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黎未都的那個花心老爸,前後一共娶了三任老婆。

黎未都媽媽是原配。後來短婚的第二任妻子給他又生了個兒子,現在二十出頭,可惜長成了個優點完全沒繼承、缺點跟他爸一模一樣的整天泡妞花錢的浪蕩子,全家人都不太待見他。

第三任妻子,就是黎未都現在叫“媽”的這位白阿姨了。

有一個女兒,據說是個天賦異禀的小學霸,初中就被送去跨過學校的特才班念書去了,小小年紀每天忙項目科研,一年只回家一兩次。

“可是未都爸爸在外面的情人那麽多,說不定還有別的孩子,只是我不知道罷了。”

這段日子,紀锴可沒少聽白阿姨抹着眼淚,偷偷絮叨那個大宅子裏的狗血事。大概是這麽多年受了太多委屈,一提起來就洪水決堤一般收不住,說完了又連連懊悔道歉。

“真是對不起,我真不該背着未都跟你說這麽多。”

紀锴站在曾經的正房的角度,覺得完全能理解吧。

說真的,要不是他離婚後馬上被車撞,把一肚子的留戀和委屈撞得形魂俱散,随即又被悉心照料的黎未都打動談起了新的戀情,估計現在失婚半年也還羊肉攤上一邊狠狠嚼烤串,一邊着跟大夥一起狂罵朱淩無情無義呢。

……

和朱淩起碼還算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出軌相比,黎老爺子那光明正大的豔情史,說出來簡直讓人嘆服。

明明大宅子裏一面牆華麗麗挂着黎未都生母的巨幅黑白照片,紀锴上次單看那張照片,差點都要相信他是個念舊的情聖了。

然而事實卻是,他在和所謂的“真愛”、所謂的“一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黎未都的生母婚姻存續期間,就一直不斷地在出軌了。

奇葩事跡包括且不限于新婚之夜和舊情人執手相看淚眼互訴衷腸、結婚三個月搬出去和情人同居不回家、搶親兒子(未都弟弟)的女朋友、小六把小三當正房打上門來然後和小四小五N人混戰……

“那個人是真的,沒有女人就不能活,但凡有點姿色的女人他都不願意放過。那種自願往他床上爬的,就更是來者不拒了,就像葉氤媽那樣的,他還給她買過幾萬的包包……”

“那個女人到現在也一直是他的情婦,成天還喜歡挑撥離間。他、他該不會是為了她要跟我離婚吧?找個年輕漂亮的我也認了,要是輸給那種不要臉的女人,嗚……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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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的真相,居然比白阿姨預想的還要讓人難以接受。

那天黎未都接了一通電話,發了好大的脾氣,直接手機給砸了。

“你看你,生氣歸生氣,東西是無辜的。還有,吓着果毛毛了!”

紀锴還以為他是在跟公司下屬生氣,随口勸了他兩句。結果黎未都一秒委屈到不行,“是啊,刺猬都比我重要!”穿上外套就要往外沖。

紀锴還從來沒見過這陣仗,忙眼明手快拖住,使出渾身解數按沙發拼命摸哄順毛。

……是他爸打來的電話,告知他再婚的事情。

“他選誰不行,偏偏要跟那個女人?還說什麽她那時候年輕,現在知道錯了會改,還希望我能出席祝福?!”

結果,黎父竟然是打算跟曾經的第二任妻子複婚。

就是那個當年虐待過黎未都、把小小的孩子打得渾身是傷的女人。

白阿姨十分崩潰:“這十幾年,那個女人陰魂不散,到處污蔑我是情婦上位。嗚,我和未都爸爸明明是在他們離婚之後才認識的,她當年才是破壞了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但是,怎麽辦呢?蛇蠍心腸的一個人,卻偏偏長了一張特別美、清純無害的臉。”

“未都爸爸以前跟我說過,像她那樣級別的美貌,只要不是殺人放火,男人就根本就不會在意她曾經做過什麽!只要好看就可以了,我就不明白了,這個世界難道就真這麽膚淺嗎?”

