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12.24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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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最終卻只是深深的望向楊舟, 問道：“師父, 你是因為我的身份, 才帶我來淩烽山的嗎？”

楊舟面上閃過一絲猶疑，他很想否認, 可是又無法否認。

幽鴳道：“你師父沒有告訴你, 他此前下山，就是為了去詭澤島找你嗎？只不過你這只羊比較傻, 自己撞到了狼手裏，還哭着喊着要跟狼回窩。”

畢冬聞言一怔，驟然憶起了許多往事，他望向楊舟問道：“師父, 那日你陪着我回家，只是為了确認我的身份嗎？”

楊舟擰着眉頭開口道：“是。”

畢冬聞言頓時後退了兩步，雙目通紅的望着楊舟，只感覺這個前一刻還讓他以命相托的師父，如今卻仿佛變成了讓他避之不及的猛獸。

少年雙目一凜，胸前的金色光符突然亮起，心底頃刻間便生出一股戾氣，那股戾氣在他體內肆意沖撞, 将他體內原本已經沉睡的妖力毫無預兆的喚醒了。

“畢冬！”楊舟上前一步欲伸手去拉住少年。

少年卻閃身避開, 吼道：“為什麽這麽對我？”

“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楊舟開口道。

“我什麽都沒想。”少年冷聲道。

少年說罷有些痛苦的捂住心口，只見他心口的金色封印不斷發出亮光，而體內的妖氣則不斷噴薄欲出, 卻每每在撞上封印的時候被打回提體內。

由于先前，少年已然掌握了引氣入體的法門，在湖底之時更是無意間吸入了很多靈氣，而這些靈氣他尚未來得及消融，如今在他體內被妖力沖撞，反倒成了另一股讓他難以掌控的力量。

在金色的封印之下，靈氣和妖力不斷糾纏，畢冬試圖自己控制兩股力量，卻适得其反，當即被折磨的的痛苦不堪。

楊舟見狀不及多想，不由分說上前一步，伸掌抵住少年心口，試圖用自己的力量幫助畢冬壓制體內的妖力。可少年這會兒理智盡失，加上被幽鴳的戾氣影響，整個人變得極度煩躁不安。

他感受到心口有源源不斷的熱流湧入，可當他擡眼望向楊舟的時候，只覺眼前之人令他覺得陌生不已。一瞬間，失望和悲憤湧上心頭，少年大喊一聲，伸掌将楊舟推了出去，自己則跪倒在地，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與此同時，一旁的幽鴳則催動周身的黑氣，只見那黑氣驟然擴散，将畢冬包圍其中。只片刻的功夫，畢冬面色冷厲了幾分，而後望向楊舟的目光竟然帶上了幾分怨怼之意。

“畢冬……你不要被他影響，會傷了你自己的！”楊舟心急的道。

“傷了又何妨，死了才好！”少年說罷大吼一聲，體內的妖力驟然爆發，幾乎要将他胸前的封印沖破。

幽鴳見狀蠱惑道：“殺了你師父，殺了這個僞君子！”

少年聞言驟然轉向楊舟，目光帶着凜然之意，嘴角還挂着鮮紅的血跡。

而後，只見少年驟然起身，手中畫出一個金色的符印，而後伸掌向前，卻遲遲不願推出去。眼前的楊舟與他四目相對，手中持着長劍，目光帶着焦急和悲痛，畢冬從未見過對方這幅神情，不由一怔，心神一恍，竟有些茫然起來。

一瞬間，兩人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自那日在船上楊舟救了他至今，與對方相處的無數片段湧上心頭，少年驚覺自己心中竟只記得對方的好。

楊舟騙他不假，可卻未曾害過他一分一毫。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楊舟會為了師命而害他嗎？

“你在想什麽？快殺了他！”幽鴳尖叫道。

畢冬聞言非但沒有行動，雙目的戾氣竟漸漸變淡了許多。

幽鴳一看無法操控少年，頓時氣急敗壞，而後催動妖力将自己化成一道黑色的利刃，毫不猶豫的朝着少年襲來。

畢冬正怔在原地，毫無防備，便見眼前的楊舟驟然上前将他護在懷裏，任由那黑色的利刃結結實實的砍在了背上。濃重的血腥味驟然擴散，少年心中大恸，眼底的戾氣驟然消散無蹤。

“師父？”畢冬如夢方醒的看着眼前的楊舟。

楊舟苦笑一聲，開口道：“你既是我的徒兒，我又怎會置你于不顧？”

是啊，自始至終，楊舟即便百般嫌棄冷淡，卻又總是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楊舟從未将他棄之不顧過。縱然楊舟對他有欺騙，卻不曾真的傷害過他。

這一刻，少年心底的怨怼和懷疑驟然消散，他抱着懷裏的楊舟一個轉身，将對方小心翼翼的放下，而後撿起了楊舟的長劍。

幽鴳冷笑道：“你根本就不會使劍！廢物！”

