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犯罪未遂，賀延川被李家父母從警察局裏保釋出來。

“放心，那些個殺人犯只有死刑最配，只要法院宣判結果不是死刑，我們就會繼續告下去。”

李爸爸憔悴了很多，但雙眸卻燃燒着仇視的火焰：“我李家人不犯事卻有人上門挑事，那就讓他看看，什麽叫社會黑暗。”

李堇誠的父母追求平淡，所以一輩子都願意當個普通的人民教師，但李家基因強大，有野心的人自然爬得高。

不止一個兩個。

兩個月後第二次開庭，李家和賀家父母都來了，媽媽上前對賀延川道：“兒……孩子，那個等下進去你是以朋友的身份，我，我……”

賀延川打斷李媽媽的話，“我懂，阿姨。”

李媽媽盯着那張臉半晌，哽咽的轉身離開。

這一天，難得出一回太陽，法院外圍滿了新聞媒體，全國上下都在等着法院最後的宣判。

“現宣布：處以被告，死刑。”

那是賀延川這些個月來，聽過最美妙的一句話。

王苡坐在旁聽席，也重重舒了口氣，眼眶瞬間紅了。

還好，還好，法律……法律……

處以傷醫者二人死刑的消息，瞬間沖上了熱搜第一，全國人民都叫好時，賀延川走在路上，一邊享受着冬日難得的陽光，一邊笑着掉下了眼淚。

“哈哈哈……”

賀延川笑到難以自制，笑到肚子疼，笑到最後，只剩無助的嗚咽聲。

一只流浪貓出現在了賀延川的視線裏，流浪貓全身髒兮兮的，朝賀延川走來時，賀延川下意識躲避開來。

但是流浪貓繼續在他身邊打轉，賀延川猶豫了下，蹲下身：“我沒有老婆了，你陪陪我好不好？”

流浪貓軟綿綿的叫兩聲，似乎是答應了。

賀延川站起身，對貓道：“跟我走，我怕你弄髒李堇誠的衣服。”

流浪貓寸步不離的跟上賀延川，和他回了家。

把貓洗幹淨，就是很普通的中華田園貓，但賀延川無所謂，只要能暫時陪他一段時間就好。

在此期間，講述賀延川和李堇誠的小說，一經上市便大賣，出版社那邊忙着加印，給賀延川通知這個好消息。

某天下午，賀延川早前在網上訂的書送到了家門。

出版之前的網絡版小說名字叫《高冷學霸和垃圾學渣的愛情故事》，後來出版社建議可以改一點高大尚的名字，說是以後火了賣版權也可以不用在改名字。

這些都是李堇誠托出版社老板說的。

賀延川想了想，把改好的名字發給了出版社，那邊立刻開始做封面。

賀延川拆快遞之前，把太師椅搬到陽臺，冬日的陽光能不錯過就別錯過，他又去泡了杯清茶放置在一旁，随後躺在太師椅上。

拆開外包裝，露出書的封面，一道彎月挂在黑夜上，旁邊是簡單的小星星點綴着，簡約又大方的風格。

那晚，兩個青澀的男孩互相告白，确定彼此的心意，其中一個男孩說：李堇誠，縱使夜晚星辰再多再耀眼，你也是我眼中那輪獨一的月亮，歲月經年，永不衰敗。

“那就把書名改成《你是我獨一的月亮》，夠高大尚了吧。李堇誠，你覺得怎麽樣？”

李堇誠點點頭，笑道：“好聽。”

