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金十月安靜如雞地走在殺生丸身邊。

犬夜叉撕心裂肺呼喊他名字的聲音好像還在耳旁回蕩,太慘了……

不過也沒辦法,目标不是犬夜叉,如果是他的話,以犬夜叉的性格,一定會發瘋吧……

這麽說也有點不負責任,作為目标的殺生丸也很慘啊,看樣子對從前的自己還抱有一定的感情,有移情加成一定很快就能完成任務了,但是要傷害一個人第二遍……

金十月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回去的信念一直很堅定,但做出這樣的事難免還是會覺得歉疚,必須得快點完成任務,讓主神幫忙清除他們的記憶才行。

“這件事的話宿主不用擔心,”系統突然說道:“我已經被修複完全了,任務完成後其實可以直接修改目标記憶。”

金十月愣了一下,上一次系統可沒說它還有這種功能。

系統淡定道:“你沒問。”

金十月:“……”

這回也沒問好嗎,直接說從前看我不順眼對我有偏見不行嗎?而且這種回答,這家夥是不打算裝成新派來的系統了嗎……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言,系統不吭聲了。

但好歹讓金十月心中有了一些底,沒有那麽抗拒刷好感了。

殺生丸身後跟了一個亦步亦趨的小妖怪,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小,長得有點醜,抱着一根人頭丈,滿面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金十月。

這家夥是半路找過來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喊着“殺生丸大人等等我”之類的話,趁着殺生丸飛得低的時候一把抱住殺生丸的衣角,跟了上來。

不過殺生丸對他并沒有采取任何驅趕措施,反而像是默認了他的跟随,想來應該是這一百五十年間新遇到的随從吧?

似乎是叫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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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見對金十月抱有很大的敵意,上來就是大呼小叫“你這個人類好大的狗膽!”之類的話,然後被殺生丸看了一眼,就偃旗息鼓不敢吱聲了。

他看得出來殺生丸是真的不高興了,所以也不敢再叽叽喳喳地說些什麽,只是用那雙乒乓球一樣大的眼睛來來回回地在金十月身上掃視。

金十月假裝沒注意對方的視線,對殺生丸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殺生丸愣了一下,他沒有想過接下來要幹什麽,看着金十月的這張臉,他總是忍不住回憶從前的事情……大多數人與情節已經模糊了,他只記得金十月的一颦一笑,和他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金十月開了口,他才看向對方,仍舊是那張熟悉的臉龐,好像那個人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殺生丸伸出手,輕輕擦去金十月臉上的灰塵,低聲道:“邪見。”

“在!”走神的邪見一個激靈,大聲應道。

“去給他弄套衣服。”

“是……诶?”邪見一愣。

殺生丸看了他一眼,他便立刻站直了,大聲道:“好的!衣服!邪見立刻就去!”

殺生丸這才點了點頭。

金十月總感覺怪怪的,他在心中問道:“目标現在的好感度是多少?”

系統道:“八十。”

金十月一怔:“只有八十嗎?他好像一直記得我,為什麽會這麽低?”

系統回答道:“因為他并不将你當做原來那個你吧。”

這倒是個問題,殺生丸對從前的他的好感度出乎意料的久,哪怕是到了現在,對方也仍舊願意給予一個“傀儡”八十的好感度。

金十月心中微動,笑道:“八十也不錯,離成功很近了,而且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很快就能完成任務了。”

系統沒有說話。

金十月并沒有将系統的反應放在心上,它也不是第一次沉默了。

殺生丸不說話,在等待邪見回來的時候,也只是靜靜地看他,金十月幹脆也不說話,就那麽沖他微笑。

就跟金十月一模一樣,殺生丸想,但他不是金十月。

邪見倒騰着兩條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跑回來了,手上捧着好幾件衣服,布料都十分華麗,看得金十月眼睛發疼。

殺生丸也皺了一下眉,心裏并不滿意。

邪見看出來了,唯唯諾諾地說道:“那個……我再去換幾件?”

金十月看着這小妖怪可憐,笑道:“那就不用了,我看看,湊合穿吧。”

邪見瞪了他一眼,心想我又沒問你!

