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判官震邪
花紅玉啜飲那茶,銀兒撤下胡床上的飯桌,捧上新茶,巧兒點了一爐佛手香。
花紅玉款款一笑,道:“這杜州官也怪哉,大早上,百姓人挨人看他審案,他卻像董子祠坡下、大東門書場的說書先生,賣起關子。
衆目睽睽,只聽他吩咐嫡親的方師爺,将數月內,他在揚州城治鬼的功績逐一宣讀。”
花紅玉話一頓,道:“這杜知府當真是別出心裁,試問,朝廷考評官聲,何曾命百官呈上治鬼的功績?”
飄瓦、阿沅聽了皆是稀奇。
花紅玉道:“這方師爺念足半個時辰,那杜知府面有喜色,好不得意。”
阿沅搖頭,問道:“他治死幾個得道的怪,這般喜不自抑?”
花紅玉淺笑道:“多不勝數,當中有兩個法力高強的。一個是虎頭關的鼋怪,晴天浮上水面曝背,冬日水涸,化為針線婆,四處向人讨生肉片,不予她,她即要吃人。
方師爺奉知府之命,派了差人在虎頭關水深處,以大塊生肉作餌,大網攔截。
夜裏,果然抓得一只鼋怪,已送至天寧寺,令衆僧好生念經感化它。”
阿沅忍俊不禁,又問:“那另一個怪又如何?”
花紅玉道:“另一怪,則是城內貞節牌坊對過的烏牆上,生長了青白二色的兩根何首烏藤。
傳聞每至月夜,那何首烏便要化作兩個小兒,冉冉而下。遇上街裏孤身的婦人,無不牽衣而哭,只道迷途。
那婦人若是心腸一軟,送這兩個小兒歸家,往往失其蹤跡。杜知府聽說此怪,亦派師爺出馬,大張旗鼓,掘開那何首烏藤,當衆用鍘刀淩遲。”
和尚聽了,笑而不語,如有會心。
阿沅不解,問道:“和尚笑得古怪,有什麽話瞞着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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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啧啧道:“世上哪這許多怪?”
花紅玉笑道:“妹妹有所不知,鼋怪一事,着實是豐樂巷的一個饞肉的婆子,裝神弄鬼,專挑夜裏天黑,上街騙肉,煮着自吃。
杜慎治了那鼋,敲山震虎。她沒了名頭,不敢作怪,也算受杜知府一戒。
至于那何首烏藤,不過是幾個大膽的人販子,只将蓄養的乞兒,打扮齊整,再令其哭于道中,引得心善的婦人,陷入羅網。
這夥人妄想避開官府的追究,這才編出一段瞎話。”
阿沅聽了明白,道:“看來,這杜老爺當堂宣讀治怪的功績,是要震懾邪道。”
和尚贊道:“鬼面判官杜公,當真妙不可言!”
此時,花紅玉低頭飲一口茶,又吩咐銀兒将茶杯撤下,為宗師與阿沅換上一輪新茶。
“看他審案子,卻深不可測。”花紅玉道。
“怎麽個審法?”阿沅問道。
花紅玉道:“杜知府先問那沈沖,可知蕭進為何孤身一人來到揚州?那沈沖生得頭臉方正,濃眉大眼,聲音也洪亮,只答不知。
杜知府又問他可曾在洛陽見過蕭進?
沈沖只答半年前,蕭進曾向天下門老門主段枭,請辭,說要金盆洗手。他家門主本不答應,但蕭進執意要走。老門主也無可奈何,只得辦一場送別宴席,又贈他豐厚金銀。
此後,蕭進就已離了天下門,不知所蹤。”
和尚聽到此處,問道:“聽聞那蕭進的包袱空蕩蕩,并無金銀。難道老江湖也着了江湖詭道,被宵小劫了財,滅了口?”
花紅玉道:“杜知府也是這般問,但沈沖只道不知。杜知府沒法子,只好又審那謝家大總管謝忠。
謝忠更是不知,雖說掃垢山莊與天下門都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世家,但天下門遠在洛陽,非是大小節紅白喜事,掃垢山莊與其往來甚少。
謝忠更是口口聲聲言明,謝家不曾結納這驚雷劍蕭進。
杜知府聽到此,笑道,這蕭進也奇,金銀不在身畔也罷,連慣用的驚雷劍也不在,莫不是都沉進河裏去?
杜老爺便又審那船老大鄭老四。鄭老四是老實人,道,當日船重,在水深處下貨,小船大船地走。船上許多船工,個個忙得不可開交,沒人見到金銀包袱。”
和尚道:“這可真是一問三不知,那杜知府審不下去,又要如何?”
花紅玉道:“杜知府呀,嘆嘆氣,拍三下驚堂木,斷言抛頭的犯人正是蕭進!
此言一出,百姓無不嘩然。
杜知府又笑道,這蕭進本是人傑,死後自是鬼雄,怎甘心無名無姓,埋于荒野?故而生魂作祟,割下自己的頭,飄來飄去,驚吓婦孺!着實該罰!
但這死人既無錢財,自是親信要受牽連。是而,杜慎判沈沖出些銀錢,安撫當日影園受驚之人,并命他将屍首領回,好生安葬。
至于掃垢山莊所受的牽連,定是因為這蕭進死後,怨恨謝家既同為武林中人,怎這等粗心大意,不曉得一代豪傑死在碼頭,有失人情!是而蕭進做鬼亦要拖謝家人入水。”
這一番話,和尚聽得目瞪口呆,阿沅也搖頭道:“果然斷得一樁葫蘆好案!”
