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權力交接

黎字號中。

吳邪打眼掃着下座的一個個堂口老大，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燦爛，只不過他一笑，下面老大的臉色就難看起來。一個人笑的陽光明媚中有些蛇精，一群人則是如喪妣桑的苦着臉，真是對比鮮明的好笑。

黎簇坐在吳邪的左手位上，胖子則坐在右手位上，這一個簡單的位置分布卻讓底下的人紛紛心底裏盤算開了。什麽意思？那位胖爺不是佛爺的生死兄弟嗎？怎麽現在還屈居黎小爺之下了？

一部分人心中暗凜，大概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另一部分則依然迷迷糊糊的摸不着頭腦。

“祥子。”

祥子沒有落座，一直就站在吳邪的身後，聽到吳邪開口就走到桌前将所有人面前放置的賬簿一本不漏的拿了過來，整整齊齊的收成一摞放到了吳邪的面前。

“黎簇，看看有什麽差錯沒有。”吳邪喚了一聲，整個人往後一仰，散漫的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起來。

沒有理會衆人的震驚，黎簇在所有人的盯視之下拿起了一本翻了翻，然後放到了一旁，接着又拿起一本……

黎簇每放下一本，下座的那些人就有一個松了口氣，每拿起一本，就有一個人緊張起來。這會子大家都明白了，吳邪這是要過權給他，而過權的時候總是要出現一兩個倒黴鬼來殺雞儆猴的，就不知道這次是誰倒黴。

黎簇不知道拿起又放下多少本了，突然一下子把手上拿着的賬簿丢了出去，下座的一人立馬就臉色慘白了起來，冷汗直冒。

“這是誰的？”黎簇問。

他當然知道是誰的，看賬簿只是個過場而已，哪個有問題吳邪提前就查出來告訴他了，不然怎麽可能這麽快就看完，這會子問也只是走過場提氣勢。

祥子站了過來，道：“回爺的話，西街口的王全。”

本來黎簇身邊帶着的是秦銘，可今天這場合秦銘不太好出現，身份不夠，威嚴不夠，所以祥子便整個代勞了。此時他叫的是“爺”，而不是平時親昵的“小爺”，這已經充分說明了時局的變化。

被扔賬簿就等于被閻王爺點名了，尤其是現在又弄明了，王全也就不閃不避的站起身來，色厲內荏地說道：“爺，我不服！”他叫的是吳邪，扯開嗓子大吼：“我知道你們要找倒黴蛋，但我不服，我不服！”

吳邪完全沒有理會，一直都眯着眼睛養神，将一切全權交給了黎簇處理。

黎簇也知道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斜睨了他一眼，倒有了些聲勢：“不服？你有什麽不服的？”

“小子，哪有你說話的份？”

黎簇眼神一凜，對着祥子點了點頭，就看到對方上去就是一拳頭砸在王全的胸口，直接打得他噴出了血。

他對面坐着一人，那血噴出老遠直接就噴到對方的茶杯裏邊去了，讓那人的臉色也白了白，臉上也沾染了血珠，卻愣是沒敢去擦。

只打還不行，黎簇還要擺出道理，所以他這會兒就說開了：“十號，偷偷轉手一尊玉觀音，十八號，一枚雙紋魚玉佩，就在昨天，你還将賬上的300萬劃到了自己戶頭，你有什麽不服的？”

王全的臉色更加的慘白了，不知是因為黎簇掌控一切的态度還是因為剛剛被打的，他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拖下去吧，記得，給他家裏邊寄30萬過去。”黎簇說完，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那王全立馬驚恐起來：“別，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別殺我！”

可本來就是殺雞儆猴的場子，怎麽可能會放過他呢？在祥子的示意下，兩個大漢把他拎了出去，祥子又站回了後邊，不過這次是站在了黎簇的身後。

交接，已經完成。

沒有多餘的話語，沒有多餘的動作，只那樣一站，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行了，第一天，我也不想開太多殺戒，剩下的賬簿我也就不看了，回去把該添上的添上，若是手底下沒了夥計，我也會很為難的。”黎簇說完，也不再翻看賬簿了。

這與之前約定的不符，吳邪微眯着的眼睛睜開了，敏銳地發現黎簇放置在桌子下面的雙手在微微顫抖，心中嘆了口氣懶懶說道：“那就這樣吧，散了吧。”

雖然已經完成了交接，但沒有人敢不聽吳邪的話，吳邪也不怕影響了黎簇的威嚴，畢竟“勢”這種東西太過玄妙，根本就不是一點小動作影響得了的。相對的，也不是一點小動作制造的了的，所以才不得不采取這種殺雞敬猴的方式來站穩腳跟。

