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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天的中午兒,別說站在屋外了,就算是站在屋內都是渾身冒着熱氣兒,豆大的汗珠子不停的往下落。

只是紅旗生産大隊這會卻是沒人顧得上熱,大夥兒頂着着毒辣的日頭,埋頭苦幹,嘴裏的口號一片接一片,“秋收在即,勝利就在眼前!”

“鄉親們!能不能評選上先進生産大隊,就看這次成果了!”

喊出這句口號的是紅旗生産大隊大隊長葉建國,他站在臨時堆積的麥稭垛上,吼的聲嘶力竭,面紅耳赤。

下面的勞動的鄉親們聽到以後,鬥志昂揚,幹活起來越發賣力了。

而在金黃色麥田旁邊的樹蔭下,卻站着兩個小姑娘。

大的約莫着十五六歲,穿着一件白色布拉吉的裙子,秀氣的臉龐上熱的紅彤彤的,她輕聲,“秋秋?我看看你的玉佩可好?”

被她喚做秋秋的女孩,手裏正緊緊的攥着一個玉佩,手心裏面汗津津的打濕在玉佩上,整個玉佩都黏糊糊的。

葉秋秋有些恍惚,她不是已經死了嗎?難道這是在黃泉的路上?

只是耳邊傳來一陣聲嘶力竭具有時代特點的語言,還有一陣陣熱浪撲面而來燥的人差點昏倒,以及強有力的心跳聲噗通噗通,這一切都讓她實在是無法忽略。

“秋秋?”旁邊的秀氣女生有些不滿的再次喊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葉秋秋睜開了眼睛,她擡頭打量着面前喊她的姑娘,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這下,對面的姑娘一噎,整個人都沒話說了。

葉秋秋的意識慢慢歸攏,她死了,卻又活了,來到了一個七十年代的小姑娘身上。

這個小姑娘也叫葉秋秋,而面前和她說話的女生叫林杏,是她大姨的女兒,也是她的表姐。

葉秋秋長久的走神,讓林杏再次不滿起來,她臉上雖然挂着擔憂的表情,但是語氣卻有些急躁,“秋秋,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葉秋秋一怔,搖了搖頭,軟着嗓音,“杏子姐,我不舒服,剛沒有聽到!”

她的聲音像是裹着糖絲兒,又甜又糯,那股甜意,似乎能驅散這一片片的熱浪,沁的人渾身都涼絲絲的。

林杏眸光微閃,她一把抓着了葉秋秋的手腕,發現她的手腕冰涼,不像是說謊的樣子,關切道,“秋秋,可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帶你去赤腳大夫那裏看一看?”

林杏在紅旗生産大隊是出了名的心善,而且還是那種有着大福氣的人。

連帶着和村子裏面的赤腳大夫的關系都處的不錯,在別人那裏,赤腳大夫從來沒個好臉色,但是在林杏這裏,卻是笑臉相迎的。

葉秋秋的心有些亂,她搖了搖頭,軟聲,“不用,我只是中了暑氣,熱着了,晚點涼快一些自然就好了!”

她原先的病秧子身體就愛苦夏,如今的這副健康身體,更是嬌氣的不像話。

不過在外面站了一會,渾身都是汗津津,軟綿綿的提不起一點勁兒來。

林杏笑了笑,她的五官生的并不是很出色,但是這種毫無攻擊的笑容,卻容易讓人卸掉心房。

她吐了吐舌頭,故作輕松的調侃,“那就好,我還擔心你別出了事,到時候小姨和小姨夫肯定要把我皮給扒了!”

她家的這個小表妹,命好的很,明明都是一樣的年紀,她在家做飯洗衣喂雞,伺候弟弟妹妹,可是她的這個小表妹打小卻被家裏人捧在手心裏面嬌嬌養大的,稱為十指不沾陽春水也不為過。

想到這裏,她神色黯然,“秋秋,我可以看下你的玉佩嗎?”

這下,葉秋秋聽清楚了,她順着林杏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手心,白嫩嫩的手心沒有一點繭子,上面躺着一枚碧瑩瑩的玉佩,許是浸染了不少汗意,玉佩上面的仿佛有流光在閃爍,美的不像話。

葉秋秋的注意力卻不在玉佩的美上,她着實怔了一下,這不是她上輩子死的時候,化為流光的消失不見的玉佩嗎?

怎麽會在這裏?

難道她會穿越就是因為這個玉佩嗎?

盡管心裏有很多疑問,但是葉秋秋面上仍然不顯,還是先前那副呆呆的模樣,她下意識的收攏了掌心,那玉佩的流光迅速被消失不見,她軟聲,“杏子姐,不可以哦!”

