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十七】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4）

翌日清晨。

宋嘉南起了個大早，收拾了一下昨晚弄好的東西，準備給顧雪娥上墳去，很久沒有去看過她了，有許多的話憋在心底，想說出來。

而逝者，無疑是最好的傾訴對象。

她提上東西，往樓下走去，早晨的溫度還是有些低的，晨風吹過，帶起一陣涼意，她搓了搓手，往外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一道目光。

顧宣北從樹後走出來，望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還是印象中的那個樣子，卻瘦了很多，本就單薄的身軀更加的瘦弱不堪。

他想了想，跟了上去。

青木市偏郊區的公共墳地。

宋嘉南提着東西，找到了顧雪娥的墳墓，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所以來上墳的人少之又少，她将幾束*花擺在顧雪娥的墳前，然後跪下來，輕輕地磕了一個頭。

伸手撫摸上墓碑上那張照片，女人得體的笑容證明曾經的她也是意氣風發的女子，也有過一段美好的青春，只是，她還來不及享受青春過後的溫暖，就再也不見了。

忍住即将掉落的眼淚，宋嘉南強迫自己笑了出來，她拿出袋子裏的祭祀用品，一點一點地在墓碑前擺好。

“媽，我來看你了，你開心嗎？”她開口道。

自然不會有任何的回答。

“好久沒來了，想不想我？”墓碑的周圍由于長期無人清掃，已經長出了一些雜草，宋嘉南伸出手将雜草一根一根地拔掉。

天色愈發的陰沉下來，冷風刮着，天空中烏雲密布，是即将下大雨的前兆。她擡頭忘了望天，即使知道要下雨了，卻依然舍不得離開。

她還有好多話沒有說。

“媽媽，你現在一定很幸福吧？在另一個地方，就不用顧慮這麽多了，你還是你，不用去想怎麽做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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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不孝的孩子，我一直無法排除自己心底的疙瘩，不想把你當母親看，媽媽，你在我們家也受了很多的委屈吧，你一直瞞着我，不說出口，但是我一直都知道。”

“這樣的我，是不是讓你讨厭了？”她把頭靠在碑上，靜靜地訴說着。

“媽媽，現在你走了，少柯和宣北都走了，爸爸也……”說道宋東河，宋嘉南就感到心底一陣心酸，“就剩我一個人了，這是不是我任性的懲罰呢？”

“一個人真的……好孤獨啊……”

不遠處的樹後，顧宣北站在那裏，他一直跟着宋嘉南，剛才她所說的話自然也進了他的耳朵裏，他一只手抓着樹幹，纖長的手指幾乎要嵌進樹幹裏去。

“媽媽，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也不會死了？”說到這裏，本就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此刻終于抑制不住的落了下來，打濕了墓碑上女人的照片。

宋嘉南靠在墓碑上，靜靜地流着眼淚，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她，平日裏她可以裝作淡定，但是一到了這裏，她就卸下了她所有的心防，變得脆弱不堪。

人之所以故作堅強，是因為不想在別人面前暴露她的脆弱之處，但是一旦找到了情感的宣洩口，所有的僞裝都會像泡沫一樣，一觸即破。

這也是她不得不堅強，不得不僞裝的理由。

宋嘉南以前從未想過，失去了顧雪娥會是什麽樣的情景，她只知道，她不喜歡這個插入她家的女人，一點也不喜歡，因此，在父親肆意謾罵她的時候，她一直旁觀着，沒有幫她的忙，即使她知道是自己的父親在無理取鬧。

只有當一個人徹底的失去某樣東西的時候，她才會知道，那到底有多珍貴。失去顧雪娥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對這個女人根本不存在什麽恨意，一切都是虛有其表而已。

當她失去以後，她才發現自己以前沒看透的到底是什麽，是父親刻意隐藏的*習慣，或是深藏在外表下的虛僞面容，這時她才深深的懂得，自己不僅是失去了一個好母親，更是失去了這個家庭中唯一的溫暖。

然而，如今說什麽都已經太晚了，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但是即使你已經醒悟了，失去的東西終究不會再回來了。

“媽媽，我很想你……”

這時，幾滴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漸漸地，雨點越來越大，很快的便成了瓢潑大雨，坐在墓碑前和站在樹下的兩人都被淋濕了，然而他們都沒有移動腳步。

