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樸樹沒回,指頭在手機腱上磨啊磨……
短信震動:“看外面”
樸樹一愣,然後猛的坐起來,他血液涼的身上發麻,硬是蹭着爬進炕裏邊兒,下巴抵住窗臺往外瞧着,
漆黑,啥也沒有。
樸樹看好一會兒,确定了沒人,有點兒難過的氣鼓起來。
短信又響了,樸樹打開。
“不許撅嘴( ̄ ̄)”
然後樸樹就把嘴撅起來了,看看字符又想笑。
短信來的很快,一連兩條。
“親親(—3—)”
“吃沒吃冬瓜餃子”
“才不呢。”樸樹諾諾的說,不知道是不親還是不吃。
“快了寶貝,下次讓你看外面的時候”
看着新發來的消息,樸樹有些壓不住想回複,一字一字打出來,然後再摁掉。
手機扔開一邊兒,樸樹終于覺得有點兒年氣兒了,新一年就該是無限希望,但他心情還是很不好。
必須吃點兒什麽。
十點過半,
到屋兒外他屯的一堆大白菜裏挖出一顆冬瓜,樸樹裹着大紅棉襖,戴着圍脖和帽子,腳上趿拉老棉頭,蹲竈坑前生火。從後邊兒瞅着就像個小老太太。
不一會兒屋裏就熱起來,鍋裏的沸水騰出好些白氣兒,模糊了窗戶,配合暗暗的小黃光,倒是生出不少溫馨。
樸樹包了一蓋簾兒,正是兩人份,一半蒸一半下,樸樹吃了蒸的那半,回去床上時正好十二點。
手機裏有一條不久前的新消息,
“好想你,我好想你”
樸樹哼兒一聲兒,吃飽了全身都是暖,把手機塞進枕頭底下後睡了。
美滋滋的~
第二天吃剩下那半餃子的時候樸樹後悔昨天自個兒中了關成的邪,他另一半是照着關成口味冬瓜裏加了蝦仁下的水餃,
樸樹不愛吃水餃,更不愛吃蝦仁。
年一過初六,樸樹把銀行折子換成卡後裏面不見了兩個零,還僅剩的幾百塊錢樸樹天天下班去提款機小心翼翼的查,唉,他很彷徨。
但這種惆悵沒維持太久,月底的時候樸樹把攢在手頭的這月進賬存進去卡裏,看着瞬間又多出來了一個零樸樹很高興。
兩千多塊了。
樸樹特別喜歡看他還有多少錢,如果一直沒增加他就很失落,但是增加了那就非常高興了。還會小小慶祝一下,買塊蛋糕然後休息一天。
一邊兒吃蛋糕一邊兒給足自己高興的空閑時間,這滋味簡直和蛋糕一樣甜甜噠。
初夏,關成還放在樸樹這的些衣服要重新去去黴味兒,水還有些涼,樸樹洗的暈頭轉向,實在太多,用了大半袋兒洗衣粉,一截好長的晾衣繩都得倒兩批。
晾幹以後再疊好碼進櫃子。
天已經很暖的時候,樸樹隔兩天就會給關苗苗洗個澡,夾着兔耳朵給晾在院子裏,笑的呲出了兔牙。
頂上是大大的太陽。
天冷時關苗苗身上都還是被曬了一夏的溫暖,樸樹有時懶得不想燒炕,抱着關苗苗睡一宿也不會覺得很冷。
關苗苗和關成身上感覺很像,樸樹覺得自己的心理作用也是無藥可救了。又除了沉溺其中沒有別的辦法。
有時候樸樹會很長一段時間翻來覆去的想他和關成在一起時的事兒,小到一些細節,不可自拔。
有時樸樹又會好久都不想他,睡不着就想想自己這幾年的事兒,想以後怎麽辦,總想規劃一下,不過全也沒有章法。
會幻想見到關成後的情景,咬他,打他,不理他……全都在用想的演繹了遍。
22的尾巴,樸樹23歲生日。
關成每年都提醒他,“樹,四年了”
“樹,五年了”
這個混蛋。
過的蒙呆兒的,日子似流水,不察覺間就流逝出去了。
已經過去幾年了樸樹總要想一想才能确定。剛開始那兩年他掰着指頭數日子,後來不數了。就算關成每年都提醒着,到現在樸樹也要好好想一想。
