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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魚甚大, 有小老虎半個身子那樣長, 叫小老虎一路銜在口中奔跑而來, 魚腹上留下兩道利齒的咬痕。

君瑤每隔三五日便會往那溪邊走一趟, 怎會不知溪中魚兒多是小魚,這般大的魚, 并不常見,阿緣必是在溪邊等了許久, 方才捉到, 難怪她去得這樣久。

小老虎不會說話, 乖乖坐着,等君瑤誇她, 她的眼睛亮亮的, 君瑤一看,就知曉她的心思,當下抱起她來, 摸摸她圓圓的耳朵,溫聲誇她:“阿緣會抓魚了, 真厲害。”

蕭緣眯起眼睛來, 顯出被誇獎後心滿意足的模樣。

讓君瑤抱了一會兒, 蕭緣又躍到地上,咬住君瑤的裙邊,往廚下去。君瑤知她心意,自不會拂了她的好意,便将魚攜至廚下去烹制。

小老虎忙碌一通, 早已餓了,且她對這條魚很有感情,緊跟在君瑤身旁,并不走開,君瑤忙碌,她便坐在與她相距三尺處,既不叫喚,也不亂動,靜靜等着。

君瑤照舊将魚片成魚片,去魚刺,放入鍋中,隔水蒸熟,而後取出,晾涼,分裝到兩只小碟子中。

蕭緣聰明,見魚肉裝到碟子中,便知是好了,站起來,跟着君瑤,走去外間。

此時天色已晚,君瑤點了燈燭,便與蕭緣一同用膳。一人一虎相對而坐,就着燭影,很是和諧。

小老虎很開心,覺得今日的魚格外美味,但她吃了幾口,擡頭望君瑤時,又呆住了,眼中露出困惑與不解來,呆呆地觀察她。

魚肉未放鹽醋,是淡的,且存着淡淡的腥味,并不适宜人入口,君瑤雖是桃花妖,但她化形千年,早已與人的口味相似,自是也不覺這魚肉好吃。只是她恐倘若她為自己另煮一份,小老虎見了好奇,要嘗試。

小老虎還小,腸胃弱,定是吃不得凡人的飯食。

她面不改色地咽下兩塊魚肉,見蕭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手中的竹箸,不由好笑道:“阿緣用不得這個。”

小老虎聽不懂,仍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麽這個人進食之時還坐得端正,不把頭低下,為什麽這個人會拿着兩根棒子,為什麽這個人能把兩根棒子拿在爪子裏。

蕭緣百思不得其解。

晚膳後,她跑去院中,自一堆落葉裏,刨出兩根木棍,欲将它們拿起來,然而小爪子并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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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虎還處于不知世事,且又好學的年歲,見怎麽也拿不起那兩根木棍,不免沮喪,憂傷地看着那兩根木棍,覺得一定是木棍出了錯。

君瑤在屋中,喚了她一聲。小老虎當即将兩根木棍忘在腦後,奔入內室,看到君瑤手中的小毯子,小老虎眼睛一亮,躍了上去。

林中之王忙碌的一日,便在舒服的摸摸中結束了。

之後每日,君瑤都與蕭緣一同用膳。小老虎每回都跟随君瑤一同去打獵。

老虎有着狩獵本能,君瑤見她熱衷于此,便由着她在林間奔跑、捕獵,有時她能獵得一只兔子,有時是一只倉促飛行,撞樹落地的飛禽,也有時誤将爪子拍到刺猬身上,吓得連忙跑開,不敢走進。

不論她捉到什麽,君瑤都會将她誇上一回,小老虎得了誇獎,便更開心了。

如此過了三月,進入夏日。

君瑤原想待蕭緣稍稍大一些,便為她開啓靈智,引她入修行之門,不想,小老虎長到十存上下,便不再長了,一直維持着一只成年貓大小的個頭,且她的心智也仍是幼崽的心智,好奇且活潑。

