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陪伴

薛定淵說着站起來，把殘羹剩肴收拾了一下，扔進了垃圾桶。

他本來想直接回店裏工作，可扔垃圾的路上總覺得褚鴻升的視線在盯着自己看，但他回頭去找的時候，褚鴻升又一副根本沒看他的樣子，甚至閉上了眼睛。

反正褚鴻升的口是心非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薛定淵表示很正常，很習慣。

甚至非常自虐的覺得這樣的褚鴻升有點可愛。

而且他想到褚鴻升現在的情況——肯定是很寂寞的吧？

他上輩子也有過很多這樣的時候，身體不好，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他只能自己待在出租屋裏的床上，假裝那是自己最堅固的避風港……

那時候他很希望自己身邊有個人，不用和他說話，也不用為他做什麽，就陪在他身邊，讓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就行。

想來褚鴻升現在也是這樣吧！

所以他想了想，重新走回了褚鴻升的身邊，開了口，“往裏點，讓我也躺一會兒。”

然後薛定淵就看着褚鴻升依舊閉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樣。

難道剛剛都是自己的錯覺？

他正想着既然褚鴻升睡了，就不要打擾他了的時候，就見褚鴻升沒有睜眼的開始蠕動，給他讓出來一個人的位置。

薛定淵：……

都這麽大年紀了，還這樣賣萌！

簡直犯規！

他覺得有點好笑，但他知道自己如果笑出聲就完了，于是只是掀開了被子鑽了進去。

他們背來的被子都是村裏人自己彈的上好的棉花，所以軟綿綿，宣騰騰的，就算鋪在水泥地上也不硌人。

在這熱乎乎的被窩裏，薛定淵神奇的感覺到了一種安全感。

雖然這裏是大街上，雖然他們也許晚上還要住在這裏，但至少他們在一起，都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這樣想着，薛定淵稍稍翻身，側向了褚鴻升，和他交代一些事情，“我在那邊的電腦城找了份臨時的工作，老板人不錯，剛剛吃的盒飯就是她給我買的，因為我上午表現好，她還特意的給我加了個雞腿呢，而且我和她說好了，工資和提成是按天給我的——不過我上午沒賣出去東西，所以只有一點工資。但是沒關系，下午我會努力的，嗯，即使賣不出去也沒關系，還有工資呢，你好好在這等我，晚上回來我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

褚鴻升的眼睛緊緊的閉着，但眼珠在眼皮下抖啊抖的，明顯聽到了薛定淵在說什麽，但卻沒有給他回應。

薛定淵也不指望，他只是想把事情交代的細致一點，免得下午褚鴻升在這躺着再胡思亂想，“總之我肯定不會讓你挨餓的，你就安心一點。”

“你可不要嫌棄我賺的少就跑了，那樣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你也不要着急，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等你好起來機會有的是。”

“咱們哥倆這麽有本事，以後一定錯不了……反正你肯定是錯不了，到時候你別嫌棄我就成。”

薛定淵就這麽絮絮叨叨的說了得有二十分鐘。

其實他自己都覺得挺驚訝的，因為其實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不過他說這麽久的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褚鴻升已經被他催眠過去了。

事實上褚鴻升真的很累。

從父親去世之後，他一直都很累，哪怕休息的時候，精神上也根本放松不下來。

他一直挺着，一直硬挺着。

因為他覺得自己不能倒下，開始是如果自己倒下來，父親留下的這個家怎麽辦啊？

後來是如果自己倒下來，自己生病的母親怎麽辦啊？

接着就是如果自己倒下來，薛定淵怎麽辦？

最後就是，如果自己倒下了，薛定淵不能安心的過自己的生活去怎麽辦？

可他畢竟只有十八歲，所以還是沒撐住……

不過薛定淵沒有扔下他。

這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而且對方還耐心的和他說了那麽多的話。

褚鴻升父親沒有去世的時候，家裏的日子還是很不錯的，有一臺二十九寸大背投的電視，那是全村都羨慕的東西。

那裏面有一次演一個旅游節目，介紹了溫泉。

褚鴻升當時看到了，覺得很不錯，但他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去享受那種好東西，畢竟他只是個農村孩子，以後就算去城裏打工——他沒有文憑，肯定找不到體面的工作，賺的都是辛苦錢，要一分一分的存起來，等用得到的時候才能花在刀刃上，怎麽能做那麽奢侈的事情呢？

