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十二】破碎前一秒的寧靜（3）

辦公室內。

“爸，這是和銀行的貸款書。”莫少柯将幾張紙放在了茶幾上，順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潤潤嗓子，一下午說了那麽多話喉嚨有些受不了。

“嗯，銀行肯貸款給我們就好，公安那邊怎麽說？”莫成中一邊細細地看着手中的貸款書，一邊問道。

“公安那邊已經立案了，他們會盡快開始展開調查，”他頓了頓，又說道，“爸，你別擔心，事情肯定會好的，錢也肯定追的回來的。”

“我不是擔心公司，我是擔心你，”莫成中嘆了口氣，道，“本來是給你立威的一個項目，讓那些董事看看你的實力，現在好了，那些董事又要開始策劃着把你擠下去了。”

“爸，對不起。”莫少柯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這不是你的錯，所以你也別太自責，總之當下的事情是先把公司安排好，有幾個占着位置不幹事的蛀蟲，我也要借此機會把他們全部清出去。”

“嗯，爸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妥當的。”他保證道。

“對了，宣北那裏……怎麽樣了？”想到被送出國的那個孩子，莫成中此刻也不禁的有些惆悵，那個孩子他總是欠他太多。

“挺好的。”莫少柯不太想提及那個名字，因此随意地答了一句。

“挺好就好，”莫成中點點頭，“少柯啊，他一個人在國外也不容易，你有事沒事的時候多叫人在那邊照應他一下，知道了嗎？”

“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晚上還有個飯局，”莫成中站了起來，邊走還邊感嘆，“唉，人老了身體就是不中用，才做了一會事就覺得頭暈，也許是時候該退休了。”

莫少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目送着他離去，什麽時候，一直偉岸的爸爸也有了駝背的痕跡，黑色的頭發上也多了些白色。

他一定不能讓他失望！

獨自坐了一會兒，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了開來，淩宛然笑嘻嘻地走進來，手上還提着一個保溫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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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柯，我今天做了鴿子湯，你要不要現在嘗嘗？”沒有察覺到公司裏異樣的氣氛，她在沙發上坐下，打開保溫杯，盛出一碗湯來。

莫少柯本就心情不好，自然也不想喝她做的什麽鴿子湯，因此，他也沒注意到淩宛然今天異于往常的蒼白臉色。

“我現在不想喝，你回去吧。”

“怎麽了？”淩宛然笑意一頓，問道，“是發生什麽事了嗎？能不能說出來，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的。”

“不需要，你回去吧。”

“好吧，但是我要看你喝了湯再走，”她拿出勺子在湯中攪拌了幾下，随即笑着說道，“少柯你知道嗎？今天下午我去醫院複查，順便做了個護理，*很健康哦。”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神色有些黯然，卻仍然強迫自己笑眯眯的說話，絕對不能讓莫少柯知道那件事，因此也不能讓他看出來什麽。

“我知道了，你以後自己多注意一點，別總是往我這裏跑，家屬不進公司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莫少柯冷冷地回答道。

然而，句中的“家屬”二字則讓淩宛然高興地幾乎要蹦了起來，他這是承認她是他的家屬了嗎？這是不是也代表，他開始有點在意她，甚至有點喜歡她了呢？

“我知道的，我就是想給你多做點補品，你看你每天都這麽忙，飯一定也沒吃好，所以我最近在研究廚藝，就是想每天給你做點不一樣的。”想到自己的心意開始被接受，淩宛然不禁飄飄然起來，說話聲音也甜的發膩。

而莫少柯聽聞這話之後卻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的話讓淩宛然誤會了，索性也沒有去解釋。其實他想，若是淩宛然沒有這麽死心塌地的一定要跟着他，若是她喜歡的是另一個男孩，那個男孩恰好也喜歡着她，那麽淩宛然可以說是非常好非常貼心的一個女朋友。

可惜她沒有，她毅然決然地堅持着自己，到頭來不過傷人又傷己。

但是這一切，這所有的路，都是自己抉擇的，不是嗎？

莫成中從公司出門後，便坐上了司機小梁的車，前往青木國際大飯店的一場飯局，這場飯局是半個月前就定下來了，雖然現在莫氏公司遇到了些危機，但是這場飯局還是必須要去的，畢竟來的都是一些外資企業的老總。

車穩穩地行駛在路上。

“董事長，您沒事吧？您看起來臉色不太好。”開車的小梁一直在後視鏡裏注意莫成中的臉色，看起來的确有些不是很好。

“我沒事。”莫成中揉了揉太陽穴，說道。

“如果不舒服的話要說出來啊，我這就載您去醫院看看。”小梁仍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還是去酒店吧，公司現在景氣不好，飯局就更不能遲到了，都是些國外數一數二的企業，我們得罪不起。”莫成中擺擺手，拒絕道。

“好的。”小梁轉過視線，繼續專心地開着車，這時，意外發生了，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右手邊駛來一輛紅色的大卡車，大卡車見着紅燈并沒有剎車而是一直開了過來，于是，兩輛車瞬間撞在了一起，他們的轎車則被撞出了幾十米遠，在地上翻了好幾個滾。