“你當初選了的是玉镯,玉佩是屬于我的。”

哪怕是拒絕人的時候,秋秋的聲音也是軟糯糯的,甜絲絲的,讓人絲毫生不起氣來。

秋秋的玉佩和林杏的玉镯都是之前過生日的時候,姥姥那邊給的。

沈家祖上是有錢的,只是遇到了事,所以散盡了家財,才保住了沈家的人。

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留了一小些家底的,又不敢拿出去花,只能當做給晚輩的重要時刻的生日禮。

當時姥姥把玉佩和玉镯拿出來,讓她們兩人選,林杏選擇的是質地更為上層的玉镯,而秋秋選擇的是灰撲撲的玉佩。

只是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原本灰撲撲的玉佩,在秋秋的悄悄摩挲下,竟然越發顯得水頭十足,而林杏那質地上層的玉镯,卻仿佛跟蒙了一層陰影一樣。

林杏一噎,她嘆了口氣,輕輕的握着秋秋的手,關切,“秋秋,你是知道的,之前那賴神婆私底下有悄悄給我算過命,是個有大福氣的,而你……”

她沒說完,卻更讓人想入非非,只是秋秋不接話,林杏的戲有些唱不下去。

她喉嚨一梗,組織了下語言,繼續,“秋秋,姐姐是為了你好,當初才會選擇玉镯,你也是知道的,你打小就特別倒黴,我就想着,你是我妹妹,我自然要多為你考慮一番。

這玉镯被我帶了一番以後,就染上了大福氣,如今,我把玉镯交給你,你把帶着黴運的玉佩交給我,我是有大福氣的人,自然不怕這點黴運,倒是你……姐姐、姐姐也是希望這玉镯也可以給你帶來福氣,讓你也高興高興!”

賴神婆是建國前的一個算命的,只是後來遇到了破四舊,所以被批鬥的厲害,她認錯态度良好,再加上手上沒犯過大事,所以就給放了出來,

但是莊稼人,若是有個頭疼腦熱,吃藥解決不了的,都會悄悄的去找賴神婆看一看。

當然這是私底下的,只是縱然是私底下,賴神婆的名聲也不小。被賴神婆點名誇過的林杏,自然是這一帶的名人了,被賴神婆點名說過的秋秋,卻是被人當做倒黴蛋子,小災星。

秋秋擡頭,認真的看向林杏,義正言辭,“杏子姐,你也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根紅苗正的讀書人,怎麽會相信這種封建迷信的東西,你可不要被賴神婆給帶到溝裏面去了,指不定哪天、哪天被連累了,拖出去批鬥了,到時候,就算是我爸是大隊長,都救不了你!”

她最後兩句話嗓音壓的特別低,但是卻又足夠林杏聽得到。

林杏原本期待的小臉,頓時跟打翻的的調色盤一樣,難看的緊,只是眼眶卻通紅一片,“秋秋,你可是不喜歡姐姐了?”

秋秋睜大眼睛,瞪的溜圓,一臉疑惑,“杏子姐,你為什麽這麽說?”

“你以前不是最羨慕我被賴神婆誇是有大福氣的人!”

“那是我小,不懂事!”秋秋小臉被熱的紅撲撲的,一雙眼睛也亮晶晶的,“杏子姐,我不懂事,你比我大,應該是比我懂事的呀!怎麽會這麽蠢的信了賴神婆的話?”

這麽蠢!!!

林杏的牙都要咬崩了,她鐵青着臉,直截了當,“秋秋,姐姐就喜歡你手上玉佩,你能不能和我換一換?”

秋秋緊了緊手裏的玉佩,一臉警惕,“不換!別想打我玉佩的注意!”說完,她就把玉佩給揣到了兜裏面,藏的緊緊的,一副生怕林杏上來搶的模樣。

她雖然不知道林杏為什麽要她的玉佩,但是經歷生死以後,秋秋比誰都知道這個玉佩的特別了。

只是想到這裏,秋秋蹙着眉頭,她是因為死過一次,親眼見證了玉佩的特別,那麽林杏呢?她是怎麽知道這個玉佩特別的?這點才是讓秋秋更加疑惑的地方。

若不是她的這副身體內裏換了個芯子,指不定今天這玉佩就要被林杏給诓騙了去,在她接收的記憶裏面,原主可是和林杏關系很好的。

當然,是她和林杏好,而不是林杏和她好,這裏面的關系可就複雜了。

林杏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知道這件事情不能心急。

她揚起了嘴角,溫和的說道,“既然妹妹不願意換,那就等哪一天你膩了,在來找我!”

秋秋面上嗯嗯的應承着,只是心裏卻在想,玉佩一定要保管好,不能被她這個表姐給诓騙了去。

應付了林杏,秋秋擡手揉了揉眉心,許是曬的太久了,她都有些站不穩了,“杏子姐,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頓了頓,特意點明了,“杏子姐最孝順了,給大姨夫送水可需要你了!”