……

紀锴覺得吧,人有時候真的要感謝命運,哪怕它曾經讓你遇着了一些糟心事。

可磨砺你傷害你的同時,也必然會給你一些必要的經驗和成長值,讓你擁有力量和強大的心面對将來的各種挑戰。

就比方說,在維持了三年的婚姻裏,每逢節假日就遭朱淩神邏輯極品親戚車輪戰。

一圈圈怼下來,自然而然便練就了堅韌的意志和淡定的佛心。等到再上演什麽豪門“富一代老狐貍又來請你喝茶的戲碼”,也就能面不改色淡定以對了。

一會生二回熟,紀锴在小茶樓靠着沙發喝咖啡,聽黎未都爸爸絮叨。

法學系副教授最不害怕的就是跟文化人探讨人生。好歹黎父也是富豪榜上的名人,以“貴族”自居。拿腔作勢的同時,有必然的虛與委蛇肯定是有的。

不至于像原生态窮親戚一樣不可預測,動不動就跳起來,各種難聽話都說得出口。

黎未都爸爸從坐下先是洗腦現在要娶的女人怎麽怎麽知錯能改,紀锴忍着不予置評。繼而請紀锴勸黎未都,紀锴只當耳旁風。對方畢竟是長輩,基本的尊重也不能沒有,黎父見他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開始嘗試迂回戰術,講起了黎未都小時候的事情。

這下紀锴愛聽了。

“真的……只有十九歲?那麽小就自己開公司了!”

攪動着絲滑的咖啡,有點開心又多了解了他幾分。之前只看到名片上那麽多頭銜,還以為是富二代靠老爸,沒想到完全是年少有為自己創的業。回去可一定要好好地抱住吹一吹。

黎父那張五官分明立體的臉上陰沉沉的,冷冰冰沒有半分笑意。

“成功什麽?弄什麽破游戲的小公司賺那一點點錢,該讀書的時候不好好讀書,叫他回來跟他大伯念博士生也不去,跟我做地産也不肯。我黎昌濟的兒子,居然不願意繼承家族企業,每次別人提起他多麽多麽‘成功’,都像是在笑話我!”

紀锴倒也把這話當笑話聽了。真的,爹想讓兒子繼承億萬家産,兒子卻不願意理睬,有錢人的苦惱還真是高層次。

“叔叔您別這麽想,其實未都公司真的也挺賺錢的了,而且他不是還有弟弟妹妹嗎?既然喜歡做程序,能養活得起自己、過得開心不就行了?”

黎父眼中寒光閃過:“所謂的能養活自己,還不是我心軟一直放任他。”

“要是直接拿錢壓垮他公司,他那些小打小鬧根本就不堪一擊。到時候還不是要乖乖回家?還是說,紀教授要拿你那幾千塊的工資養他?”

“……”紀锴想了想,萬一哪一天真要他養,一起住小房子,去菜市場講價買菜什麽的,未都那麽賢惠,一樣能過得很幸福吧。

“紀教授你最好勸勸他,別逼我非要走到那一步。我都是為他好,未都他就是年輕叛逆,根本不懂什麽叫真正的成功——等他有一天站在我的位置,才知道什麽叫‘不畏浮雲遮望眼’”

行行行,紀锴實在忍不住,終于開啓了“锴哥搬板凳給你講道理”模式:“叔叔,其實吧,每個人想要的東西是不同的。您那種成功,還真的未必是未都想要的。”

據紀锴這些天觀察,單那一個繁榮科技公司,就已經夠黎未都頭大的了。自打談戀愛以後,更是一心窩在家裏賣萌打滾買菜做飯過甜甜的小日子,每次去加班都低氣壓挂着寬面條淚。

你要是把你那個商業帝國交給他,真的,他分分鐘給你當亡國之君你信不信?

黎父嘴角扯起一抹不屑:“‘想要的不同’,只是普通人得不到借口而已吧?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想要的,都是成為人上人,沒有一個例外!”

