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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校出來,顏铎開車帶黃文軒去夜市一條街,大概暑假的緣故,這邊兒吃宵夜的人沒有以前那麽多。
顏铎停好車子,領着黃文軒往小街道裏面走去,找了一家他以前吃過的店,點燒烤時才發現老板已經換人了,“以前的老板呢?”
這會兒生意不忙,老板一邊交代小工去烤串,一邊站在路邊跟顏铎閑扯,“你說老黃?”
顏铎想了想,“那位大哥好像姓江吧。”
老板點了根煙,搖頭說:“那我就不曉得喽,我接手的時候還是老黃撒,你上次多久前來裏?別是記錯地方了撒。”
“七年前。”顏铎開了瓶啤酒,沿着一次性杯子的沿緩緩往裏面倒。
老板也不知道是被煙嗆住了,還是大笑得緣故,咳嗽起來,“多久?七年,那不知道經過多少人的手喽,老黃嘛,老漢生病住院,兩個娃子沒人管,逼不得已,只能回帶着老婆老家去了,你說咱們掙錢圖啥咧,不就是為了娃子們能有出息嘛,桐城好是好,就是沒有給農村來的娃子讀書的學校。”
店裏有人叫了一聲,老板來不及多感慨兩句,沖顏铎兩人點頭示意他們稍等一會兒,就一溜煙跑了。
老板說話雖然有口音,但基本都是普通話發音,黃文軒勉強聽懂了,接他過顏铎遞過來的啤酒握在手心裏,涼意陣陣透過菲薄的塑料杯子穿入掌心,“這邊學校很少嗎?”
顏铎接過小工遞來的一盤烤蘑菇,撕了點紙巾裹着竹簽的下端遞給了黃文軒,“相對于桐城的人口來說,是少了點。”
隔壁店不知怎麽把燒烤爐搬到了外面來,兩個小工圍在旁邊,一個朝裏面加炭一個還在給烤肉撒調料,特別能引起食欲的那種味道裹挾在燥熱的夜風裏迎面撲過來,顏铎禁不住咳嗽起來。
黃文軒皺了下眉,放下杯子,在顏铎背上拍了幾下,看他咳得眼淚都出來了,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他在讓隔壁店把爐子搬進去和還是不吃了之間猶豫了一秒後找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起身往店裏走去,“老板,能打包嗎?”
“打包?行咧。”
黃文軒拿了兩瓶純淨水出來給顏铎,“你先去車裏等我。”
顏铎接過水點了下頭,快速離開了引發他咳嗽的源頭。
老板把打包好的燒烤遞給黃文軒,他接過打包好的食物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又順便買了啤酒跟礦泉水。
顏铎在車裏看見黃文軒走回來,忙探過身子,替他打開車門。
黃文軒把那一盒不辣的遞給他,外加兩罐啤酒。一罐常溫的,一罐冰的,“摻在一起喝不會太涼,比常溫的口感好一點。”
待遇還真好,顏铎問:“你開車?”
“嗯。”
顏铎把主駕讓出來,鑽進了副駕,黃文軒變戲法似的拿出兩個一次性杯子,遞給顏铎,把兩瓶酒倒出兌好,空杯子丢進了垃圾袋裏。
因為怕有味,兩個人吹着空調敞着車窗開始吃。
黃文軒拿着一串烤翅吃得慢條斯理,他半阖着眼眸,睫毛在眼下面投下一圈暗影。他吃的很慢,吃相算不上多斯文,但絕對好看。他那樣随意地靠在座椅裏,一手握着烤串,一手拿着打開了的礦泉水瓶,周身透着種如夜色般的寂靜之氣,更有種微微外露的鎮守球門時的悍厲。
晚飯是看電影前吃的,顏铎當時吃的不多,這一晚上體內激素澎湃,微信運動裏又走了一萬多步,他早都餓了,吃相就不那麽好看了,他用紙巾裹着竹簽,一口燒烤,一口啤酒,烤翅上的油不小心蹭到了手上,他還會吮一下手指。他吃東西的時候絕對是無暇他顧,旁若無人的,透着股子痞相。美食當前,他完全忘了身旁的男色。
他卻不知道,他吸吮手指的小動作,喝了啤酒舔嘴唇的樣子,落在黃文軒眼中,是那麽可愛。黃文軒饒有興致地看着他貪婪地喝着啤酒,仿佛灌下的不是路邊攤的便宜酒,而是瓊漿玉液,“好喝嗎?”
顏铎此刻心情幾分惬意,他吃完手中那一串,把竹簽丢進垃圾袋裏,仰起脖子灌了幾口啤酒下去,不知想起了什麽,忽然轉過臉,嗓音空茫的對身旁的人說道:“我喝酒是跟爺爺學的,小時候跟爺爺一起生活,他每次喝酒都會給我倒上半杯,久而久之,酒量沒練出來,卻喝出了酒瘾。”喝完又習慣性地舔了舔嘴唇。
而戒酒卻是有了胃病之後的事情。
煙、酒、茶都是跟在那個老人身邊學會的,爺爺是個很開明的人,對孫子的縱容也不全是寵溺,只是他發自內心地認為人與人是平等的,把顏铎當成一個大人對待。可惜那時候的顏铎因為爸爸的事情心情抑郁,老人不明就裏,每天陪着小心照顧他的衣食住行,他還常常不領情。顏铎此刻想起來,心底泛起陣陣悔意。
而黃文軒是這世上,除了爺爺之外,最縱容他的人,顏铎透着前擋風玻璃仰望沉沉夜空,第一次對所謂的神祗生出了些許感恩的心情。
“爺爺真好。”黃文軒真心實意地說。
顏铎笑笑,“嗯,他是世上最好的爺爺。”
黃文軒到底不愛吃這些東西,吃了兩串就放下了,用濕巾擦了手,拿起礦泉水瓶又喝了兩口,放下水,掏出兩粒木糖醇丢進嘴裏邊慢慢嚼着。
顏铎又吃了兩串蘑菇後就不再吃了,怕多了回頭胃不舒服,他喝盡杯子裏的酒,忍不住掏出了煙,指間火光一閃,煙已點上了,煙霧缭繞開來,他順手推開了身側的車門。
“你剛還在咳嗽。”黃文軒忍不住提醒。
“酒都讓我喝了,就讓我抽一根吧。”
“半根。”
“行吧。”顏铎見他家門将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立即就妥協了。
盯着顏铎抽完半根,黃文軒眼疾手快地從他手裏奪過煙頭,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打包盒,“吃好了嗎?”