君瑤不免反思是否何處不妥當,沒将小老虎養好,又想興許白虎靈獸,本就與尋常老虎不同,生長得緩慢。

光是思索,自是思索不出所以然來,一日,君瑤待蕭緣熟睡,又在木屋外加強了禁制,方獨自往虎山去讨教。

胡廉見那桃花妖離去不過三月又來了,當即警鈴大作,生恐她又是來讨要丹藥寶物的。幸而君瑤無意與他寒暄,早早說明了來意。

可惜胡廉聽後,也好生奇怪,他沉思良久,方與君瑤道:“不瞞尊上,白虎靈獸已有萬年不曾降世,據我所知,上一只靈獸,乃是上古時期,青蓮真君所有。在小白虎出世前,世間,無人見過靈獸。”

胡廉說着,不免懷念起上古來,那時方是修真者天下,他們妖修也是欣欣向榮。靈獸雖珍稀,卻不至于無人見過,無處找尋。

自那一場大戰後,人修固然皆隕落,勉強可算作勝者的妖修又何曾好過。

君瑤聽出他話中之意,又問:“君族中也無古籍記載?”

胡廉搖了搖頭:“古籍是不曾有的,倒有一幅古畫,上繪靈獸英姿,可獻與尊上一觀。”

君瑤颔首。

胡廉念了個訣,一攤手,片刻,他手心間,從無到有現出一道卷軸。胡廉一面攤開卷軸,一面道:“便是這幅畫了。”

話音方盡,卷軸也全部攤開,只見畫上,一只靈獸騰雲駕霧,英姿勃發。這白虎并非尋常老虎的模樣,白色的毛皮,黑色的斑紋,與蕭緣是一樣的,只是蕭緣更為稚嫩,也無那股睥睨天下的風韻,除此之外,畫中白虎竟還有一對翅膀,翅膀張開,大而有力,縱雲而上,帶着一股天上地下,無可懼者的氣勢。

這畫胡廉不知看過多少回了,眼下再見,仍是贊嘆:“靈獸與我等尋常猛獸果真不同。”

他一嘆完,又生起結親的心思來。小白虎他上回親眼見過的,多乖啊,雖是有些怕生,可畢竟還是個孩子,何況是靈獸血脈,哪裏會差。

倘若能結親,他這一脈,也将有靈獸血脈了,多好啊。

胡廉越想越覺得好,世間虎族之中,他這一脈最是出息,桃花妖若要嫁虎,他家自是不二之選。

“既是無法得知白虎習性,不知君府中子弟,何時入道,又如何修煉?”

胡廉正想得入神,聽君瑤再度發問,忙盡心盡力地回答,畢竟小靈獸修煉得好了,将來好處都是他們家的。

胡廉一點一滴,條條理理,講得分明,君瑤聽得仔細,不知不覺,就過了半宿。

木屋中,蕭緣睡到半夜醒來了。

她有自己的窩,窩中鋪着軟軟的毯子,很是舒适。平日夜間,她醒來,君瑤總會摸摸她,哄她再度入睡的,然而今夜卻是無人來哄她。

蕭緣迷迷糊糊地嗚了一聲,下意識地就要尋君瑤。她從窩中出來,到床榻前看。床榻不高,蕭緣立起身子,便可看到上頭情形。

空的。

蕭緣稍稍清醒了些,在室中來回地走了兩步,又出了木屋到院中去。

正是子時,林中黑漆漆的,月色清冷,月華流瀉至林中,高大的樹木隐約可見,變作憧憧影影,縱橫交錯的樹影。

小老虎打了個寒顫,黑夜的小院仿佛與她白日間玩耍的小院不是同一個,小老虎本就膽小,此時更是害怕。

可是君瑤不見了。她要找到她,便大着膽子,小心地在院中尋找起來。

找了一圈,仍不見人。蕭緣低低地叫了兩聲,也無人回應。

她在院落中呆站了一會兒,心中越發覺得害怕,君瑤不見了,這件事比此時冷清的夜,與不知藏了什麽猛獸的林子更可怕。她朝院門走去,欲到林中去尋君瑤。

不想,君瑤在木屋外設了禁制,外間之物進不來,裏頭的自也出不去。

小老虎撞上禁制,禁制發出一道刺目的金光,小老虎被彈了開去,重重摔落在地。

“嗷嗚!”小老虎被撞疼了,發出一聲慘叫。

君瑤細細問過虎族修煉事宜,正欲離去,胡廉忙道:“尊駕留步。”

