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算了吧（捉蟲）

李園的斜對面就是一家酒樓，葉孤城臨窗而坐，點了壺清茶，俯視着那座院子。一開始他還在懷疑李尋歡是否還在裏面，很快角落裏一處不甚顯眼，卻把守森嚴的小院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處院落很舊了，草木雜亂，一看就知道很久無人居住，完全沒有必要分派十幾個人看守。特別是這十幾個人中大部分還都是習武之人。

對龍嘯雲來說，除了李尋歡，還有誰值得如此“厚待”呢？

李園的牆頭葉孤城已經翻過一次，那處院子本就靠着外牆，翻進去倒是正好。葉孤城想，林詩音一個不會功夫的小姑娘他都能偷出來，何況李尋歡呢。

事情似乎很簡單，只需注意些，別搞出大動靜就好。

葉孤城看好路線，直等到夜色降臨，酒樓小二陪着笑過來，告訴他要打烊了，這才往李園而去。

街上很靜，一個人都沒有。這很好。

葉孤城走到白天看好的地方，飛身越起，白衣旋出一道潇灑的弧度，穩穩站在牆上。從這裏往下看，正好就是那可疑的小院子。臨近子時，院子裏依舊亮着燈籠，十幾個配刀的江湖人三三兩兩坐在一起閑聊。這些人已經守了多日，小院裏太平的很，他們自己大概也覺得不會有意外了，精神已經随着夜色松懈下來。

如果葉孤城沒有穿着一身白衣，潇潇灑灑，十分突兀的站在牆頭上，這些人恐怕不要多久自己就能打起瞌睡。可既然他已經站在這裏，院子裏的人自然不會看不到他。

十幾個人猛地一起攻過來，葉孤城冷冷看着他們，并沒将他們放在眼裏，卻因為十幾個人同時出手的聲響不得不正視他們，速戰速決。

那把黑沉沉的烏鞘劍沒有拔出，葉孤城只是以劍鞘擊中那些人的死穴。他出手的速度太快，劍招變化太多，十幾個人竟成了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孩子，死在一把未出鞘的劍下。

李園已經被驚醒了，葉孤城聽見很多腳步聲在往這裏趕來，于是立即走到院中唯一上鎖的屋子門口，一把捏碎了門上的銅鎖，大步走進屋中。

李尋歡果然就在這裏。葉孤城快步走過去，來不及仔細查看，先将人抱起來，迅速離開院子。身後追兵已至，葉孤城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瞧見一個身着錦衣的男人站在衆多仆從前面，目光陰狠面對着他們離開的方向，想來就是龍嘯雲了。

那人揮了揮手，院子周圍呼啦啦圍上來許多弓箭手，不知是他從哪找來的。葉孤城轉過身，也不管背後暗箭，抱着李尋歡越過好幾條街，很快隐匿與夜色中。

今晚大大小小的客棧一定會被龍嘯雲查個遍，去了等于自己暴露自己。葉孤城看看懷裏無意識的李尋歡，轉而往唯一夜夜熱鬧的地方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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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煙花巷迎來了兩位特別的客人，一位財大氣粗，冷若冰霜，不找姑娘不要小倌，進了屋門一關，什麽也不讓問不讓說。另一個始終被抱在懷裏，臉都沒露一下。也不知這兩位客人是什麽關系，說不定是家裏的床睡厭了，出來找刺激呢。

當然，這都是煙花巷裏這些人不着邊際的猜想，葉孤城來這裏只是因為這裏熱鬧，人人享樂，誰會沒事記着他們。而且他在路上就已經聞到李尋歡身上的血腥味兒，這裏各色傷藥比醫館裏都齊全，正好用的上。

花樓的房間裏一股子甜膩的熏香味，葉孤城将懷中人放在床上，轉身打開窗戶，又将房裏亂七八糟的外用傷藥都找出來，這才回到床邊。

李尋歡安安靜靜躺着，一向顏色淺淡的唇此時更加沒有血色，嘴角還有青紫，似乎被人打了。葉孤城看着他，也不知怎麽想的，沒有解開他的穴道，也沒有将他弄醒，反而先脫了他的衣服，細細看着他幾天來迅速消瘦的身體。

除了嘴角之外，李尋歡身上也有不少青紫傷痕，雖說只是皮肉傷，但一看就知道是一拳一拳打出來的。且留下痕跡的人力氣各不相同，可見不止一個人。

如果不考慮李尋歡的想法，葉孤城此時最想做的就是殺回李園，把龍嘯雲以及他那些朋友的手都砍下來。可惜，就算到了如今這副局面，葉孤城也知道，李尋歡不會對他的龍大哥動手。他頂多和龍嘯雲兩清了，從此不再是兄弟。

門外是聲色犬馬，門內，葉孤城一點點為李尋歡塗抹傷藥，然後以內力揉開，直到掌下冰涼的皮膚一點點溫熱起來，又重新給他穿上衣服。

夜裏城門不開，葉孤城正想着明天一早就帶李尋歡出城，系統忽然冒了出來：“城主，興雲莊的人來了。”

