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一位正室客戶(1)

柳香君拉拉雜雜的一番話下來,芸娘漸漸有些明白,約莫柳香君替她撮合的這買賣,便是與那正室相關了。

她搖了搖頭,道:“如若只靠一件胸衣便讓自家漢子回心轉意,只怕這東西都該像神仙一般供奉起來……”

柳香君便伸手進荷包裏翻來翻去,慢吞吞道:“那可怎麽辦,我都收了五十兩定金……”

沒有一絲遲疑,芸娘當即撲上去,從她手中奪過五十兩銀票,脆生道:“怎麽見面?何時見面?”

柳香君便得意一笑:“明日後日,都由你。她們現在在城郊的一處莊子裏,我帶你過去。”

此事說定,芸娘便又将她賃宅子的打算告訴柳香君,又要求價錢不能太貴、最好是獨門獨院,不能在貧民窟,最好是出則繁華、入則安靜的地段。

柳香君苦着臉道:“姑奶奶,你這要求,還想着價錢不能貴。”卻也應承下去幫她打聽。

芸娘今早出來時被她阿娘教訓了,她便不敢在外久留,看着兩件事都說定了,便也急急回了古水巷。

昨日買的布料已經送到了家中,李氏在一邊裁剪着布料,芸娘躲在房中,思忖着“拯救過氣正室”的方子。

一時想将前世記憶裏關于調整型內衣的裁剪圖案畫出來,又生怕李氏對她起疑,只得罷了。心中卻更是盼着柳香君那邊能早日尋找合适的宅子。

過了晌午,雨水漸漸小了。

因着李婆婆今日有些着涼,芸娘便去街邊買了些好克化的點心和菜蔬,由她阿娘做了幾道家常小菜。

到了晚飯時間,幾人忖着天雨路滑,兩位少年是不會過來吃晚飯,正要自行開動,院門卻是一響。

芸娘小跑過去将院門打開,蘇莫白如同往日一般穿着月白外袍,舉着一把油紙傘站在門外。許是步子走的急了些,褲腳上沾上了些許泥水。

他面上含笑,眼神溫潤,仿佛早已忘記昨日傍晚在秦淮河上的尴尬事。

她探頭去他身後瞧,并無他人。

蘇莫白收了傘,将傘上的雨水甩到青石板上,輕聲道:“師兄昨兒個被熱湯燙到,”他兩手合攏圈出一個圈:“這麽大!今兒竟有些發燒。”

芸娘便道:“那你不去照看着他?”

蘇莫白臉上浮上一層赧色:“在我心裏總歸你們離我近些……”

芸娘心裏湧上一陣暖意,卻嘴上不饒人:“還不是怪你,否則他怎麽會燙到?”當先轉回跑了。

蘇莫白莫名其妙道:“與我何幹?”轉身關了院門,從後趕了上去。

待吃罷了晚飯,李阿婆趕着蘇莫白早些回書院:“可憐見的,這麽大的小娃兒出院門,又沒個大人在身邊,病了也沒人好好照顧。”

芸娘知道李婆婆說的是那位冤大頭。

他被燙壞了身子,到底是因為她。

她雖潑辣,卻還是講理之人。便轉身去了廚下,将她飯前特意撥出來的幹淨菜蔬與湯水裝進飯屜裏,交給蘇莫白,交代道:“你師兄吃過,明日要記得将飯屜送回來,這東西可貴着呢!”

蘇莫白便拎着飯屜小心翼翼的去了。

過了兩日,便是芸娘與柳香君定下的要去見那位被小妾悲劇了的正妻的日子。

芸娘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從水盆裏看到自己那張被粉色襯托的越加土氣的面孔,內心便有些無語。

頭一日晚上,她聲稱從第二日開始就要去那位唐掌櫃處幫工。白日去幫工,每日傍晚還是回家吃飯睡覺。

李氏便連夜将早前為她做的新夏衣翻出來。

她望着那嬌嫩的顏色,心頭一顫,忙忙道唐掌櫃厚道,要給幫工提供衣裳。

李氏便道:“穿着自家的幹淨衣裳去見人,讓他們看看我們也是有規矩的人。”

這大道理将她的反抗牢牢壓下。

此時她穿着粉色新衣站在院中,李氏幫她将衣襟拉扯平順,十分滿意道:“雖然襯的我閨女更黑了,但是顯得精神!”

芸娘心頭噴血:這真的是在誇人?

她挎着小挎包出了院門,兩位李氏的諄諄教誨還響在耳邊:

“去了要勤快些,別偷懶……”

“別欺負工友……”

“遇事要鎮定,別撒潑,撒潑可不是好女娃……”

……

芸娘搖了搖腦袋,将那些絮絮之詞趕走。

古水巷口停着一輛騾車,芸娘剛從巷子裏出來,柳香君便在車廂的窗邊往外招手。

馬夫甩了聲響鞭,騾車慢慢開動。

柳香君先是嗤笑了一番她的穿着,方再次将這位客人的情況仔細講給她聽。

她被騾車搖的昏昏欲睡,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柳香君的聒噪:

“我們今日去的這家,主家姓王,那位苦主便是王夫人。嗨,我說這有錢人家的夫人并不比我們窯姐兒好到哪裏去哇……”

“這位王夫人原本來自小門小戶,嫁給王家後,許是命裏有幫夫運,這王家就發跡了,一躍就成了大戶人家的太太。哎,我咋就沒那命呢……”

“我昨日去瞧,我的娘哎,這位王夫人果然是躺在福窩裏的,七八個丫頭不說,光那飯桌上的家常飯菜,東坡肘子紅燒肉,香辣鴨肉清蒸魚,我這口水哦……我這幾年就沒這麽吃過……”

柳香君的聒噪在兩人到達碼頭時終于停了下來。

此次柳香君帶着芸娘去的是王家在城郊的一處莊子,先坐了騾車到碼頭,在碼頭上換客船,約莫船再往前駛一個時辰,便能到莊子。

兩人下了騾車,換上客船,未等多久客船滿了便順着江水往前開動。

這是一艘極為普通的客船,船上沒有什麽艙房,只有一船人蹲坐在船內,船前後各兩個船夫,喊着整齊而嘹亮的號子,齊齊将船劃了出去。

江上碧波淩淩,挨着江畔有成片的白蓮,晨光打在白蓮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她來到江寧兩年,還從未有機會出城郊游玩,只覺得微風徐來,兩岸邊矮山高樹向後飛奔而去,說不盡的人生快意。

柳香君從包袱裏取出提前帶的點心,兩人随意吃了一些,忽的便聽到身後傳來“啪”的一聲,那聲音極響,仿佛就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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