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12.29更新

36

楊舟手心帶着熟悉的溫度, 少年指尖擦過對方掌心, 心中漸漸踏實了下來。

楊舟道：“記得破陣符嗎？”

“不記得。”畢冬道。

“我現在教你, 你仔細記好。”楊舟道。

少年聞言乖乖應聲, 而後便感覺楊舟握着他的手指，在空中輕輕劃過, 留下了一串錯綜複雜的符紋。那符紋眼看便要成了, 在末尾的時候卻漸漸暗淡，繼而消散無形。

畢冬滿腹疑問, 當即問道：“怎麽回事？”

楊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開口道：“記住了嗎？”

畢冬聞言，伸手在空中學着楊舟方才教過他的紋路，劃了一個符出來。他此前便已經牢記了那心法書中的內容, 雖然未及融會貫通，卻也獲益良多，如今憑空畫符已頗為得心應手。

“很好，記住這個破陣符，到了合适的時機我會提醒你，你用你所能施展出的最大修為，畫出這個符，然後破了那個将你困住的陣法。”楊舟道。

畢冬聞言大驚, 忙道：“我能行嗎？”

楊舟伸手在少年手上重重一握, 開口道：“你是我的徒兒，我說你能行你便能行。”

少年聞言心中一熱，尚未來得及追問, 楊舟便已不知去向。

縛住少年的法陣力量突然增強，少年痛呼一聲驟然驚醒，只感覺周圍的靈氣正不斷朝着自己體內彙聚，與此同時，這些靈氣卻又在他體內迅速融合，而後飛速的被抽走。

一旁的焱空真人，正施展法術，從少年的身上吸走靈氣。只見他全白的須發漸漸轉黑，蒼老的面孔竟也發生了改變，皺紋漸漸消失，灰敗的面色漸漸恢複正常，顯然是吸收的大量靈氣在他體內産生了作用。

畢冬從前聽說過，修為高的人，修煉到一定境界之後，會保持最有光彩的年紀不再變老，可眼睜睜看着一個老人返老還童，他還是第一次見，甚至聽都沒聽過。

随着焱空真人催動的法力的增強，畢冬感覺到自己吸收靈氣的能力在漸漸減弱，與此同時他體內流失的靈氣卻未曾停止。若他再不想辦法阻止對方，恐怕很快便會被對方吸幹，可楊舟卻遲遲沒有給他提示。

畢冬心中焦急，卻不知什麽時候才是合适反擊的時機。

他下意識擡起手指，才意識到自己被法陣束縛，壓根就使不出法力。

可是若無法施展法力，他要如何畫符？

藏書閣中，楊舟雙目有些渙散的望着屋頂，老者守在旁邊施法為他療傷，卻有些無濟于事。楊舟法力盡失，先前又冒險進入了畢冬的神識，如今已然耗盡了自己所有的修為，只是畢冬生死未蔔，這才吊住了他一口氣，沒有就此死去。

“我為你封住最後一點生氣，若你徒兒能活着離開那法陣，興許你還能見他一面。”老者道。楊舟瞳孔微動，已然沒有力氣回答老者的話了。

老者施法在楊舟身上設了一個封印，将他的元神暫時護住，免得就此散去。而後，老者望着眼前的楊舟不由嘆了口氣。他所能做的一切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命數如何，只能看畢冬和楊舟的造化了。

山洞之中，畢冬意識漸漸模糊，幾乎已經感覺不到靈氣的存在了。

他心中焦急，心道楊舟所說的合适的時機究竟是什麽時候，為何遲遲等不到對方的提示？

眼前的焱空真人已然成了一個青年的模樣，畢冬所吸收的天地靈氣都已被他盡數掠奪，然而他依舊沒有要停止的意思，似乎連一線生機也不願留給少年。

畢冬心中絕望，心道為何楊舟不提前告知他那個時機，而是讓自己等着？

突然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楊舟不告訴他，會不會是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楊舟只交給他了破陣符，卻并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好時機，所以他賭了一把，将這個選擇的機會給了少年。畢冬心中頓時了然，與此同時他感覺體內的最後一絲靈氣被焱空真人用法力抽走了。

就在最後一絲靈氣離開少年身體的瞬間，法陣施加在少年身上的束縛驟然減弱。他心念一動，手指輕輕一劃，畫出了那個楊舟剛交給他的符紋。然而因為沒有法力的加持，那符紋剛要成型便消散了。