顏铎點頭,抽出濕巾擦完手,才說,“好了。”他整理了垃圾,連同吃剩下的東西一種裝在一個食品袋裏,打算下車扔掉。
黃文軒伸手接了過去,“我去吧。”
他伸手過去,手指恰好觸碰到了顏铎的掌心。
這一晚又不是沒有過肢體接觸,可那輕輕一碰,卻似劃過了顏铎的心弦,他心中流淌着一種異樣的感覺,條件反射地縮了下手,手中的垃圾袋掉了下去。還好黃文軒反應迅捷,在垃圾落下去之前,握住了袋子的提手。
黃文軒提着垃圾下車,向遠處的垃圾桶走去。
作為門将,他的手指靈敏又敏感,剛才他的指尖劃過顏铎的掌心,微涼而又柔軟的觸覺,此刻還停留在掌心,徘徊不去。他腦海中閃過他吸吮手指的模樣,他嘴角沾着泡沫的樣子......
手拉過很多次,十指糾纏,嘴角也吻過很多次,口齒纏綿。可這一刻好像都不一樣了,是因為顏铎第一次帶他走入他從前的生活,還是因為他第一次說我愛你?黃文軒弄不清楚,可是他又不自覺的把垃圾袋轉到左手,空出右手來。空着的右手,那種觸覺似乎更加清晰,清晰的結果便是引來心底深處一陣莫名的燥熱。
顏铎坐在車裏,有些恍惚。
黃文軒雖然已不在旁邊,可他的氣息還停留在車裏,那種淡淡的混合着洗滌劑的氣味,說起來只要用這個牌子洗滌劑清洗衣服的人,身上的氣味應該都差不多,可顏铎偏偏能聞出不同來。還有掌心那點微麻的感覺,顏铎慢慢地握掌成拳,借着那點氣息,品味着一種類似成瘾的感覺。
黃文軒大概是所從事職業的緣故,他是那種存在感挺強的人,這一點顏铎很早就意識到了,可他今晚卻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這個人把存在感深深地刷進了他的心底。
黃文軒很快就回來了,漆黑的眸子裏帶着點點燈光折射的色彩,語聲卻一如外面的夜色般溫軟迷人,“你睡一會吧。”
顏铎:“不用給你指路了嗎?”随手系上了安全帶。
“不用。”黃文軒忽然俯身過來,他身材挺拔,這樣俯過來,把窗外的燈光都擋在了背後,顏铎盯着他漆黑的眸子,默默尋思,是要來一個晚安吻嗎?
黃文軒與他對視一瞬後,低頭,伸手,按下了他座位旁的按鈕,原來是幫他調整座椅,讓他躺得更舒服一些。
黃文軒坐回去,知道顏铎怕熱,低頭調了一下空調的溫度,又伸手從後排撈了一件外套過來遞給他,“蓋一下。”
顏铎随手抖開搭在腹部,黃文軒又給他掖了一下。
夜色深濃,車子啓動後,黃文軒關掉了音樂。夜市過去沒多久就是外環高架入口,黃文軒上了高架橋,顏铎盡管看着他的側顏浮想聯翩,還是因為這一天來回奔波身體疲倦,難敵困意來襲,沒過多久就模糊睡去了。
黃文軒車子開的并不快,夜裏路上車很少,他不時會超一兩輛進城的大貨車,多數時候都是獨自在漆黑而蜿蜒的路上奔馳,保持着勻速行駛,仿佛行駛在無人之境。
過了午夜,殘月已不在,墨黑的天際孤零零地綴着幾顆熠熠的星子,星光暗淡,天地格外幽沉。黃文軒心潮起伏,一半的注意力放在開車上,另外一半在顏铎身上。一心兩用的同時又分出一手悄悄握住了顏铎垂在身側的手,雖然來日方長,卻不知怎麽尤其舍不下這一時半刻。
這一晚太過美好,長夜未央,唯有車燈的大束光芒掃到高架橋兩側迅速後退着的黑峻峻的建築物、廣告牌、林木時,肉眼看到那些形狀突兀的東西如洪荒巨獸般一閃而過,才昭示出些許人跡的存在的可能,增添幾□□處茫茫人世的真實性。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覺得他們兩個的感情不夠深,門将那邊完全OK,穩妥牢靠。顏铎卻一直有保留,今晚他向黃敞開了一些過往的回憶,又借助酒精和激素的雙重作用,第一次吧,對黃動了真心,其實他因為親情的缺失,很迷戀那種被約束着的同時又被縱容的感覺,唉,做攻真不容易,既要當老公還要當爸爸,心疼wuli軒軒一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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