他想好了,既存了結親的心思,不如此時就将話頭提一提。

君瑤聽他這一聲挽留,自是止步,聽他言說。

胡廉張口欲言,君瑤神識一動,驚覺有人動她禁制,便道:“家中有事,來日再敘。”

胡廉話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出口,君瑤已消失不見,他嘆了口氣,只得下回再提。

小老虎被撞疼了,忙爬起來,凝目望着将她彈開的那處,只見那處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如此便更可怕了。蕭緣害怕,可是木屋已尋遍了都沒有君瑤,她一定在林子裏。小老虎遲疑片刻,再度上前,這回,她更小心了,一點一點地往前挪,然而君瑤設下的禁制,便是一只小小蟲蟻都穿不過,小老虎挪動得慢些,自也出不去,爪子剛一碰到那一圈,又被彈了回來。

君瑤趕到,正巧看到小老虎在地上滾了兩圈,發出吃痛的哀鳴。她忙上前,把她抱起來,仔細地看可摔壞了哪裏。

蕭緣被摔得有些懵,被抱起來才發現這人回來了,她顧不得被摔疼了,忙用兩只前爪抱住君瑤的手腕不放開。

君瑤看過她,并未受傷,方摸摸她,安撫道:“阿緣乖,我在這裏。”

蕭緣還是不肯放開,必要抱着她,方能安心。

君瑤心軟,又是心疼,哄了她許久,蕭緣才又睡着,睡着後,她也不肯松爪,緊緊地貼着君瑤,離開一點,都會驚醒。君瑤無奈,只得将她帶到床榻上。

興許是小老虎出生之後便痛失母親,之後養在獵戶家中又被欺侮,不免膽小不安。君瑤養了她,待她好,她一面努力地也對君瑤好,一面又很怕她不要她。

之後,蕭緣粘着君瑤更緊了,一望不到她,便四下找尋。

君瑤無法,只得愈加對她好,時常誇她,摸摸她,好使她開心一些。

這日,她們又出去狩獵,卻在林子裏,遇上了一窩老虎。

蕭緣又見到這種龐然大物了,吓了一跳,忙躲到君瑤身後,那老虎正低頭去叼地上的幼崽。

只見它張開血盆大口,沖着那只小老虎去,蕭緣驚呆了,不知如何是好,偏生又移不開目光。待見得那大老虎并未将小老虎吞食,而是咬住它的後頸将它叼起來,走回窩中,蕭緣顯出些不解來。

将幼崽叼回窩裏的大老虎開始給幼崽舔毛。

虎崽乖乖的一動也不動,仍由大老虎給它全身順毛,興許是舔到它的眼睛了,那小老虎嗚了一聲,撒嬌般伸出前爪來将母親的臉推開。大老虎并無半點不悅,慈愛地停了片刻,繼續為它順毛。

蕭緣看呆了,她明白了什麽,從前在獵戶家時,母貓也會給小貓們舔毛,很是慈愛,那時蕭緣就很羨慕,然而母貓從來就對她不假辭色。

如今,這相似的一幕再度出現,小老虎卻不那麽羨慕了,她也有疼愛她的人了。

小老虎這般想着,期待地轉頭,望向君瑤,也撒嬌般地躺下身去,發出軟軟的,乖乖的聲音:“嗷嗚~~~~”

她也想被舔舔。

作者有話要說:

舔毛是貓科動物的社交行為,小時候依靠媽媽舔毛來清理身體。平時也可體現雙方地位,地位高的會給地位低的舔毛,如果地位低的不願意被地位高的舔,不認可這種定位,兩只貓會打架,直到分出高低。

至于地位低的希望被舔毛,而地位高的拒絕,emmmm……我也不知道會怎麽樣,知道的小可愛可以在評論裏說一下。

自從寫了卷三,我才知道原來大家都是有貓的人,我一點也不嫉妒,畢竟我雲養了全網的貓,四舍五入,也等于有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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