可是殺生丸一副這個人類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樣子,讓邪見有什麽抱怨也吐不出來。

金十月挑了件花紋少點的,換上了,對邪見笑道:“麻煩你了。”

邪見哼了一聲,發現殺生丸在看這邊,又連忙道:“不麻煩不麻煩!能為殺生丸大人做事是我的榮幸!”

十分标準的小跟班臺詞了。

金十月正笑着,殺生丸道:“好了,走吧。”

邪見應了一聲,把多餘的衣服一扔,連忙跟上。

金十月瞧着浪費,忍不住都撿了,快步追上去,再一次問道:“我們去哪?”

殺生丸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那,那要幹什麽呢?”

殺生丸還是搖頭,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目的地,不知道要做什麽,只是想帶着金十月,随便走走而已。

金十月想了想,說道:“可以去犬之國看看嗎?”

殺生丸的腳步停了下來。

邪見像是抓到什麽把柄一樣,大聲道:“好哇!你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個人類去什麽犬之國,你是奸細吧!”

“邪見,你太吵了。”殺生丸說道。

邪見連忙閉上嘴,憤憤地看向金十月。

殺生丸擡頭看他,問道:“你為什麽要去犬之國?”

金十月沒想到自己随口一說被扣了這麽大頂帽子,但看殺生丸的樣子,也不像是要追究。

金十月撓了撓臉頰,試探着說道:“旅游?”

殺生丸搖了搖頭,說道:“那裏的妖怪對人類并不是那麽友好……我的父親就是因為一個人類女人死掉的,如果帶你去的話可能會有危險。”

金十月上次來的時候犬大将還好好活着呢,聽到這話也只好道:“啊,節哀。”

殺生丸搖了搖頭:“那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雖然我确實因為這個讨厭人類,但是沒什麽好抱怨的。”

因為他自己也做出過類似的,無法挽回的選擇。

金十月無奈道:“我也是人類……”

殺生丸看了他一眼,說道:“是嗎?”

金十月:“……”

說起從前和殺生丸的故事,其實也非常簡單。

那時候的殺生丸也就一兩百歲,換算過來,跟現在的犬夜叉差不多,沒有經歷過父親的死亡,對于人類的印象就是比較弱小的生物,偶爾可以作為食材,并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惡感。

殺生丸被家裏趕出來歷練,日常就是和大妖怪戰鬥,對于金十月這種一碰就死的人類,他沒有半點興趣。

但是金十月和普通人并不一樣,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殺生丸挑好一個妖怪,準備上門單挑的時候,發現那個妖怪已經被金十月幹掉了,兇器是那個妖怪常吃的果子……準确的說是長得很像那種果子的另外一種果子。

帶有麻痹的功效,金十月憑借那個,斬下了妖怪的頭顱。

“知識就是力量!”金十月對着一臉懵逼的殺生丸如是說道。

雖然發現這個果子的原理是因為他自己不小心吃了一口,然後躺在草地上麻了一天……

殺生丸有點懵,問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是:“你為什麽要殺他?為什麽要跟我搶?”

為了引起你的注意啊!

當然是不能這麽說的,金十月只好高深莫測地說道:“因為我願意,我想幹嘛就幹嘛。”

殺生丸覺得這個人類很有趣,便跟着他,見識見識他所謂的“力量”。

當然他是一個很正直的妖怪,從不欺淩弱小,他也并不對這個人直接下手,只是說如果金十月能夠像放倒那個妖怪一樣放倒他,就不殺他,如果做不到,就把金十月吃掉。

金十月心想,這傻孩子,連個期限都沒說,怕不是要跟着他到他死?

金十月表面上答應,之後卻帶着殺生丸到處走走看看吃吃喝喝,殺生丸滿腦子除了實力就是實力,哪在意過這些?金十月卻非讓他去用心體驗,這些事情後來都成為殺生丸美好的回憶,雖然情節已經模糊,但他還記得那時候的心情……