畢冬雙目一凜，提起手中長劍，而後禦劍在半空劃了個符咒，劍尖一挑，将那符咒推向幽鴳。幽鴳大驚後退，卻被符咒牢牢鎖住，而後不及掙紮便摔在了地上。

一旁的楊舟趁機催動法力，開啓了先前早已設好的法陣。只見火紅色的符紋驟然亮起，幽鴳吓得失聲尖叫，卻無法擺脫法陣的控制。眼看幽鴳便要被法陣控制，楊舟卻突然脫力，幽鴳則趁機逃出了法陣。

一旁的大師兄想要上前幫手，奈何他傷的太重，被幽鴳施展妖裏一掌掀翻在地，當即便昏迷不醒。幽鴳這會兒已經殺紅了眼，轉身又向楊舟襲來。

畢冬手中的長劍一揮，學着楊舟的樣子揮出一道火光，卻終于因為修為太淺，而無法抵擋幽鴳的進攻。他強忍着心口撕裂般的痛意，試着催動體內的妖力，而後便覺得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緊接着，少年手中驟然釋放出妖力，那妖力伴随着少年滑動的手指，竟是凝成了一個符紋的形狀。那符紋在妖力的加持下，驟然拍向幽鴳，在幽鴳驚恐的目光下，驟然攏住幽鴳全身。

而後，只瞬息的功夫，幽鴳便在那妖力的作用下，融化殆盡，成了一團飄散的黑氣。楊舟則趁機拼盡最後的力氣，啓動法器，将幽鴳的最後一縷魂魄收入了法器之中。

一切塵埃落定，畢冬茫然的喘息了片刻，而後一頭栽倒在地。

楊舟爬到對方身邊，伸手貼在少年心口一試，發覺對方只是昏過去了，這才松了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羽人背上的銀烏驟然醒來，撲通一聲掉在了地上，重新又變成了鳥的樣子。他茫然的擡頭看了一眼，而後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畢冬驚叫一聲：“主人……你死的好慘啊！”

羽人被他這一吼，頓時也醒了過來，看着滿地的狼藉愣怔不已。

楊舟從地上起身，打橫抱起昏迷的少年，朝銀烏冷冷看了一眼。銀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主人沒死，而後便将注意力轉向了一旁的大師兄和小師弟。

小師弟依舊睜着眼睛，但顯然是真的死了。而大師兄抱着他的屍體，一臉心灰意冷，顯然也傷得不輕。

楊舟收起法器，開口道：“禁欲之地，本就不該存在，任何心懷不滿的精怪一旦被囚禁起來，只會越發變本加厲。待師父出關，還望大師兄進言，讓師父收回成命。”

大師兄聞言苦笑一聲，而後望着懷中的小師弟道：“人人都道出家人五蘊皆空，卻不知大道本就該順其自然，有些東西，越是壓抑只會越盛。”

楊舟沒有說話，只是望着懷中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大師兄又道：“小師弟為何要救我？”

“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楊舟說罷抱着懷中的少年轉身出了後山。

羽人和銀烏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師兄，最後還是跟在了楊舟身後。

大師兄将小師弟放在地上，而後手中禦火，點燃了對方的屍體。

烈火很快将小師弟的屍體包圍，不過片刻功夫，便将屍體燒成了灰燼。

大師兄望着眼前的灰燼，伸手想要抓住什麽，卻抓了個空。

楊舟等人回到小院，尚不及喘口氣，便有弟子來報。

楊舟記挂畢冬狀況，本不願搭理，卻聞弟子言道，師父出關了。

“師父出關後第一件事便詢問了三師兄的近況，讓我來通報，待三師兄收服了幽鴳之後，去靜心堂見他老人家。”弟子道。靜心堂是楊舟師父的修行之地也是住處，離楊舟的小院并不遠。

楊舟開口道：“知道了，你去吧。”

那弟子聞言便告辭了，楊舟則望着榻上昏迷不醒的畢冬，心中煩躁不已。

畢冬此前強行催動妖力，致使心脈有些受損，楊舟運氣幫他平息了體內的妖力，不過少年依舊沒有醒過來的預兆。

“主人不會廢了吧？”一旁的銀烏站在畢冬身上問道。

楊舟伸手将銀烏拿起來扔到一旁，免得那鳥壓到昏迷的少年，而後開口道：“你們幫我守着他，我去去便回。”

銀烏滿口答應，而後跳上羽人的肩膀，打了個哈欠便閉眼睡了過去，想來是畢冬那嗜夢符尚未完全失去效力。

楊舟先前在後山與幽鴳相鬥時受了傷，雖然未傷及性命，卻也頗為棘手。但師父出關，他不得不去見，只得自行處理了傷口，換了幹淨衣服朝靜心堂走去。

這一路上，楊舟心中幾經輾轉。

此前師叔的話他一直記着，對方雖然未曾說破，但話中之意隐隐影射出，等待畢冬的應該不會是好事。只是不知師父的用意，與那些追捕畢冬的精怪是否一樣。

但是不論如何，他都會護着少年。

若說他當初把少年帶到淩烽山時，心中想的只是不違師命，可時至今日與少年經歷幾番生死，他心中只剩一個念頭，無論如何都不許旁人傷他分毫。

即便站在他對面的人，很可能是楊舟自己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