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糾葛

城市在混亂，惡人在狂歡，未知的業火，試圖吞沒一切。

破舊的吊尾樓裏，地上的血跡已經開始泛黑，紅豔的玫瑰花依舊盛開着，那朵沾了血跡的白玫瑰已經開始枯萎。

秒針轉過，鐘表滴滴作響，看着這沒有美感的房間，楚澤南笑得輕蔑又猖狂。

他記得很清楚，當年自己就是被領進了這樣一個房間，見到了那個改變了他一切老人。

那是一個曾經的犯罪天才。

所有的一切都會有老去的那一天，天才也是，瘋子也是，沒有人能逃過這個宿命。

但不同的是，瘋子哪怕老去，哪怕要在将死的時刻，他們依舊熱衷于制造麻煩，制造混亂，制造死亡。

做為一個有錢的犯罪瘋子，他更是這樣。

而瘋子和瘋子之間，從來沒有惺惺相惜，只有利用和被利用。

楚澤南和那個人就是這樣。

那個人早就知道楚澤南是個天生的反社會，他找到了他，告訴楚澤南，他有着一大筆遺産，可以留給楚澤南，但是前提，是楚澤南需要通過他的考驗。

那個人讓楚澤南實施一場犯罪，越精彩，楚澤南可以獲得的東西就越多。

楚澤南知道自己在家裏的處境，一個私生子轉正的小兒子，被母親當做争奪財産的籌碼，被父親規定好了要走的所有路，從來沒有人想過他想要些什麽。

所有人都在想着他們自己，從來沒有人真正在意過楚澤南，沒有人把楚澤南當做一個人，他們只覺得楚澤南是一個工具。

他們親手掐滅了楚澤南走上科研的夢想，摧毀了他在這個世上最珍視的所有東西，還轉過身來辱罵楚澤南不知好歹，配不上楚家兒子的身份。

可他們想過，那個身份真的是楚澤南想要的嗎？

楚澤南想逃離楚家，他在那個人有意無意的培養下，成為了一個徹底的瘋子，只有看着別人痛苦，看着別人苦苦掙紮，他才會快樂。

那場電影院縱火案楚澤南完成得非常好，他的才華讓那個人非常滿意，他把自己的遺産留給了楚澤南，包括他身後的那群瘋子。

在國外這麽多年，楚澤南刀尖上舔着血，一步一步收斂了那個人全部的財産，他把很多人都解決掉了，手上沾滿了血跡，履歷上記滿了罪惡。

可是在陷入黑暗最深處的時候，楚澤南卻突然厭煩了殺人，他要給自己一個最華麗的退場，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洗掉他之前所做的所有事情，重新回到正常人的世界。

有人願意擔下所有的罪名，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但是在那之前，他要解決掉季宸希，那個讓他羨慕又嫉妒，讓他二十多年都活在無盡對比中的人。

尤其是他一想到季宸希成為了他想成為的那種人，楚澤南就忍不住地滋生恨意。

楚澤南離開了那個房間，炸彈閃爍的紅點在玫瑰花中若隐若現，等到了時間，所有的一切都會被銷毀，無影無蹤。

江容若再次從昏迷中醒來，身體的不适一點點侵蝕着她的理智。

站在一旁的一個小男孩，把玩着手裏的刀，笑的陰森，“老板說要請你看一場業火盛典，在這裏，你可以俯瞰全城，是最好的觀影點。”

江容若擡頭向外看去，在巨大的落地窗外，可以俯瞰到整個城市，甚至可以看見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

而接下來，在這裏将會看到整個城市的混亂，第二場爆炸即将到來，而最美麗的第三場，将會在夜間綻放，到那時，城市的各個方向都會遍布火光。

江容若幾乎坐不住，死咬着牙才讓自己保持了鎮定，聲音在劇烈地發抖，“你們到底要幹什麽，難不成你們還要炸了整個桐城嗎？”

小男孩拿刀尖虛劃過自己的手腕，好似在做着自盡的彩排，“我倒是有這個想法，不過老板不願意，畢竟這裏有很多屬于他的東西。”

江容若感受着微微複蘇的手部知覺，強行逼迫自己原地鎮定，“你很忠誠于他。”

“當然，我的命都是老板救的。”

江容若明顯沒想到這個答案，“他是怎麽救的你？”

馬曉偉把刀插進靴子裏，動作幹淨又利索，看着面前這個活不久的女人，他半倚在了欄杆上，看向了落地窗外。

“我在國外的時候被父母遺棄，被一個實驗室騙去做研究，他們給我注射了很多藥物，搞得我生不如死，是老板救了我，他殺了那家實驗室的幕後老板，還并購了那家實驗室，我才得以自由，從那以後，我就告訴自己，我這輩子的命都是老板，他讓我做什麽我都答應。”

江容若皺着眉頭看向了馬曉偉，心頭有了一絲抽痛。

深陷地獄之時，有了那麽一絲活下去的曙光，哪怕是惡魔，也願意無條件跟随，那個組織裏的人，應該有很多都是這樣的吧？

他們活在泥沼當中，沒有人看到他們的無奈，沒有所謂的天神降臨，他能遇到的只有惡魔，但是那個惡魔卻給了他們希望，哪怕他們知道會陷入更深的地獄，卻還是依舊選擇了沉淪。

他們有罪，卻也無罪。

警察和拆彈專家很快就趕到了安十街，齊洺在手機裏聽着警方的安排，在唐森來了之後，冷汗才終于變成了熱汗。

季宸希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齊洺，你和米湯先撤，後面的事情有警方會接手。”

齊洺把懸着的心往下放了放，“我們知道，你在警局那邊也小心點。”

季宸希剛想挂掉電話，米湯就搶過了手機 ，着急地問道：“等一下，季教授，小若在你身邊嗎？”

季宸希愣了一下，垂在身邊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她，不在。”

米湯壓着聲音，“我不知道你們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能否請你保護好小若，她平時就膽小，不經吓的。”

季宸希喉嚨發酸，靜靜地看着電腦屏幕，片刻後道：“她不會出事的，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為此，我願意付出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