後來嘛,金十月随便烤了個肉,就把殺生丸放倒了。

其實那個時候的殺生丸都已經忘記之前那回事了,大晚上的被藥倒還以為金十月要夜襲,直到金十月插着腰在他腦袋邊哈哈大笑說什麽“你輸了”他才反應過來,還有這茬。

很憋屈,那之後,他便對金十月說了“喜歡”這個詞。

那天晚上金十月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什麽話也沒說。

直到後來和金十月相處得更久,喜歡的感情一點一點地滿溢出來,他對金十月說了“愛”。

金十月的神情有一瞬間變得遺憾。

殺生丸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麽,金十月也說他沒有錯,但第二天就出事了。

金十月帶着他,暫時落腳在一個人類的村落中,金十月讓他出門幫他找點新鮮的山果。

那時候已經入了冬,金十月怕冷,不願意動彈,想吃山果但是又不願意自己去是很正常的事情,對于一個前一天晚上才說了“愛”這種詞的人,是不可能拒絕這樣的請求的。

可是畢竟已經入了冬,山果并不好找,若是以前的他,多半會傻傻地飛在天上,在早已空無一物的幹枯枝頭尋找,但是和金十月一起走過了那麽多地方,他也學會了一些小技巧。

他徒步在山中尋找,挖出搜集了食物準備過冬的小動物的洞穴,找到了一兜果子,滿心歡喜地回到村子裏,卻只看見金十月殘破的屍體,和熊熊燃燒的大火……

那之後,他便再也找不到那樣的心情了。

即便是化作原型,将那些強盜一個一個地生生吃下去,他也一點報複的快感都感覺不到。

只是想念金十月,抑制不住地想念金十月。

那些強盜的數量很多,不然以金十月的能力也不會被殺,他甚至在原型的狀态下吃得撐到了。

換做以前,金十月想辦法把他治好,會安慰他。

可是現在什麽都沒了。

他團在地上,将金十月的屍體包裹起來,在大火中睡了三天,甚至希望這把火将他一起燒死才好。

可是沒有辦法,才過了一天,火便熄滅了。

他只是被燒焦了皮毛,很快便長好了。

他只能像那些人類一樣,将金十月埋在原地,做了記號,一直守在那裏。

時間久了,犬之國那邊也會叫他,他便回去,做完了事,再回來守着金十月。

傷痛漸漸消失,他很少為金十月的死亡難過了,也漸漸不那麽執着地呆在那裏。

後來又傳來鬥牙王身死的消息,煩心的事情更多了,他懷念當初和金十月一起到處旅行的日子,便到處跑,可是他心裏明白,沒有金十月,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的,并不會覺得開心。

他便又經常回到這裏,看一看金十月。

他有很多話想對金十月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好沉默地站在那裏,不久便離開,再過不久,他又回來,重複之前的事情。

仿佛變成了一個死在那場大火中的地縛靈,永遠無法擺脫這裏。

但現下他找到和金十月一模一樣的傀儡,也許能和以前一樣,走過許多地方,經歷許多事情。

可是直到金十月剛才問他,他們要去哪裏,他才恍惚想起來,從前一直是他跟着金十月到處跑,而他自己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

要重新走一遍以前的路嗎?可是他已經忘了曾經走過的那些地方了,一百五十年,很多東西都已經變了。

那把選擇權交給這個傀儡怎麽樣?

他起初覺得這可能是個好主意,可是當金十月說出想去犬之國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卻是太危險了,不可以。

随後他便意識到,無論這個傀儡說想要去哪,他都會拒絕。

不可以,不行,太危險了,會死掉的……

他被困住了。

殺生丸皺起了眉頭。

金十月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怎麽了?”

殺生丸回過神,看向金十月,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但是下一秒,他便清醒了過來,沉聲道:“沒什麽。”

金十月有點心虛,殺生丸看起來并不像是沒什麽的樣子,而且十分明顯是因為他,一百五十年了,對方也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

金十月心中愧疚更甚,試探着說道:“那我們……随便走走?”

殺生丸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說道:“跟緊我。”

“好好好,放心吧,絕對不會走丢!”

邪見起初還覺得這就是普通的殺生丸的日常散心,随便逛逛,到處走走嘛。

結果直到殺生丸為了金十月要吃飯而停下來生火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個狀态不對啊!怎麽突然就以這個人類為中心了啊!