書名：你是我獨一的月亮

作者：做誠實的孩子。

一句話：請你成為，我的白月光。

連簡簡單單的一個封面，都承載着無數的回憶，賀延川幾乎沒力氣，去翻開書的第一頁。

書的第一頁，是賀延川準備給李堇誠的驚喜。

現在……

做這些又有什麽用。

賀延川越過第一頁随便翻到一頁，浏覽起來。

他也不知道正抱着什麽心态，一個人坐在想象裏本該兩個人坐的地方，喝本該給那位泡的清茶，享本該屬于兩個人能驅散一切寒冷的陽光。

他在獨自讀一本，屬于兩個人過往的甜蜜。

賀延川做到了一切，而李堇誠，卻欠他一個赴約。

貓就窩在他的腿間，被溫暖的太陽照耀着舒得眯起眼睛。

飛快的，賀延川翻到了最後一頁，指尖猛然間頓住了。

最後一頁，李堇誠用漂亮的字體，親手寫了一句：賀延川，只要最後能和你白頭到老，我就相信苦盡甘來。

苦盡甘來。

多他媽諷刺。

賀延川手突然攥緊了那頁紙，力道大的幾乎要将它揉碎，沒由來的怒火将他的理智瞬間燃燒殆盡。

賀延川雙手用力，将那本書，從中間一分為二。

接着就是一頁一頁用力扯下，或揉成一團，或撕成紙屑，撒在空中任其飛揚。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憑什麽留下的是他！！！

憑什麽死的是李堇誠！！！

到底憑什麽！！！

将一本完好的書撕碎，飄落在地上的是紙屑，也是賀延川已經爛透，粘縫修補不完整的心。

賀延川猛的一腳踹翻了茶杯，杯裏的清茶翻倒在地上，打濕了一地的紙屑。

在水慢慢蔓延到賀延川腳邊時，溫熱的水刺得他一激靈，意識漸漸回籠。

“不要……”

賀延川蹲下身趕忙去撿地上的碎紙，然後把他們堆在一起，憑着記憶想要将已經爛得不成樣子的碎片在重新粘回去。

有些被水打濕的碎片，一提起來就爛成了漿糊，根本沒法弄。

可賀延川不認，他一邊浪費着無處發洩的精力，一邊精神卻受着巨大的煎熬，賀延川手抖起來，一滴一滴眼淚砸到碎紙上，賀延川低聲哭噎起來：“還沒結束啊……我們故事還沒結束啊，明明寫的是未完待續啊！”

小貓感覺到主人的情緒不對勁，悄悄走過來依偎在主人的身旁，希望能陪他一起挨過痛苦磨難。

從白天守到黑夜。

一個人先走了，卻要求另一個人勇敢的去面對這漫長黑夜。

崩潰過後，賀延川開始努力的營造房間裏有兩個人生活的假象，吃飯的碗筷要擺兩雙，睡覺會給李堇誠留出位置，也會繼續給李堇誠買衣服，賀延川會站在鏡子前自言自語：“李堇誠，這件衣服好看嗎？”

“不好看啊，你別生氣，明天上街我在去給你買。”

“天冷了，就先把這件不好看的穿上吧，萬一凍着了怎麽辦？”

“好，我們不穿，別生氣了。”

賀延川打開了作者後臺，無數催更的消息，幸好之前有存稿，賀延川把存稿一通操作設定好日期，把本有的大綱全部砍掉，準備潦草結尾。

飯桌上，賀延川給李堇誠的碗裏夾菜，一邊道：“我準備休息一年或者更久，我們一起去游山玩水吧。”

“醫院事情多請不了假？行，那我每天去醫院陪你，好不好？”

久久沒有等到回答的賀延川，安慰性的給李堇誠又夾了菜，寵溺的笑起來：“怎麽飯還沒動什麽，是沒胃口嗎？”

……

賀延川握緊了筷子，笑得有些勉強：“李堇誠，你別不說話啊。”

正當恐慌又要将他淹沒時，一聲聲軟乎乎的貓叫打斷了賀延川，賀延川起身把貓抱在懷裏，揉揉貓貓的腦袋，“馬上給你弄飯吃，小點聲，李堇誠好不容易才接受你，可得乖乖點，知道嗎？”

