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秋秋洗完了臉，把毛巾給搭了起來，問，“奶，我爸媽呢？”一大早的就沒看到人。

趙翠花燒火的手一頓，“去縣城了，你爸帶着你媽去縣城買些要用的東西，還有家裏的這幾個孩子也都要開學了，這缺的東西還不少！”

只要孩子們願意上學，趙翠花都沒說不讓上的，那都是拼盡全力的去供着孩子們讀書。

現在葉家的幾個孩子，願意去讀書的有三個。

大房的葉東青，二房的葉東來，在加上三房的秋秋。

目前也就這三個人了，馬上開學的時候，東東和東喜也到了上學的時候了，所以又要在添兩個，也就是五個人，這不管擱在哪個家庭，都是一筆大開銷了。

好在東青和東來快初中畢業了，等今年讀完，葉家就可以松散一截了。

秋秋點了點頭，感嘆，“我爸媽早上出去的可真早啊！”趕集都沒這麽早的。

趙翠花嘆了口氣，她應該能猜得到出去做什麽了。

不過也沒和秋秋細說，怕秋秋擔心，趙翠花指着鍋裏面的溫着疙瘩湯說，“趁熱吃，我和你大伯娘馬上也要去後山上了，你在家監督着東東喝藥！！”

秋秋點了點頭，趙翠花他們就出門去了。

今兒的不是正經的上工日子，所以大家都難得歇息了兩天，他們一走，秋秋就打開了鍋蓋看了看，裏面剩下的疙瘩湯不止面疙瘩多，她的這一份顯然後來還碎了一個雞蛋花進去。

雖然是打散的，也沒多少，但是秋秋照樣心裏暖和呀！

她盛了兩碗，就往堂屋走，剛進去，就聽見隔壁屋傳來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

秋秋豎起耳朵聽了一會，不用想，這一定是她四嬸在哭了，她也沒多問，直接拉了椅子，坐在小板凳上吃飯，還不忘把東東招呼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東屋的門開了，李紅芬紅着眼眶出來，在瞧見秋秋的時候，立馬來了主意，她上前一步，低聲，“秋秋，四嬸想求你個事情！”

秋秋筷子一頓，下意識的拒絕，“四嬸，我就是個孩子呀，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我這個小孩子怎麽做得到？”

她絲毫不臉紅，才十四歲而已，在後市，可不就是個剛上初一的小孩子了？

李紅芬一噎，她笑的苦澀，“可是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啊！”頓了頓，她抽抽搭搭，“就當四嬸求你了好不好啊？”

秋秋最怕別人哭了，她有些頭疼，索性把筷子放了下來，軟聲，“您說，只要我能辦得到，我肯定去辦的！”

“這件事情，對于葉家的別人來說，都很難，但是對于你來說，肯定是不難的，只要你幫我說下好話就可以了！”李紅芬低聲嗫嚅着。

秋秋無奈，“您先說是什麽事情呀？”

李紅芬有些為難，“就是、就是想讓你在奶奶面前說下好話，讓我們拿些糧食回去救濟下娘家！”

秋秋傻眼了，“我可沒這個本事！”頓了頓，她認真，“四嬸，您覺得如果從家裏拿糧食，是拿誰的口糧好？”

這下，李紅芬不說話了。

秋秋卻在繼續，“拿四叔的？還是您的，又或者是拿東喜的！”

李紅芬低聲嗫嚅，“拿、拿我的！”

“那把您的拿走了以後，您吃什麽？還去不去上工了？”秋秋的聲音很軟，很輕，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讓李紅芬無法反駁的。

她也是知道的，家裏的糧食都是每個人定量的，少了哪個人的，就是真的沒吃的了，要不就是提前把将來的糧食吃了。

這樣的話，将來要餓肚子，所以真真是屬于顧頭不顧尾的。

李紅芬急紅了眼睛，“可是、我娘家不能不顧啊！”