溫熱的鮮血從頭部滴落下來，莫成中的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直至失去了意識。

救護車的鳴笛聲在遠處響起，刺耳而無限悲涼。

青木中心醫院。

紅色的血大片大片的沾濕了潔白的床單，莫成中被推進了手術室進行搶救，而司機小梁，則在剛才的車禍中，當場死亡。

莫少柯趕到的時候，手術剛剛進行一個小時。他顫抖着身體，失神地站在手術室門口，聽聞父親出車禍的消息之後，他立刻趕來了醫院。

手術室內不斷地有醫生和護士走出來，手上的盤子裏裝滿了沾血的紗布，莫少柯此刻的眼中只剩滿眼的猩紅，他轉身走到座椅處，狠狠的一拳揮上了牆壁，接着又揮了幾拳，瞬間他的手也流出了刺目的鮮血。

大顆的眼淚在眼眶中積聚着，随即崩落下來，滾燙的熱淚滑過臉頰，他環抱自己，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呢……

手上應該是骨折了，鮮紅的血滴落在地上，和潔白的地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幾個護士見狀走了過來，将他的手細細地包紮了一番。

莫少柯抹去淚水，站起身來，在心底鄭重地祈禱千萬不要有事情，雖然他在那個人的事情上和父親多有争執，但是天底下哪個兒子是不愛自己的父親的啊。

一定不會有事的，他近乎催眠地告訴自己。

急急忙忙地跑進電梯，宋嘉南在電視上看到新聞後，也第一時間趕了過來，莫叔叔雖然不是她的親人，但是從小對她就很好，聽說他出事了，無論如何她也得過去看一下。

趕到手術室那層的時候，她已經氣喘籲籲了，莫少柯坐在門外的椅子上，一只手撐着額頭，一只手明顯的包了紗布。

宋嘉南喘勻了氣後，慢慢地走了過去。

而莫少柯也聽到聲響，擡起頭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無聲的交彙着。

“你來幹什麽？”他冷冷地問道。

“我……來看看莫叔叔。”她答道，順便看了眼手術室外的牆上，紅色的手術中三個字。

“有必要嗎？他是你的誰？”莫少柯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宋嘉南，不要說你是來看我父親的，我寧願相信你是來看笑話的。”

“我不是……”

“你是！你就是！”他忽然激動起來，拽着她的肩膀吼道，“宋嘉南，你一定是來看我笑話的，看公司在我手上怎麽垮的，看我現在有多慘是不是？”

“……”

“你如願了吧？我現在的樣子你是不是很滿意？我現在根本沒心思管別的事，你可以去找你的顧宣北了，而我沒空來打擾你們，這樣你滿意沒有？”

“莫少柯，你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那我要怎樣？你說我應該怎樣？公司在我手上出了大問題，如果錢周轉不過來，莫氏破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我爸辛辛苦苦經營了半輩子的事業，就快在我手上毀掉了，我不歇斯底裏我還能怎樣？”莫少柯的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面容憔悴而布滿淚痕。

“現在我爸還出了車禍進了醫院，同車的司機小梁當場就死亡了你知道嗎？如果搶救過來了那還好，如果……”他的話并沒有說完，宋嘉南踮起腳，将他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莫少柯，這還是你嗎？這還是那個堅強樂觀自信的你嗎？你給我振作一點，莫叔叔不會有事的，公司也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自己！”她安慰道。

“堅強？樂觀？自信？你說的确定是我？這樣的我早就沒有了！現在的我你還不了解嗎？”莫少柯啞着嗓子說道，“車禍現場有多嚴重你知道嗎？我好怕，好怕他再也沒有了，我只有他了。”

淚水滴落下來，濡濕了她的發頂。

“不會的，我陪你等。”宋嘉南放開他，拉着他坐在椅子上，這會的莫少柯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

終于，手術中三個紅字暗了下去，手術室的門從裏面被推開，莫少柯和宋嘉南迎了上去，神色焦急地看着醫生。

“是病人家屬吧？”得到确認後，醫生繼續說道，“病人身上有幾處大動脈破裂，造成了嚴重的失血，希望等會你可以去做個血液配型，可以的話給他輸點血，近親的血輸進去會好一些，并且，病人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這對一個身體本就不好的人來說不是一件好事，病人受傷最重的是尾椎和腦部，所以現在我們要送他去重症監護室觀察幾天，等他醒過來就好了。”

聽完醫生的診斷，莫少柯松了一口氣，繼續問道，“那他什麽時候可以醒過來？”

“這個不好說，畢竟傷在了腦部，對了，還有個事情要告訴你們，即使他以後醒來，尾椎受傷，下半身也是癱瘓了。”醫生說完，看了兩人一眼，離開了。

“只要活下來就好。”宋嘉南抱住莫少柯，安慰道。

“是啊，活下來就好。”莫少柯還有些怔忪，得知父親無事之後，一種徹底的解脫感湧上心頭，他推開宋嘉南，撇開頭不看她。

“宋嘉南，我……不會感謝你的。”

心裏清楚這人的別扭，她也沒有說破，只是陪他在外面又坐了一陣子後，離開了，莫少柯注視着她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

之後，父親被推了出來，由于重症監護室不能進去，他只能透過外面的玻璃窗看着父親，他的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帶着呼吸機，一旁的心率監測儀發出滴滴的聲音。

是啊，宋嘉南說的沒錯，活下來就好！

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