邪見剛要發出抗議,金十月就道:“哎呀,柴火不夠。”

一股不好的預感立刻湧上邪見的心頭。

果不其然,殺生丸道:“邪見,去撿柴。”

邪見能怎麽樣,邪見還不是只能乖乖去撿……

等邪見抱着人頭杖,一颠兒一颠兒地走了,殺生丸才道:“你想吃什麽?這個時候的話,魚很好吃,只不過腥味可能有點重,需要加點佐料。”

金十月愣了一下,意識到這是自己曾經對對方說過的話,當下便有些笑不出來了,只得勉強扯了扯嘴角,說道:“行吧,那就吃魚。”

殺生丸點了點頭,對金十月道:“你跟我一起去。”

金十月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亦步亦趨地跟在對方身邊。

殺生丸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河,甚至在路上還摘了些野菜和果子,金十月怕他弄髒衣服,連忙幫他拿了,結果又眼睜睜看着對方在河邊撈魚,濺了一身水。

不過以前也是這樣……想吃魚的時候,他自己懶得抓,便支使殺生丸去,對方的衣服上便沾濕了,教了他多少次把袖子撸起來,他也總是忘記。

看見對方撈得忘我,金十月還是忍不住道:“要不你把袖子撸一撸?”

殺生丸怔了一下,看向他。

金十月勉強笑了笑,說道:“衣服濕了很難幹嘛……”

殺生丸搖了搖頭,站起身道:“這些夠了,我們走吧。”

金十月只好跟上。

魚當然也不會讓他來做,是殺生丸弄的,邪見都傻了,全程處于一種我是誰我在哪眼前這個人是殺生丸嗎的懵逼狀态。

跟了殺生丸這麽久,他也不知道對方還會做飯啊!

作為妖怪,他們一般都吃生食,即便偶爾想吃熟的,也都是他弄給殺生丸吃,不過殺生丸一直很嫌棄就是了……

但是看現在這個人類吃起來的樣子,好像殺生丸大人的手藝還挺好?!

邪見戰戰兢兢地朝一條魚伸出手,殺生丸看了他一眼,并沒有說話,這便是默許的意思。

邪見吃了一口就哭了,他以前怎麽有臉做飯給殺生丸吃啊,明明自己做的那麽好還屈尊吃他做的飯,殺生丸大人實在是太溫柔了!!!!

金十月雖然吃得歡,但是殺生丸這些事情做的越熟練,越好吃,他就越心虛,越糾結。

他從來只認為感情之類的東西會随着記憶一起消失,即便曾經愧疚,也很快會丢到腦後,可是如果他曾經留下的回憶,能夠影響人一輩子呢?甚至不是一輩子,而是整整一百五十年,甚至會繼續延續下去……

他是不是弄錯了什麽?

金十月有些無措地想到。

吃過飯之後,殺生丸又帶着金十月開始行走,沒有目的,也不做勉強,餓了就吃,累了就休息,好像這樣就已經夠了,能讓他空虛已久的心裏重新填滿東西。

直到了晚上,天色暗了,殺生丸便帶着金十月在河邊停了下來,生了火,讓他睡覺。

邪見多買的衣服派上了用場,既可以當地鋪,又可以當被褥,只是不如犬夜叉的火鼠裘暖和,但總比睡在地上好,金十月腦子正亂,便也不挑剔了,鋪好衣物,就睡了過去。

他做了噩夢。

這很難得,他已經許久不曾做過噩夢了,因為他極少有畏懼的東西……當然了,人類幼崽除外,不過那種事物直到他死的那天都不會出現在他夢裏。

他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卻一瞬間忘了自己剛才到底夢到了什麽,只有黑漆漆的天色和哔哔啵啵燒的正旺的火堆能提醒他,現在天還黑着。

金十月沒由來的覺得有些難過。

他轉過頭,發現邪見抱着人頭杖,睡得正熟,而殺生丸卻醒着,擡頭望着夜空。

夜風輕輕吹過,揚起他的發絲。

金十月突然很想上去跟他道歉。

對不起,害你難過了這麽久,對不起,我不能為你留下來……

但是太假惺惺了,沒有人會需要這樣的道歉,而他需要的東西金十月也給不了。

從一開始就錯了……

“金十月……”殺生丸突然開口叫道。

金十月僵硬了一下,以為對方知道他醒了,但随即,他意識到,殺生丸并不會用這個名字稱呼他。

殺生丸叫的是從前那個他,他想說什麽呢?

金十月沒能知道,在那之後,殺生丸便一聲不吭,坐了一夜。

作者有話要說: _(:зゝ∠)_金十月要明白過來了!終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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