她這話一說,林杏的臉色黑的跟鍋底一樣。

秋秋家裏哥哥多,都疼着她,這種大熱的天氣,是舍不得她出來給在秋收的親人送水的,但是林杏不一樣,她是林家的長女,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和弟弟。

基本家裏面的所有家務活,都是她來幹的,所以炎炎酷暑天氣,送水也只有她來。

本來秋秋這種天氣是不用來的,但是林杏在秋秋面前哭訴了一番,她自給兒去麥田有些怕。

秋秋這傻姑娘,就颠颠的陪着林杏一塊過來了,而且還聽了林杏的囑咐,特意把藏在小私庫裏面的玉佩給帶了出來。

這種物件,平時是沒人敢拿出來的,一般也都私底下偷偷的拿出來瞧上一瞧。

可是今兒的,卻被秋秋給單獨帶了出來,秋秋不敢想,若是被別人看到了去,會是個什麽後果。

她揣着玉佩,并沒有急着走,反而去了前面麥稭垛,對着站的高高的葉建國喊了一聲,“爸,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在秋秋接收的記憶裏面,葉建國是把這個閨女疼到了骨子裏面的,她既然來了,就不可能不打招呼起來就走。

葉建國個子生的高高大大,模樣頗為周正,穿着一件光膀子的汗衫,也不喊口號了,輕輕松松的從麥稭垛上跳了下來。

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爛的絲絲縷縷的汗巾撐了起來,勉強遮住了秋秋頭頂上的一小部分太陽,“你這孩子,讓你中午不要出來,不聽話,這會不舒服吧?快些回去,你媽晌午兒煮了綠豆湯,放在井裏面冰鎮着,回去喝一碗涼快涼快!”

臨了,還不忘用着爛的絲絲縷縷的汗巾給秋秋擦了擦臉蛋上的汗意。

葉建國的脾氣可不好,整個紅旗生産大隊都知道,建國是個暴脾氣,揍人起來,那是毫不手軟的。

唯獨在閨女面前,這個鋼鐵一樣的硬漢,每次說話的時候,都不自覺的壓低了語氣,帶着幾分溫柔。

葉秋秋甜甜的笑了笑,扯過了汗巾,墊起腳尖,給葉建國擦了擦頭上的汗,軟聲,“我曉得,那您也早些收工會去,我們在家等您!”

這種地裏面的農忙的活,秋秋也幫不上忙,當然葉建國要早些回去,也不太可能,今天是秋收搶收的第一天,自然是要緊趕着點的。

只是中午這會來搶收的,都是生産隊力氣大,幹活好手的漢子,基本到了下午的時候,隊裏面的婦人們才會出來。

葉建國本就忙的心浮氣躁的,自家閨女甜甜的笑着給他擦汗,他渾身的疲憊都散了去,他笑聲傳出了好遠,“等秋收結束了,爸給你做白面馍馍!”

現在家家戶戶的糧食都見了底,別說細糧了,就是粗糧也沒多少了。

就等着這秋糧接着了,家裏才會有糧食吃,葉家也是一樣的,不過那細糧确實少的不得了。

最好的細糧,是拿着家裏的收好的麥子去縣城,跟那供銷社的人換富強粉。

只是那十多斤麥子,卻換不到三五斤的富強粉,實在是細糧金貴的不像話,沒有哪家哪戶願意把半個月的口糧,換成兩天的飯食。

葉家,也就秋秋打小到大吃的細糧是最多的。

秋秋笑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脆生生的應了個好,等她都準備轉身離開了,頭上稍微一重,眼前多了一片陰影出來,原來是頭頂上被戴一個破草帽。

葉建國這種糙漢子,自然不會帶草帽,他覺得帶個草帽幹活不利索,就直接把他兄弟戴在頭上的破草帽給搶了過來,順手戴在了秋秋頭上,多少也能遮點太陽。

秋秋回頭,就看着她爸梗着脖子跟愛國叔辯駁,“你那老樹皮一樣臉,能跟我閨女那嫩豆腐一樣的臉比嗎?”

秋秋壓低了帽檐,抿着嘴笑了笑,心裏暖和的不像話!

林杏就站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覺得刺眼的緊,她急忙提着水壺給她爸送過去了水。

只是她爸卻罵罵咧咧的,“你個死丫頭,這麽晚才過來,是要渴死你老子啊!”

林杏沒站穩,冷不丁被推的一趔趄,身後又是個田埂,腳下一空,她當即就倒在了灰撲撲的土窩裏面,身上穿的嶄新的布拉吉白裙子頓時染上了一層泥。

林杏低頭一看,氣不打一處來,“爸,這是我的新裙子!”

竟然被這泥給弄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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