貓叫了身，算是答應了賀延川。

吃過晚飯，賀延川坐在沙發上點開了電視，電影什麽都很無聊，随便點播一個，等電影結束李堇誠應該也就下班回來了，賀延川這麽想着，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等醒來時，已經大白天，李堇誠沒有回來。

“好啊，竟然敢夜不歸宿！”賀延川憤憤的拿出手機，打給李堇誠，那邊機械的女聲提示轉至語音信箱，“好啊李堇誠，是不是手術坐累了沒空回家啊，你也得注意身體不是。對了，你回來想吃什麽我給你做好不好，記得回我消息哦。”

半晌，賀延川輕輕說道：“回來吧李堇誠，我想你想得快瘋了……”

小說出版反響很好，在改編熱門IP盛行的時代，自然有影視商找到了賀延川，希望他能夠将《你是我獨一的月亮》一本書的版權賣給他們。

賀延川猶豫不決。

他一面渴望着出版的影視能讓他的李堇誠重新活過來，一面現如今存在的“魔改”“商業片”現狀，真的能讓他的李堇誠保持原貌嗎？

或許，為了過審，中間還會橫插一個女主？

賀延川想，他活到三十歲，在經歷了命運對他最殘酷的打擊後，不該在天真了。

這世間，沒人能演活我的李堇誠。

賀延川買了回老家的車票，去到高中，他和李堇誠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公園的長椅，是他和李堇誠互相告白的地方。去到電影院，他和李堇誠看了無數場電影的地方。城市的每個地方，似乎都存在着他和李堇誠的足跡。

賀延川又買了機票飛去李堇誠的大學，這所全國出名的高校，承載了李堇誠八年的青春，和無數的輝煌。

賀延川在四天後，回到了現在他和李堇誠住的地方。

伴随着氣溫越來越低，賀延川脫下外套換上羽絨服，打開暖氣，心想：春節要來了。

春節慣例要包李堇誠喜歡吃的芹菜豬肉餡餃子。

除夕夜當天，賀延川把芹菜，豬肉，面團等一一準備齊全，開始在廚房生硬的弄起面團來。

把面團碾成一張張圓形不一的餃子皮，賀延川開始弄餃子餡。

到最後費心費力弄出的餃子，一個個長的奇形怪狀的，賀延川收拾菜板時，瞥了眼自個的傑作，嘟囔了一句：“果然沒他包的好。”

趁鍋裏的水正燒着，賀延川打開電腦，将書的最後一章傳了上去：以前都是未完待續狀态，現在是真的要說結束了。

如文裏面提到的，我的月亮去了美好的天堂，同時也帶走了灑向我黑暗世界的光亮，就此這本書也沒辦法在寫下去，謝謝各位的喜歡，我也将就此封筆……

賀延川停頓了下，改成：我們下一本，再見。

賀延川繼續編輯作話：最近有讀者問我關于改編影視的事情，我再次統一回複各位：抱歉，沒人能演活我的李堇誠。

點擊上傳按鈕後，賀延川将關閉了電腦。

走向廚房，将餃子下鍋煮熟撈了出來，賀延川先給李堇誠盛了一碗，接着給自已盛了一碗，一起端上了餐桌。

給貓把貓糧加夠，賀延川蹲下身摸了摸它，語氣抱歉：“對不起，沒法帶你走，李堇誠看到你會吃醋的。”

說完，賀延川站起身将屋裏所有的燈打開，關上了卧室的門。

賀延川躺在床上，對着一側冷冰冰的床埋怨道：“李堇誠，你又不等我就先睡着了，哼，知道你累，我就原諒你吧。”

“現在，我來陪你了。”

賀延川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緩緩的，閉上眼。

零點，全國都在舉國歡慶的過年時刻，賀延川養的小貓還在埋頭努力奮鬥它的貓糧填飽肚子。

桌上，賣相不好的兩盤餃子，正在碗裏冒的熱氣。

【end】

【我們下一本，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