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舟可渡
且說那艘船在河上浮浮沉沉,山谷水道迂回,忽而船頭碰着硬石。
阿沅往外一瞧,只見船停在一處絕壁下,水簾嘀嗒打在烏篷。
那李婁子抛了纜繩扣子,拴住一處石柱,朝小乙道:“前頭暗樵最多,先得瞧瞧水勢。”
潘三亦道:“小兄弟,你不妨也瞧瞧,那一處處水裏打着旋兒呢!”
小乙瞧了一眼,河面上漩渦四起,李婁子笑道:“若不是走慣的行家裏手,沒有不翻船的!”
潘三從腰上取下一個葫蘆,拔塞仰頭灌了一大口,又道:“走了這一會船,我也有些口渴,
小兄弟也渴了罷,我們船家還有些茶水招呼。”
說着,那李婁子也從腰間解下一個葫蘆,遞給小乙,道:“小兄弟,請你家小姐們也解解渴?”
小乙也有些伶俐,推辭不喝。
李婁子也不強逼,只笑道:“請小兄弟到艙裏坐着,這船頭窄小,我還要活動筋骨,好撐船哩。”
小乙點點頭,彎腰進了船艙,在阿沅旁邊坐下。
那李婁子笑道:“這氈簾放下,還可擋擋風。”
說着李婁子和潘三将烏篷兩頭的簾兒都遮上了,密密實實。一時間,篷內幾乎不見光,暗得很。
小乙心知有些古怪,可公子和阿沅姑娘都不言語,他也只得默不作聲。
半天,他鼻間似聞見一陣清香,阿沅姑娘忽而微微一笑,掐開他的嘴,送進一丸藥,沁得他舌尖冰涼。
但這藥似乎慢了一步,小乙暈暈陶陶,只能歪着腦袋半夢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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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阿沅姑娘朝他公子低聲道:“你既教他學劍,為何不教他江湖詭道?”
他家公子道:“你我在他這個年紀時也不懂,順其自然便可。”
阿沅搖搖頭,沒再說話,手卻一直按着鬥篷下的劍。
半柱香時辰,只聽見烏篷外那李婁子笑道:“潘三,費這功夫,人都暈了罷!我瞧那小兄弟身上的包袱沉甸甸,再将那兩個丫頭送到揚州城裏的窖子裏,也是份好價錢!”
“不如咱哥倆先受用一番?”潘三笑道。
“這是自然,那後生怎麽處置?”李婁子問道。
“照往常一樣,剖開肚子,填石頭扔進河中!豈非神不知鬼不覺?”
兩個無賴大笑,不多時,潘三抽出靴子裏的尖刀,掀開氈簾。小乙迷迷瞪瞪看見一線天光,心中想道,那鎮船的石頭原是這麽個處置之法!也不知害了多少船客!但潘三的笑容還未收起,已被一把抖出鞘的長劍,劃在他脖子上。而另一頭,李婁子才掀起氈簾,已被趙洵起身點住穴道。
阿沅比着那劍,逼着潘三站到船頭,微微一笑道:“船家好手段!”
那劍不穩,在潘三的脖頸劃出淺淺的一道血痕,血珠兒順着那鋒利的劍刃,搖搖欲墜。潘三瞪着那血滴,才曉得那是他的血!他驚懼起來,嘴唇哆嗦着。
趙洵望着阿沅,此番情景,如此熟識,他微微笑道:“你吓壞他們了。”
“是麽?”阿沅眼睛眨也不眨,站定不動。
潘三氣若游絲地哀求道:“女俠饒命!此去水道二裏……都是暗礁!若沒我等效力,恐怕……”
若殺了這二人,可沒人撐船送到白水村。
“你的意思是,不殺你們,讓你們送我們到白水村?”阿沅問道。
“小的們……不收……客倌的船錢。”李婁子站着不動,卻還顫聲叫道。
“白送到岸?”阿沅問道。
“白送。”潘三連忙答話。
“可你們殺了很多人,都用你們手上的尖刀,剖開了肚子,挖出了五髒,塞進了石頭,再抛進河裏,喂了魚蝦鼈屬。”阿沅平靜道來,仿佛那潘三與李婁子是在她眼前殺人一般。
趙洵曉得阿沅的脾氣,就好似此時山間的雲霭,陰沉得很。
他隔岸觀火,微笑起來。
小乙迷迷瞪瞪,還曉得喃喃道:“姑娘若殺了他二人……我等一行……也要往水裏陪葬……何必……”
潘三與李婁子哀聲稱是。
阿沅卻道:“那麽,等你倆将船劃到白水村,我再殺你倆不遲?”
潘三和李婁子臉色慘白!
趙洵插嘴道:“若欠下他倆的恩情,就不好要他倆的命了。”
小乙掙紮道:“那到了岸……再挑斷……二人的手筋腳筋……讓二人不能再……駕船害人。”
阿沅道:“這也算是個法子,可惜——”
“可惜,天道不公。”趙洵緩緩道。
小乙幾乎背過氣去!這要命的時節公子竟還添亂!
阿沅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趙洵腳尖踮起船上的竹蒿,握在手上,道:“窮者自渡,也許我與你可以試一試,是吉是兇,聽天由命便是了。”
聽天由命?
阿沅聞得此語,臉上忽而露出了笑意,似是萬全之策一般!
潘三與李婁子聽得癡傻,回過神扯起嗓子,一遞聲喊着女俠饒命!
小乙亦是驚得緊!
只在片刻之間,小乙的眼前急灑過血光!
公子和阿沅姑娘竟已……竟已結果了那兩個船家?
小乙張大嘴,他怎麽不曉得公子還會劃船?
更遑論那暗礁林立,有個不測,不就是翻船的下場?
小乙自覺死到臨頭,索性幽幽閉上眼睛。
他不曾瞧見阿沅姑娘殺了船家之後,将屍首踹進河裏,亦不曾瞧見阿沅解下石柱上的纜繩,雙手握着竹蒿,點在石壁,蕩開船去。
他更不曾瞧見公子站定船尾,觑着急流滔滔,也撐着蒿,輕巧避開礁石的英姿。
他只曉得片刻之後,那船竟順着風浪,穩穩當當。
公子與阿沅姑娘竟如此默契?
小乙咋舌之餘,卻也有些心動。
若是換他站在船頭,不知這世上,有誰能站在船尾,與他同舟共濟?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分級的啊,十八歲以下要父母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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