畢冬心中一怔，突然想起了楊舟方才在自己神識中畫的那個符紋也是沒有成的。當時他頗為不解，此時卻突然明白了，楊舟那時已然沒有了法力，所以那個符才沒有成。

若當真如此，楊舟是如何失去了法力？

而失去了法力的楊舟，還能活下去嗎？

少年念及此心中大恸，而後只覺一片虛空的身體，憑空生出了一絲陌生的氣息。他下意識控制着這一絲氣息，而後第一次用自己的意念在腦海中畫出了那個破陣符。

破陣符一成，少年拼盡全力将符紋推出。

那陣法原本已經削弱了許多，如今受到沖擊頓時便松動了許多。

畢冬只覺一時間頭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缭亂，然而待他再次看清眼前的情形時，卻發覺自己已然離開了山洞，到了另一個地方。

少年茫然四顧，只覺周圍盡是血腥之氣，卻沒有過多的戾氣，死亡所産生的戾氣好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

“我師父原本是讓我把你們全弄死，如今我留你們多活了一刻，作為報答，你們助我修煉不是理所應當的嗎？”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畢冬轉頭望去，便見不遠處一個人手裏持着法器，正打算朝着眼前的兩只精怪施法。

畢冬仔細一看，那兩只精怪竟是銀烏和羽人。少年不及多想，快步沖上去，将那施法之人推倒在地。他這才看清那施法之人竟是二師兄，對方此刻一臉貪婪，望向少年的目光則帶着濃濃的不解和迷惑。

原來少年施展破陣符之後，竟然順着相連的法陣，到了禁地之中。

“難道是師父成功了，所以用不到你了？”二師兄一臉驚喜的道，說罷他便持着法器撲向少年。畢冬下意識朝二師兄推了一掌，而後閃身避開，随後便聽到二師兄一陣劇烈的慘叫。

畢冬轉頭望去，便見對方的身體迅速融化殆盡，片刻的功夫便只剩了一攤血水。

這一變故來的太快，連畢冬自己都未曾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主人……你這是妖力大發了？”一旁的銀烏問道。

畢冬一臉茫然的起身，這才感覺到自己原本已經空空如也的氣海，如今竟又開始源源不斷的湧入靈氣，而他體內先前一直被壓制的妖氣，如今在大量靈氣的沖擊下，驟然有些失控的暴漲起來。

“我救你們出去！”畢冬竭力在自己體內的妖力失控前，朝着困住銀烏和鲛人的法器施法。那法器原本的封印此前被畢冬使用的破陣符波及到了，如今十分脆弱，輕而易舉便讓畢冬給破了。

然而就在法器破開的一瞬間，畢冬只感覺手心一熱，而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帶離了禁地。銀烏和羽人眼前一花，便見不到人了，不由滿腹疑惑，這時他們卻看到周圍的法器中走出了無數個得以幸存的精怪。

那些精怪被困多年，如今死裏逃生，一個個都一臉殺氣。

銀烏一見之下，不由毛骨悚然，大喊道：“救你們的可是我的主人，你們不要亂來啊！”

誰知那些精怪壓根都沒理他，紛紛朝着禁地之外湧去。

倒是有兩只精怪停在了他們旁邊，一只是遍體鱗傷的鲛人少年，另一只是最終也沒下手殺了鲛人的貓妖。

在少年失蹤的瞬間，藏經閣中的法陣突然發出強光，少年猝不及防落到了法陣之中，若非楊舟已然不省人事，定要被他吓一跳。

“師叔祖？”畢冬望着眼前的老者失聲大叫，而後轉頭一看，便看到了正昏迷不醒的楊舟。

老者望着眼前的少年不由瞠目結舌，似乎也沒弄明白這破陣符為何會将少年傳送到了自己的陣法中。

“師父……”少年伸手握住楊舟的手，便覺對方手心冰涼，幾乎一絲生氣都沒有。

“我師父怎麽了？為什麽會這樣？”畢冬轉頭望向老者問道。

老者開口道：“來不及解釋了，你破開陣法的時候，他成了嗎？”

畢冬聞言一愣，有些猶疑的開口道：“似乎是……成了……”

老者面色一變，頓時一臉凝重。

與此同時，後山的方向驟然泛出強烈的紅光，幾乎籠罩了整個淩烽派。

“我是不是闖禍了？”畢冬問道。

“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老者道。

畢冬聞言心中焦急不已，而後轉頭望着昏迷的楊舟，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初成之時，根基尚不能穩固，若我指點你一二，或可與之一戰。”老者開口道。

畢冬雖然絲毫不覺得自己能有與師父的師父一戰的實力，卻依舊對老者充滿了信任，開口道：“我聽師叔祖的。”

老者聞言面帶欣慰，而後看了一眼昏迷的楊舟，又開口道：“但是……那樣一來，你師父便不會再有任何生機了，你要想清楚。”

“什麽意思？”畢冬問道。

“趁着焱空虛弱的時候，與他一戰可免除後顧之憂；或者救你師父一命，放棄這個免除後顧之憂的好機會。兩者你只能選其一，你要考慮清楚。”老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