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仰可拔劍思邈

第55章 仰可拔劍思邈

“十九年前，你二十一歲，我的駐顏術還是你教的。你自從拜入于雁長老門下成為首席，就一直專心修煉，少有下山歷練。好吧，從來沒有過，所以當時根本沒有人懷疑過你。趙青木是你一手扶持的，我的很多本領都是你教的，包括天穹心法。我們從來不相信你是魔教奸細，趙青木剛當上掌門，根基未穩，為了你，公然與司律峰長老對抗，最後才能保全你的性命，在淩峰派重開一峰，名曰百丈峰由我任峰主，實則是把你囚禁在那裏。”

“我早該想到了，陸星辰，”淩遙撫額，雖然口裏念的事陸星辰，卻像是在叫另一個人的名字“你怎麽會只做一件事而蟄伏這麽多年，原來所有人，都在你的羅網裏。”

“我甚至懷疑過流岚師姐，懷疑她才是魔教奸細……”

“我真的不記得了。”陸星辰一臉崩潰，這都什麽和什麽呀，他的人設崩了嗎？原來他都四十了，不過沒關系，男人四十一枝花，而且他看上去還比淩遙這個老男人年輕很多。啊啊啊，停止，他的重點難道不應該是他的身份和記憶嗎，他又在瞎想什麽啊！

“你的所有記憶都在啓明劍裏，那本就是你的佩劍，只不過被你送給流岚，最後又回到你手上了，”淩遙閉上了眼楮，“帶上莫長平，我們回去吧。”

淩遙一臉疲憊的帶着莫長平離開，陸星辰則留在後面，過了許久才跟上他們。

“所以說，你失憶了？”莫長平看着有點出神的陸星辰。

陸星辰道︰“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

“我？我無所謂，”莫長平滿不在乎地說道，“反正我的仇已經報了，那個假左護法，副使邈已經死了，魔教也和廢了一樣。鏡花和莫府枉死之人也算有個安慰。”

說完，他長舒了一口氣，眉目間竟一片舒朗，再無那種陰戾之氣。

“我兒聞笛也找了一個好師父，就是貴派真亂，這我還有點不放心。”

“你放心，”淩遙轉頭，“到時一定讓你死在淩峰派，永遠陪着聞笛。”

莫長平不再說話，三人都沉默的趕路。

回到白玉京，陸星辰就立刻告辭，到自己房間裏去了。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全部的記憶，從年少練劍時聽蟬鳴觀花落，到最後一夜傾覆，他只有零星的記憶片段。

他到底是誰，陸星辰？默桑?薩塔爾？淩峰派首席？

抑或只是一個夢中人。

啓明劍緩緩出鞘，薄薄的劍身上，映出陸星辰的一雙眼，一雙盛着漫天星子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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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雁長老門下首徒，傳聞中不世出的天才，然而是個死宅。

瀾滄峰流岚剛進入內門時，在秋宴上拜見各大長老，恰巧與這位首徒碰了個面，這個傳聞中的天才，竟當場解下腰帶……

上系着的佩劍啓明相贈。

陸星辰一面宅在落霞峰，一面與副使邈飛信處理魔教雜事。

邈，野心大，膽子小，雖然陸星辰自己也有兩邊統一的想法，但在現在看來還是遙不可及的。

每每到了弟子下山游歷的季節，陸星辰總會站在一處無名山峰，看着年輕的弟子一個接一個，或結伴，或獨行，下山。

獵獵的風吹起他的赤金色衣角︰裝逼如風，常伴吾身。

有一天，啓明劍又回到了他的腰際，流岚離開淩峰派了。

又是一天，陸星辰撿到一只傳信飛鳥，看完信後一臉□□地往淩遙的住處走。

一張淡藍色的信紙鋪在案上，墨跡半幹，泛着淡淡的香氣，陸星辰放下筆，看着紙上與淩遙一般無二的筆跡，嘿嘿地笑。打了個響指，喚出淩遙常用的藍色靈鳥。

時間過得飛快，外出游歷的鐵劍失魂落魄地回來，一回來便一頭紮進神兵峰鍛造兵器。

或許是兩年三年，陸星辰開始奔波于各個護山大陣，動手動腳。在一個早春的寒冷夜晚，陸星辰披着一件玄色的披風，出現在山腳下。

“參見左護法！”一群烏黑的魔族朝他跪拜。

“做你們該做的事。”陸星辰點了點頭，擡手示意他們可以行動了。

一群群的魔族奔上山，陸星辰站在原地沒有動作，“淩峰派，我并非是想針對你們，只是我們注定是立于深淵兩邊的人。四方何茫茫，乘雲兮直上。不見前路，淩峰兮踏浪。”

“再見，淩峰派。”

可惜的是，那一天淩遙帶着歷練的弟子們連夜返回，馳援淩峰派十二峰。

陸星辰領着殘餘魔族欲從一處暗道撤離，卻被淩遙撞個正着。

“星辰大師兄，你真的不解釋一下嗎？”淩遙內心極度崩潰，千算萬算，沒能算出魔教奸細竟然是陸星辰。

淩遙做好了接受陸星辰一切說辭的準備，哪怕他身後的那群魔族看起來是對他那麽言聽計從、忠心屬下的樣子。

而陸星辰只說了四個字，便讓他的眼前一片灰暗。

他說︰“如你所見。”

如你所見。

淩遙愣在原地，陸星辰欲繞過他，他卻橫劍攔住陸星辰，“你不能走！”

陸星辰感到好笑︰“為什麽？我早就和孤鴻真人說了，掌門人交給趙青木來當，你是想讓我留下來繼續當魔教奸細？”