細密的雨簾，将天地都連成了一線，此刻，顧宣北再也沒有理由不走出去了，他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她傷心，而不去安慰。

誤會既然早就解開了，雨過之後還是彩虹，不是嗎？

他摸了摸臉上的雨水，全身濕透的感覺并不是很好，他拿出口袋裏的手機，翻到熟悉的那個號碼，撥了出去。

清脆的鈴聲在不遠處響起。

他看着宋嘉南疑惑地拿出手機，在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後，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的手微微地顫抖着，接通了電話。

“喂？”宋嘉南不僅手在抖，就連聲音都在發抖，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居然還會接到他的電話。雨水落下來，分不清她臉上是雨還是淚，或是兩者都有？

“宋嘉南，你……還好嗎？”

“挺好的，你呢？”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既是緊張，又是期待，她緊緊地攥住手機，冰涼的內心在那一刻有了一絲的溫暖。

“嗯，下那麽大的雨，你在那裏不冷嗎？居然連傘都不帶，生病了怎麽辦？”顧宣北關心的話語傳入她的耳朵，讓她驚訝不已。

“你怎麽知道？”宋嘉南訝異道。

“宋嘉南，你轉過身來。”顧宣北說完，慢慢地從樹後走了出來，他放下手中的手機，一步一步的，向她走了過去。

而宋嘉南的心，也在那一刻靜止了。

依舊是是熟悉的眉眼，一絲一毫都沒有變，他就從不遠處，緩緩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就像兩人第一次見面那般。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她的手機掉落在地上，整個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就連心跳都慢了幾拍。

“你……”重逢的瞬間，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宋嘉南，我回來了。”顧宣北微微一笑，清澈的眉眼溫柔無比，他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擁住她，用極輕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說道。

“對不起，之前的我們錯過了太多，是我一直不肯對你打開心結，讓你等了我這麽久，現在，換我來守護你，好嗎？”

“真的是你……”心情已經無法用驚喜來形容了，她捂住自己的嘴，滾滾落下的熱淚在面頰上淌過，聲音也一度哽咽。

“顧宣北，我不是在做夢吧？”兩人的衣服都已經濕透，所以擁抱時的體溫愈加的明顯，他緊緊地抱着她，直視着她的眼睛。

“是真的，”他擡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珠，溫柔地說道：“我在國外的時候想了很多，之前的我讓你傷心難過，所以我回來了，你願意給我機會彌補你嗎？”

錯過的越多，也就越懂得珍惜的美好。

“嗯……”宋嘉南閉上眼睛，笑了。

顧宣北聞言，擡手輕輕地覆上她的眼睛，然後，低下頭，将自己的唇緩緩地印上了她的唇，溫軟的雙唇相碰，帶出了幸福的火花。

離別，是為了更美好的重逢。

回到家中，宋嘉南依然有些覺得自己在做夢，但是，不管她怎麽看，記憶中的那個人都一直存在在她的身邊，令她欣喜。

是真的回來了……

擦幹了身上的水珠，宋嘉南正想去房間整理一下東西，上次宋東河來過的痕跡還在，她一直沒有好好地收拾一下，這時，顧宣北拉住了她。

“嘉南，我想和你說件事，”他拉着她坐下，鄭重地說道：“如今我們都是一個人住，不如，你搬過來我家吧，我們……一起生活，好不好？這樣也有個照應。”

宋嘉南沉默了一會兒，這個地方承載了她太多的回憶，有好有壞，曾經的快樂生活和現在的人走茶涼，都勾起了她對新生活無限的念想。

“好。”想到這裏，她應允了下來。離開了也好，也就不用看到那個人醜陋的嘴臉，不用整天想着怎麽防範他下一次又來搶東西。

無意識地摸了摸手臂上的傷口，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只是，在離開之前，她要把這裏的鎖換掉，即使以後不住這裏了，也不能讓那個人随便的進來破壞。

對于過去，也該放下了，如今的她等回了自己喜歡的人，誤會都解開了，這樣的美好，人生又能擁有幾次呢？

想到這裏，她微微一笑，兩人本就握在一起的手，此刻牽的更緊，他們都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生活。

越是不容易，越要幸福下去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