堂口老大都退場了，賬簿還散落在桌子上沒人去管，黎簇已經從雙手顫抖變成臉色慘白身子發顫了。

第一次，這是他第一次殺人，雖然不是他親自動手，但那種一句話就抹殺掉一個人存在的事情讓他并不好過。

吳邪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胖子一眼，郁悶了：“這是有些勉強啊。”

胖子也這樣覺得，“這小子還太弱了，比你沒轉型的時候還弱。”

吳邪心想那不廢話嘛，老子再怎麽說也是倒鬥世家，從小黑道裏頭打滾，這小子就一普通娃娃能相提并論嗎？吳邪不否認黎簇的智商，但這膽子也太小了點。本來以為黎簇這小子當初在黑衣人手裏那麽能玩自殘肯定夠狠的，現在看來對自己狠和對別人狠完全不是一碼事啊。

“老大，我沒事。”黎簇的聲音都有些喘，明明沒有什麽，但就是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嗯嗯，你沒事，就是快吓尿了。”吳邪無所謂的說着風涼話。

這讓黎簇一下子爆了：“說什麽呢？男子漢大丈夫你才被吓尿了！”還別說，這一爆發心中的膽怯的确是沖散了不少，臉色也紅潤多了。

“沒吓尿就先出去吧，我和你胖爺有點事談。”吳邪說着看了祥子一眼，“你跟着他出去吧，別讓他露了怯。”

“是，爺，我知道了。”祥子說着，看了黎簇一眼，等着他離開。

黎簇的心中還是有些異樣，尤其是在這個房間裏覺得壓抑的厲害，聽到能走馬上就站起來要走，腿卻有些發軟差點栽倒在地上，被祥子扶了把才站好。

看着黎簇身子僵硬的和祥子離開，吳邪“啧”了一聲：“這也太弱雞了。”

“知道他弱雞你還放權給他！”胖子瞪了吳邪一眼，語氣帶着不滿。

“他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吳邪嘿嘿笑着，“我為什麽放權？趁着現在我還能看護着，怎麽也得把他的場子穩定下來啊。”

胖子一下子沉默了，好半天才說道：“也許，你死不了呢。”

吳邪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吧？還是你找到解藥了？我這身子你還不知道嗎，整個已經爛到極點了，就差最後的那麽一根稻草，然後……”他打了個響指，蛇精的笑着，“就整個散了。”

“少說沒用的！”胖子氣的就想破口大罵，可最終是忍住了，“你給我消停着點，我找了個中藥師傅，這幾天乖乖的給我喝中藥養着，娘的，我就不信人還鬥不過蛇！”

“可我本來就是蛇啊！”說着吳邪還“嘶嘶”的吐起了舌頭。

胖子頓時沒好氣道：“你個傻逼樣！”

吳邪沒介意，反而笑得更燦爛了。

收斂了笑容之後，吳邪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胖子，我走以後，這仨熊孩子你一定給我看好了！”

胖子見他蛇精的樣子見太多了，一時間有些不太習慣他的正經，“什麽啊？讓胖爺我看小孩，你當我奶媽啊？胖爺就是肥了點，胸前那兩塊可一點不大！”他開始胡扯起來。

“少說沒用的，跟你說正經的呢。”吳邪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把他們三個都放在杭州是個大忌，他們現在都算得上是人中龍鳳，尤其是蘇萬，所以你給我看好了，千萬別讓他們自己個掐起來。”

“瞧你說的，這仨熊孩子天天膩一塊還能掐起來？”胖子有些不以為然，但眼神之中卻隐含着擔憂。

“人總是會變的，這點你應該明白。”吳邪笑着，只是笑容透着冷意，“人心，本來就是最無法捉摸的事情。所以，我才會厭惡。”

那你還把人心玩的那麽順！胖子想這樣說，卻沒有說出口，最厭惡，沒錯，最厭惡。

正是因為玩的太多，太過了解，所以才最過厭惡啊。

“其實我拜托你只是出于謹慎。”吳邪的語氣緩了緩：“不管人心怎麽變，最本質的東西都是很難改變的，這一點既讓人厭惡又讓人歡喜。”

看着吳邪，胖子嘟囔了句：“還是歡喜多一點。”

沒錯，歡喜多一點，正因為你的本質沒變，所以胖爺才能有你這麽個朋友。

吳邪唇角挂着笑，心中有些苦澀，總覺得……是厭惡呢。

如果本質也改變了，是不是就不會如此難過了呢？

張起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