此時,花紅玉微微一笑,又講道:“杜知府這般敷衍了事,便要退堂。那沈沖自是不肯,說兄長死得蹊跷!謝家人,也不肯,說驚雷劍好男兒,不該含冤不白!
杜知府又是嘆氣,又是搖頭!
此時,幸而李都頭帶着公差,從衙門外擠進公堂,啓禀了杜知府,說他找着了蕭進在揚州城的私宅。
聽聞,那宅子建得又精細,又清靜,想是蕭進退隐定居之用。”
和尚道:“原來這蕭進并非路過揚州。”
阿沅道:“杜慎是故意試探謝忠與沈沖罷,若他倆一心結案,定有心虛之處。”
和尚點頭稱是,又問道:“那蕭進的宅子,又是怎麽個情形?”
花紅玉啜口熱茶,道:“揚州城裏有一個典賣宅子的老掮客,叫詹光的,在城門見得蕭進的人頭畫像,認得是一年前買下興教寺街一座大宅的主顧。
詹光到了衙門,一五一十禀了知府老爺,說這蕭進出手闊綽,買宅子是為了娶老婆。”
“蕭進的老婆住在揚州城?”和尚一聽,更奇。
花紅玉微微一笑,道:“正是,那老掮客認得蕭進的妻子,正是這小秦淮的俞婉兒。那俞婉兒相貌生得十分标致,但她性子烈,又愛訛客人的錢財,沒有一個客人做得長久。
那詹光自然曉得俞婉的名聲,是而也奇,還說這俞婉兒,尋常人家娶她作妾,都嫌紮手,怎有像蕭進一樣相貌堂堂、磊落大方的好男子,娶她做正室?”
此時,花紅玉道:“這也難怪那詹光心疑。依妾身這幾年,眼裏見得,青樓女子若想做富家公子的正室,少有如願的。”
此時銀兒也插嘴道:“姑娘說得不錯,那白四娘和趙紅官,就是兩例。”
花紅玉道:“不過,這也是我等的世俗之見。想來這驚雷劍蕭進,不是俗人。
一年前,我也曾聽說有人給俞婉贖了身,但她的媽媽鄭姑嘴嚴,只說她嫁給鎮江的富戶,何曾想到她還在揚州?
想來她也是極愛慕那蕭進,是而改過性子,大門不邁,二門不出。不然怎會一點消息也不透?
那詹光也說,這蕭進極其寵愛俞婉,買下宅子後,不但置辦貴重家具,還請那做首飾的幾個銀匠、做家常衣裳的幾個裁縫,将嫁娶的妝奁,都辦得齊齊整整。
花紅玉說得清淡。
但她也曉得,世間少有這般男子,對一個風塵女子,也肯用情至既往不咎,珍重至許以白頭。
此時,巧兒也伶俐插嘴道:“這俞婉得了這麽好的夫君,可這蕭大俠死在碼頭,她怎麽不來認屍?”
花紅玉道:“杜知府也這般問。李都頭報說,他已徹查過蕭進的宅子,人去樓空,塵埃積滿。想這俞婉離開多時。不過,此行也并非毫無收獲,李都頭從衣櫃裏翻出一件寶物。”
“什麽寶物?”和尚問道。
花紅玉笑道:“這寶物的大名,揚州城無人不曉!正是掃垢山莊的傳世之寶,謝家的金線鎖子甲。”
和尚一聽,不免“哎呀”一聲,叫道,“那金線鎖子甲,和尚也聽聞過大名!偌大江湖,只那一件,刀劍不入,代代相傳。傳到謝素這一輩,謝家十幾個兄弟,互相謙讓。
聽聞最後給了年紀最小的謝無憂,是護身的法寶。”
阿沅不曉得,此時卻道:“和尚,上回在小蓬萊,咱倆扒了這無憂公子的衣裳,的确不曾見他穿着什麽金線銀線的鎖子甲。”
和尚點頭,那日,謝無憂确不曾穿着那勞什子。
花紅玉道:“那公堂上,謝大總管謝忠一聽這話,大驚失色。李都頭手底公人,漆盤捧上那鎖子甲,金光燦燦,正是如假包換的謝家寶物!
我看那謝忠心底定是叫苦不疊。這無憂公子,果然是個禍胎。
杜知府便當堂發簽,要提拿謝無憂。
半個時辰後,公人回報,說謝大公子在美人橋對謝無憂用家法。刑畢,謝大公子忽而面色驚異,與那氣息奄奄的無憂公子對答幾句,怒不可遏。
衆人都說,未見得春風一般的謝大公子,生過那樣大的氣!把人打壞了,氣都不肯消去。
前來要拿人的公人,也不敢拂逆謝大公子,只好言好語,問金線鎖子甲一事。
謝大公子只說,幼弟魯莽,半年前丢失在杭州。此時幼弟重傷在身,三日後再來衙門受審。那公人回衙門代禀了這一番話,杜知府也不追究,只當堂作罷,說三日後午時,他再二審無頭屍!”
和尚聽到此,只道:“依這情形,那謝素初初也不曉得謝無憂丢失了鎖子甲,恐怕還是杖打之時,方才領悟過來。”
花紅玉點頭道:“宗師說得極是。”
阿沅道:“不知那杜慎又要如何二審無頭屍?”
作者有話要說: 趙洵:塞外大旱三年,我出生後一個旬日,天降甘霖。所以我單名一個洵字。
顧沅:這麽久?
趙洵:一個旬日才十天啊。
顧沅:武陵大旱三年,我出生後的當天,記住,是當天哦,天降甘霖。所以我叫阿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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