葉孤城起身走到窗邊，果然看到樓下尋歡作樂的客人中間多了幾個格格不入的面孔，嚴肅的樣子明擺着不是來找樂子的。

系統：“這幾個人和之前的看守可不一樣，都是此地小有名氣的江湖人，應該也是龍嘯雲的朋友。”

幾個人對這裏似乎挺熟悉，葉孤城見他們很快就和相熟的客人們說起話，突然有點後悔剛才沒叫幾個姑娘進來擺着，免得被注意到。他立即回去解了李尋歡的穴道，将人叫醒，準備帶他換個地方。

床上的李尋歡迷迷糊糊，懷疑自己仍在夢中。閉眼前還是冰冷漏風的偏僻舊屋，再一睜眼就躺在甜膩熏香，紅紗垂幔的花樓。這如果不是夢，難道是龍嘯雲看他不吃硬的，準備上糖衣炮彈了？

他轉了轉僵硬的脖子，就看到床邊正看着他的人，随即清醒了。

“城主？”

葉孤城将他扶起來：“我們得離開這。”

李尋歡只茫然了片刻，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帶出李園。他看向葉孤城，嘴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出聲，葉孤城先說道：“離開這裏我們再說別的，現在你那好大哥的人就在樓下。要麽我現在下去殺了他們，要麽我們就得換個地方繼續躲，直到明天出城離開這。”

李尋歡沒有思考，條件反射的說：“別殺他們。”

葉孤城看着他，李尋歡苦笑：“龍大哥救我一命，如今又想殺我，也算兩清了，從此以後我和他不再是兄弟。下次見了面，城主要殺便殺，我絕不多說一個字，只是這次就算了吧。”

這是預料之中的答案，葉孤城只是點點頭，打開後窗，兩人一前一後跳了出去。

煙花巷的青樓很多，他們從這一家離開，又從另一家後門進去，悄無聲息的上了樓，随便進了一間屋子。

屋裏應該是有人的，葉孤城沒有在意，只看着李尋歡，見他解了穴後沒什麽不适，這才放心下來，随手拿出一錠銀子以內力擲向屋內，說道：“借這間屋子一用，這是謝禮。”

屋裏的人笑了一聲，銀子被原樣扔回來：“葉城主要借屋子，沒有謝禮，我也是一定要借的。”

葉孤城和李尋歡對視一眼，同時轉過身，屋裏的人從屏風後轉出來，兩撇小胡子和鮮紅的披風都分外熟悉。

誰能想到随便進一家青樓，随便挑一間屋子就能遇見他呢。李尋歡不由脫口而出：“陸小鳳？你怎麽在這？”

對面的人搖頭失笑：“探花郎，這話該是我問你們才對吧。你們二位怎麽會在一起？又為什麽大半夜闖進我的屋裏？”

“那就說來話長了。”李尋歡說着已經十分不客氣的走進屏風另一邊，想象中的佳人相伴沒看到，只看到一桌子沒吃完的酒菜。只是桌邊還有殘留的胭脂香，想來不久前這裏是有一位姑娘的。

李尋歡挑起眉看過來，陸小鳳哈哈一笑，不以為意：“我把佳人惹生氣了，人家現在已經離開，兩位有什麽故事正好可以慢慢說。”

如果遇見的是別人，李尋歡和葉孤城絕對不會輕易相信，陸小鳳卻不同。外面興雲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到這裏來，葉孤城和李尋歡卻已經在陸小鳳身邊坐下。

陸小鳳與他們都是朋友，陸小鳳此人絕不會出賣朋友。既然在他這裏，他又興致勃勃要聽故事，自然是有辦法對付外面的人了。

葉孤城也想知道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麽，默默看着李尋歡。

被兩雙眼睛盯着，李尋歡咳嗽一聲，長長嘆了口氣。

時間倒回李園門口的那個黃昏，幾個小厮帶着他進了院子，往龍嘯雲住的地方而去。李尋歡已經聽說了大哥每日宴客的事情，但沒見到人之前，他依舊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個悲傷頹廢的龍大哥，路上又重新想了一遍要怎麽解釋詩音的逃婚，怎麽向大哥賠罪。

然而等他真正走進龍嘯雲的住處，見到的卻是好幾位本地有名的江湖人在陪着龍嘯雲喝酒。這些人享受着好酒好菜，談笑風生，一點都不像氣憤的樣子。當然，他們如此表現，還是因為龍嘯雲明顯不喜歡有人提起詩音，且每天興致都很高，并不需要安慰。

房中很熱鬧，李尋歡卻愣在門口，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此時趙正義恰好注意到他，随即大喝一聲，猛的站起。其他幾個人也向門口看過來，見到他後都冷下臉，剛才還熱鬧的院子突然間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