短信全在手機裏攢着。都是陌生號碼,甚至每一年關成發來短信的手機號都不一樣。
五年了,五年。。
樸樹每年兩個日子都買蛋糕,七月他生日,九月關成生日。
關成生日前夕,一場事故要了樸樹半條命。
他哪也沒去,早上出攤兒,中午鎖了攤兒回家吃飯,回來下午一點到天黑收攤兒。
樸樹頂着入秋的涼在他家和出攤的路上找了半宿,可不見了就是不見了。可能是修鞋時沒注意被人拿走的,或許他晚上推車回家時被小偷掏去了……樸樹回到家已經後半夜,他弄丢了那個已經用八年的手機。
哭都沒力氣。
病了一場,沒發熱沒感冒,樸樹一股火兒燒出滿嘴大炮,渾身虛脫,再也摸不到那個外漆都掉差不多的車型機身,樸樹窩的想一同殉葬去陪他的手機。
去手機店懵懵懂懂的問,樸樹也不太懂。但是聽明白是找不回來了,不管是手機還是手機號碼。
那年頭手機號花十塊錢都能買到,滿大街都是,手機連號都是關成買的,關成還特意挑的和他自己號像情侶的號碼。
之後也是關成繳費,關成走了以後樸樹就自己每月按時交,從來沒有過多餘的事情。
現在的手機號都要身份證。
什麽挂失,什麽證明,什麽開戶,他都不懂。
樸樹不知道要去找誰的身份證才能要回自己的手機號。
關成生日的晚上樸樹去訂塊小蛋糕,蛋糕全是白奶油,紅果醬點綴出24的字樣。
蠟燭燃盡蠟油在蛋糕上凝住,然後在桌子上晾了一宿。
樸樹趴在炕上擱被子下面縮成個團兒,小小抽噎,嘴裏疼,腦袋疼,心口疼,哭的濕了半個枕頭。
過了掰手指頭數日子的兩年,又度過第三年心情起伏好大波動的過渡期,這兩年樸樹很少哭了,今天他實在受不了這股疼了,
樸樹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可能活不過明天第二早兒了,太要命了這。
但事實上第二天太陽出來,樸樹還是睜開了眼睛,腫的像核桃,鼻子嚴重塞住,喉嚨也痛,上不得氣來。
嘴裏燒了快半月的泡讓昨天給哭破了好幾個,醒了一嘴苦。
樸樹過了幾個月啞巴生活,不想說話,誰跟他說話他就裝啞巴。
瓜子大爺都好久沒再逗樸樹了。
小白進冬又來了一次,帶個消息,關成學校那邊兒畢業了,準備考研,放假那會兒出國玩兒了圈兒,回來就跟已經不知道是第幾任的黃了。
關海把人脈圈搭到了首都,近幾年總往北京跑,尤其今年,人似乎要把工作重心挪到那去了。
小白聽關成說,關海想把關成工作以後也安排在北京。
這事兒小白都沒瞞着樸樹。
說着說着,小白發現樸樹好像打他來就沒說過話。
再往後樸樹還是不說話小白就不高興了,說:“诶,老弟你現在跟我裝啞巴是不晚點兒了啊。”
冬個兒第一次場雪,趁着夜幕已經飄下薄薄的一層,這會兒還在下。
樸樹早起穿了羊毛襪子把腳使勁兒塞進棉靴裏,天是烏青色,樸樹把修鞋的小車從院兒牆根拽着到院門口,走的一步一個出溜滑兒。
放下車他去開門,拉開鐵閥門卻被從外頭給拉了開、
樸樹還沒看清,就瞅着他家門口站着個大高個兒,陰氣深深的吓的他瞬間就毛了。
待他看清人,
呦,這不咱考研以後工作在首都那小夥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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