“不不,叔叔,您這叫‘價值觀單一’。”

紀锴伸手,叫來了點餐的服務生。

“麻煩您,我要一份芝士烤榴蓮,一份黃酒泥螺,來份炭烤毛雞蛋,再來個炸蠶蛹。”擡頭一個大笑臉:“叔叔我請您。”

黎父:“……”

“這些菜我都特別喜歡吃,但您大概吃不慣吧?看吧,這就是所謂的個人喜好不同了。”

“……”

“叔叔既然調查過我,應該知道我出生在一個南方小城市吧?就是那種自食其力的工人家庭,爸媽都是性格淳樸的窮人,見識不廣、眼界也不高。”

“我小時候成績好,每次得了獎狀回來我媽都很光榮。也經常督促我好好學習,說咱家終于要有一個有知識有文化的大學生了。”

“但我從八九歲的時候,開始沉迷木工。有一次很認真地跟我爸說,我将來不想念大學,就想當個木匠。”

“那天,我爸媽在房間裏讨論了一晚上沒睡。”

“第二天出來跟我說,當木匠就是不怎麽賺錢,但也餓不死,我要是真的覺得喜歡、覺得開心,他和媽媽無論如何都支持我。”

黎父冷笑一聲:“作為父母,支持這種決定太不負責任了吧?”

“但是叔叔,‘家人’的存在意義不就是這樣麽——‘有些事我也許不能理解你,但我依然尊重你的選擇,并且無條件愛你。’如果連身邊最親的人都不能互相理解相互支持,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還能依靠誰呢?”

黎父的臉色驟然發青,憋了半晌:“未都喜歡男人這事,我已經足夠、足夠容忍他了!為什麽其他事還不肯乖乖聽話服從家裏安排,到底還要一次次讓我丢臉到什麽時候?”

“容忍,丢臉……”

紀锴餐叉戳了戳榴蓮餡兒,結合着炭烤芝士特別香,黎父的臉又黑了幾分。

“但是,未都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而已,并不欠您什麽吧。”

“他不欠我什麽?從小吃我住我,過着別的孩子過不了的奢侈生活,他說他不欠我?就算有義務養他,養到十八歲也結束了!我還把他供到了大學畢業,這都是恩情!”

“可是,您也傷害了他吧。”

因為小時候家庭的陰影,他那麽多年睡不好、需要藥物維持睡眠,直到現在也偶爾會做噩夢驚醒。

紀锴作為每天抱着他入睡的那個人,想想他或許還要用很多年,甚至一輩子的時間去忍受這份傷痛,簡直心疼得要死。可是加害者在這邊,竟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

“那是他自己脆弱,”黎父橫眉道,“我還有其他的兒子女兒,沒一個像他一樣精神有問題!”

紀锴十分無奈,腦子裏過曾經讀過的資料:“十三歲自己離家創業,當了六七年學徒,二十歲賺到第一桶金。後來投資生意幾乎未嘗一敗,以眼光精準、雷厲風行著稱,三十八歲富豪榜上有名。”

“想要讓您這樣的人承認自己做錯了事情,确實很難吧。可是,二十多年來父子關系漸行漸遠,如果這是生意場,叔叔一定會想到要及時止損、改變策略的吧?”

“可是對未都,為什麽就只能是那樣強硬的态度呢?寧可繼續傷害他也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還要堅持所謂的‘一切都是為他好’。您為什麽就不能把他當成一個平等的人,來尊重和交流呢?”

“我的父親,生前是個很普通的人,沒有給我帶來過什麽好的物質生活。但他理解我,把我不僅當兒子,更當朋友看待。我很愛他,到現在也深深地尊敬着他。”

“……”黎父憋了好久,“你們還是太年輕,等再過幾年,會理解我的苦心!”

紀锴不知道他是死鴨子嘴硬,還是真的無可救藥,正有些疲倦,擡眼只見樓梯間那邊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黎未都一路從公司趕來太着急,又是不修邊幅的黑框眼鏡狀态,紀锴其實越來越喜歡他這個狀态了,總覺得非常溫和、非常可愛。

“紀锴,他、他沒對你怎麽樣吧?”

被緊張兮兮地摸手、摸臉、抱抱,全程開心。沒事,未都我沒事,不過是跟您老爸關于不同的人生觀點,充分而友好地交換了一些意見而已。

“走,我們走!”

人家兩個拉着手,全程被無視的黎父坐不住了:“未都,一整年不見了,讓你回家過年都不來,對親生父親一見面就是這個視而不見的态度?”

黎未都這才很勉強地回過頭:“您以後有什麽事,直接打電話給我。單獨找他這種事,請不要再有下一次。”

黎父怒:“你自己不孝順就算了,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跟我未來女婿聊聊天還不行了?”

紀锴:“……”

黎未都:“……”

#比較懶愛躺,想當兒媳。準公公卻一口一個“女婿”怎麽破?在線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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