可他現在的感覺就是自己泡在暖融融的溫泉裏面，薛定淵的話就好像一個一個的小氣泡，把他托起來，讓他熨帖的不得了。

在這樣的感覺下，他終于安穩的睡了過去。

薛定淵見狀從被窩裏面出來，又幫褚鴻升掖了掖被角，然後才朝着樂青廣場的方向走過去，回了小店。

現在正是開學沒多久的時候，今天又是周末，所以有不少的散客來這裏看看電腦什麽的。

但其實這裏的人氣并不算很足，比起後來電腦城裏人山人海磨拳擦踵的樣子，現在這裏簡直顯得有些冷清。

但是想想也正常，這個年代W97都才出來沒多久，電腦還是高精尖的奢侈品呢。

而且不少店裏都坐着一看就是精英的大戶在和老板洽談着業務，也因為這樣，這些帶着孩子來的家長，或者自己來看看的計算機專業的學生散客們，看着這充滿了科技感的電腦，一個個的眼睛裏都帶着點怯意。

到不一定是花不起錢，而是對着這種産品，總歸是帶着點莫名其妙的敬畏的。

外加那些店員和老板有用鼻孔看人高高在上的感覺，所以不少人都是過門而不入，就是在外面看看。

見到這樣的一幕，薛定淵忽然想起來自己重生之前，認識過一個比他還大幾歲的編程博士，倆人有次一起吃飯的時候憶苦思甜，那個博士感慨，最初進大學的時候他選的是計算機專業，計算機專業總不能連臺電腦都沒有吧？

但是電腦貴啊！他們這些學生是很難承受的，最後寝室八個人合夥買了一臺電腦，分時間段的操作。

但至少他們還買了一臺呢，當年多少人都是把理論知識背的滾瓜爛熟，然後在上機課的時候在機房操作那麽一小會兒。

而且這位還和他吐槽，當年賣他電腦的那家老板，知道他們幾個人合夥買電腦的事情，那話說的可是十分的刻薄……他當時差點就摔桌子不想買了。

薛定淵想到這裏，忽然覺得這是自己的機會啊！

畢竟和那種高高在上等着大戶上門的店家比，他現在最需要的是散戶啊——只要能賣出去三四臺電腦，賺到提成的錢，他和褚鴻升就有地方住了。

這樣想着，他立刻推開了小店的玻璃門，對着那些家長和學生微笑着開口，“進來看看吧，本店各種配置的電腦應有盡有，絕對可以滿足您的各種需求。”

羅欣寧被薛定淵這突然的動作弄的愣了一下，她張開嘴想說我們不需要這樣吧，就随即就見薛定淵笑容滿面的帶着一對父子走進了店裏……

有人上門總不能趕出去，所以羅欣寧閉上了嘴吧。

薛定淵并沒有亦步亦趨的跟着這對父子，而是又出去招呼其他客人進來，不過幾分鐘，這小店裏就擠了五六個人，顯得人氣十足。

國人都有愛紮堆的天性，所以有更多的人朝着裏面走了進來。

隔壁店的老板和店員他這樣招呼人，甚至很瞧不起的給了他幾個白眼，但薛定淵才不在乎，現在在他心裏，賺錢最重要。

而就在這些人裏，薛定淵忽然在人群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他自己也是愣了下，因為他在濱城沒有認識人啊。

他又仔細的看了好幾眼，才看出來，博士！

這是目标客戶啊，因為他十分清楚當年這位是買了電腦的。

薛定淵立刻熱情洋溢的就奔了過去，“想買電腦？”

江洋懷裏揣着整個寝室的人湊來的将近兩萬塊錢，心裏很是打鼓。

其實他和同學已經在樂青大廈賺了好幾圈了，但看着那一個個态度十分居高臨下的老板店員什麽的，他們感覺自己都搭不上話。

這會兒有個看起來和他們年紀差不多的人主動招呼他們，态度還很平易近人，所以他撓了撓腦袋，也就開了口，“其實我們也不大了解這方面的東西。”

是的，就算是計算機專業的學生，對電腦也真的沒多少了解。

薛定淵想了想，帶着江洋和他的同學朝着一臺組裝機走了過去，“雖然品牌機說起來好聽一些，但是想要經濟實惠的話，還是用組裝機比較好，而且其實質量也并不差多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