秋秋嘆了口氣，“四嬸，您的娘家現在就已經斷頓了嗎？”

都是這兩天分的糧食，哪裏有那麽快的。

這下，李紅芬不說話了，過了好久，她才低聲，“斷了，早斷了，昨兒的都已經斷了！”

“啊？”這下輪到秋秋不說話了，“怎麽可能，就算是交的糧食再多，管半年肯定是夠的啊！”

李紅芬驕傲極了，“我娘家的人心善，糧食下來以後，就全借給了快要斷頓的親戚了！”

所以，他們家的糧櫃都要見底了。

秋秋，“……”

秋秋，“…………”

秋秋，“………………”

若不是情況不允許，她真想罵一句傻缺，自家家裏人都要餓死了，還要把糧食借給別人，這不是大傻子嗎？

秋秋試探，“那去把借出去的糧食收回來？”

李紅芬哭喪着臉，“收不回來了，那些人都吃進去肚子了！”

他們也去上門要過的，但是卻被借糧的人給打出來了，說是哪有這種親戚的，前腳借糧食，後腳就來要的，真是沒良心極了。

李家的人有好面子，只能灰溜溜的回去，打掉牙齒往肚子裏面吞，餓怎麽辦？那就先撐着，指望着幾個外嫁的閨女拉拔一下。

誰知道，李紅芬這邊會這麽艱難啊！

一想到，自己娘家的親人都要餓死了，她的婆婆卻見死不救，李紅芬真真是要恨死了，人咋能這麽狠心啊！

秋秋這下沒話說了，是真的沒話說了。

頭一次見到聖母成這樣的！

秋秋直截了當的拒絕，“四嬸，這個忙我幫不了，也不可能幫，你娘家的教訓你還沒記住嗎？葉家要是開了這個口子，那麽我問你，二嬸的娘家來借糧，我們借不借？還有我媽的娘家，大伯娘的娘家，以及奶奶的娘家，和葉家的那些親戚們？這裏面借哪個人，不借哪個人？你告訴我？”

李紅芬傻眼了，她壓根都沒想到這裏，她想到的是，先！幫！娘！家！

她低聲嗫嚅，“那就管斷頓的先借！”

“那我們家斷頓了怎麽辦？”秋秋無奈的說道。

這個道理她一個小孩子都懂，可是活了幾十年的四嬸卻看不明白。

“啊？我們家不是有娘嗎？娘不會不管我們的！”

李紅芬雖然有些怕趙翠花，但是卻又有些崇拜趙翠花，因為在她看來，沒有婆婆解決不了的事情。

“沒了糧食，我奶奶怎麽管？把自給身上的肉給你吃嗎？”秋秋聲音冷了幾分，“四嬸，你這種想法還是趁早要收起，起碼公中的糧食是絕對不能動的，但是外面的糧食，你們若是能想到法子，幫着娘家，奶奶肯定不會說的！”

李紅芬傻眼了，“除了公中的糧食，我哪裏弄得到啊！”

真要是弄得到，她也不會在這裏和秋秋說好話了。

秋秋端起了粗瓷碗，對着東東說道，“走，我們進屋去！”

她不想跟蠢貨說話。

真的！

一點都不想啊！

秋秋一走，李紅芬更難受了，“你到底是幫還是不幫啊！你給我個準話！”

秋秋腳下步子一踉跄，差點沒摔出去，她都頭沒回，“我幫不了！”

等她徹底沒影了以後，李紅芬跺了跺腳，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連個晚輩都欺負我，我一個長輩都求到了你面前，這孩子咋這麽狠的心啊！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嗎？這點忙都不願意幫！”

許是她跺腳跺的太厲害了，随着她話音剛落，頭頂上的灰就簌簌的往下掉，也不往別處掉，專門就往裏紅芬的頭上來掉，李紅芬喝了一嘴的灰，罵罵咧咧，“連老天爺都欺負我，我不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