“不是掌門的事。”淩遙搖了搖頭，清澈的眼中流露出艱難和悲痛，“我不會讓你走，你必須接受門規的懲罰。”

“對不起。”

淩遙以為是陸星辰在和他道歉，心中一喜。

陸星辰不屑的笑了，“我從沒想過你還有這個能力。”

“……”淩遙說，“那就拼死一搏，就算我死了，你們也逃不了，淩峰派會追你們到天涯海角。”

陸星辰向身後一群魔族看了一眼，随即拔劍出鞘，飛身攻向淩遙。淩遙沒料到他會突然出手，就算料到了，實力也不及陸星辰，必然敗下陣來。勉強接了幾劍，就被陸星辰轉到身後，一劍柄打暈了。

“羅裏?@碌姆匣罷娑唷！br />

陸星辰對那群魔族說︰“你們先走，我留在這裏拖住他們，不然一個都跑不了。”

“是。”

片刻後，陸星辰聽到從山上下來匆匆的腳步聲，想着應該是趙青木帶人下來追淩遙了，思索了一下，就打橫抱起暈倒在地的淩遙。

“星辰大師兄，你怎麽在這兒？”趙青木頓了頓，有看到陸星辰懷裏的淩遙，“這，他怎麽了？”

“他被魔族偷襲了，我剛好路過，把他救下。”陸星辰朝趙青木點了點頭，示意他接過淩遙，“山上的情況怎麽樣，魔族都滅幹淨了嗎？有沒有抓到帶頭的？”

趙青木說︰“沒有，但司律峰那裏似乎有些情況。對了，我們快回瀾滄峰吧，師父他好像快不行了。”

趙青木的師父，就是淩峰派的掌門，孤鴻真人。自被流岚重傷後，除了為其解蠱，便一直閉關不出。如今也是大限将近了。而下一任掌門的人選，就在陸星辰和趙青木之間。一個是淩峰派的首席，于雁長老大弟子；另一個，是掌門人的親傳大弟子，打理門內事務已久。

“好，那快回去吧。”陸星辰收劍回鞘，先一步向山上走去。

趙青木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那天，他傳授自己銅鏡現靈術時，最後也是只給了自己一個背影。

——————

“星辰大師兄！開一下門！”

昨天，流岚和淩遙因為被誣陷殺了瀾滄峰的弟子，由臨長老帶走調查了。一大清早，趙青木就跑到落霞峰上狂拍陸星辰的門。陸星辰昨夜修仙至清晨方歇，剛一入睡又被趙青木吵醒，內心十分崩潰。

陸星辰抄起地上的畫本砸向木門，咚得一聲将趙青木震的不敢說話。片刻後，陸星辰開口︰“給我等着！”

穿衣洗漱聲響起，趙青木心中微定，靜靜立在門口等待。

“進來。”

趙青木推門而入，角落裏幽幽燃着一根檀香，陸星辰坐在桌邊，垂首去倒茶，将茶壺整個翻轉過來也沒倒出一滴水。趙青木忙将剛打來的山泉水遞上，陸星辰黑着臉接過，喝了幾口水，面色稍霁。

趙青木尚未開口說話，陸星辰便沉聲呵斥︰“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是在閉關，所幸尚未開始。若我修煉之時被你打斷，你可知會有什麽後果！”

修煉被打斷，小則受些損傷，修為倒退；大則靈氣走岔，走火入魔。但陸星辰本來也不是在修煉，說這些話無非是想吓吓趙青木。

“青木知罪，請星辰大師兄責罰！但在此之前，我還有個不情之請，也是我此行目的。”

“怎麽說？”陸星辰把玩手中茶杯，心中卻已猜到幾分。昨天他召啓明劍殺了那五個畜生，但啓明劍如今乃是流岚佩劍，想必她會被牽連。

果然，趙青木所說與陸星辰猜的相差無幾。

“所以我是想請星辰大師兄你用銅鏡現靈術重現昨日的場景。”趙青木說。

陸星辰放下茶杯，“說得好，但我為什麽要幫你，這件事你大可以請別人來做。”

“不，這件事只能由星辰大師兄你來。除了你，沒有人有這個能力，也沒有人願意為流岚證明清白了。”

陸星辰想起流岚的身份，再一聯系前因後果，還真是這樣。銅鏡現靈術只有長老和各峰首座、他陸星辰會，其他人當然不會平白無故的幫流岚費這個力氣，那麽趙青木也只能求他了。

陸星辰點頭，趙青木松了口氣。

“銅鏡現靈術要目擊者參與，你有目擊者嗎？”陸星辰問。

趙青木說︰“好像沒有……這可如何是好，那五個人都死了，流岚和淩遙也是後來趕到的。”

陸星辰皺起眉，“就沒有救下什麽人？”

趙青木微微瞪大了眼，“我知道了，昨天流岚托我照顧一個受傷的師妹，她一定是目擊者！”

陸星辰在心中滿意的點頭，然後說︰“那我現在就傳你銅鏡現靈術。”

“什麽？”趙青木疑惑地看他，“星辰大師兄，我是請你去幫忙的，不是傳我銅鏡現靈術的“好吧，現在我改主意了，請你離開。”陸星辰擺了個送客的姿勢，趙青木慌了，“我學便是。”

陸星辰說︰“我授你口訣，聽清楚了︰敕令銅鏡，速啓靈場，逆轉陰陽，回溯流光。”

“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

趙青木合上房門，最後看見的，是陸星辰的背影。

掌門孤鴻真人看了銅鏡現靈術所重現的當日幻象，雷霆震怒。卻不是因為幻象中沒有查出兇手是誰。

他下令立即釋放流岚和淩遙，同時告訴他們幾個，不論兇手是誰，都恕他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