑着回來的，臉還有點紅，于是否認兩個人關系的話薛定淵就沒說出口。

大夫也趕緊把垃圾扔了，離開了病房。

畢竟褚鴻升看起來就一臉不好惹的樣子——也不知道這麽點年紀的小孩，怎麽就這麽一臉兇相。

褚鴻升走到薛定淵床前，兩個人互相看着，氣氛有點沉默。

過了好幾秒鐘，還是薛定淵先開了口，“之前的事兒，謝謝你啊！”

“你……”褚鴻升似乎想了一下，“你還有意識？”

薛定淵點了點頭，然後又開口，“就有到你和張叔把我帶到你家。”

他把自己徹底暈過去給提前了一點，不是他不想承認褚鴻升照顧他，也不是他不想報答褚鴻升，只不過他還想給自己留點面子……你們懂的！

褚鴻升點了點頭，“我在樓下打了電話，村長待會兒過來接我們。”

說完這句話之後，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實薛定淵挺想知道褚鴻升為什麽這麽幫自己的，他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自己和對方之前有什麽交集。

但是怎麽問？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之後發誓會報答對方？

要是他沒死之前這麽說還行，可他現在才十六，說這話好像是個笑話一樣。

這次打破沉默的是褚鴻升，“你餓麽？”

這幾天他只能喂薛定淵吃點粥，別的他也沒辦法，但他想着要是每天自己只能吃粥的話，肯定受不了。

果然他話音剛落，就聽薛定淵的肚子叫了幾聲。

于是他開口，“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

可薛定淵直接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吧。”

褚鴻升又看了看薛定淵，雖然覺得對方說好就好這事兒有點奇怪，但他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于是點頭，“走吧。”

兩個人收拾了一下，到了醫院外頭的小店，一人點了一碗馄饨還有兩個燒餅，慢慢吃着等村長來。

盡管薛定淵覺得自己餓的不行，但他還是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東西，一邊吃一邊偷偷的打量着褚鴻升。

他覺得自己還是要說點什麽來表達謝意，最起碼表個态，不然只是幹巴巴的說句謝謝實在是沒誠意。

于是薛定淵組織了一下語言，“我……我身體已經好了，之後我會出去打工，你花的錢我一定還給你。”

他眼看着褚鴻升的神情一點一點變得不好，于是連忙補充，“我一定加倍還你，不，不是加倍，是以後我肯定會回報你……”

“快吃飯吧。”褚鴻升略帶煩躁的打斷了薛定淵的話。

但他也知道自己本身看起來就有點兇，說話重一點容易讓人害怕，于是雖然還是皺着眉，但是放輕了語氣，“我幫你不是為了讓你回報我。”

薛定淵知道對方說的是真心話，畢竟自己那時候的狀态，看起來肯定就和馬上要死了一樣，但凡圖一點回報都不會做救他的事兒。

但別人圖不圖是一回事兒，自己做不做是另一回事兒。

就算他知道褚鴻升未來必定大富大貴，功成名就，不差自己這一點。

但還是那句話，做不做是自己的事兒。

于是兩個人又開始一起吃馄饨，又吃了幾口之後，褚鴻升忽然開口，“我對你好，是因為我希望能做點好事，如果我父母……真的在另一個世界的話，我希望他們能過的好一點。”

他這麽說，薛定淵就明白了。

這只是一個孩子的美好願望……

于是他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就算褚鴻升是為了自己的父母，但受益人還是自己，他不能當這一切沒發生。

但是他也不願意和對方争論什麽，不管什麽時候，做都比說要實際。

兩個人慢慢的吃完了馄饨，這會兒不是飯時，小店裏沒有什麽人，于是兩個人就在這多坐了一會兒，等村長來了才走出去。

牛車晃晃悠悠的朝着村子裏走，薛定淵本來還想和身邊的褚鴻升聊聊天，但沒想到一上車褚鴻升就開始打瞌睡。

村長聽後面沒聲音，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小聲的對薛定淵開口，“這兩天鴻升沒日沒夜的照顧你，累壞了！”

薛定淵的心情難以言訴。

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麽好過，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泡在溫水裏一樣，舒适又柔軟，于是他看着褚鴻升的目光都溫柔了不少，見對方一個點頭差點坐不穩，連忙伸手扶住對方的肩膀。

褚鴻升是真的累壞了，就算他身體一向很好，但照顧薛定淵這段日子，他幾乎就沒合過眼。

所以就算薛定淵的動作并不輕柔，他也沒醒過來，反而直接靠在了薛定淵的身上，從打瞌睡過度成了入睡。

薛定淵小心翼翼的讓褚鴻升躺在了自己腿上，希望他能睡的舒服一點。

褚鴻升睡得很沉，一直睡到牛車進了村，又到了他家門口。

薛定淵拍了拍褚鴻升，“回家再睡吧。”

褚鴻升瞬間醒了過來，見自己居然枕在薛定淵的腿上，第一句話居然是問他，“有沒有壓到你，腿麻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