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飛升

有了混元丹，飛升便被提上了日程。飛升在陸睿朗看來就是回本源世界，畢竟這只是個任務世界。就好像他在第一個世界自爆後，會回到本源世界一樣。

為人謹慎的陸睿朗當然也問了天神一號，不時會抽一下的天神一號只給出了了六個點：【……】

陸睿朗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這六個點是啥意思。跑去問裴朔，裴朔卻拉着他去補度蜜月。他們用了十年時間游遍了玄天大陸的每一寸土地，直到看無可看、逛無可逛，他們才回到青雲峰。

“該回去了，離開這麽久，也不知道掌門師姐他們怎麽樣了，小丫頭有沒有又調皮搗蛋，還有你的公司，可能快倒閉了。”陸睿朗靠在裴朔懷裏，聲音很輕，但語氣中卻是滿滿的思念。

裴朔輕輕撫摸着他的軟發，側頭在他額前親了一口，輕嘆道：“我們飛升吧。”

等陸睿朗再次睜眼的時候，看見的不是閉關的小木屋，而是繁花盛開，鳥語花香的山谷。而他則變成了山谷中的一棵毫不起眼的甘松。

日出日落，春去秋來，身邊沒有了一直陪伴的人，卻在某一天，飛來了一條金色的小龍。

小龍最喜歡躺在他身邊的草地上睡覺，還喜歡在他邊上甩着尾巴嬉戲，每次都吓得陸睿朗尖聲驚叫，唯恐被它一屁股壓扁，或是一尾巴抽飛。

雖然每次都險象環生，但總算有驚無險的過去了一千多年。他還是那棵甘松，而小龍已經長成了一條金色的巨龍。

每天白天，金龍都會飛出山谷去玩，可只要天一黑，便會飛回陸睿朗身邊睡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山中無歲月，三千年匆匆而過。

就在陸睿朗以為日子就會這樣永無止盡的過下去的時候，突然有一天，金龍渾身是傷的回來了，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在他邊上。

陸睿朗想伸手摸摸這個親眼看着長大的孩子，可無論他怎麽晃動枝幹，始終碰不到。

金龍腹部有一道三尺長的傷口，鮮血染紅了身下的土地，漸漸蔓延到陸睿朗腳下。再不縫合傷口，金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陸睿朗焦急如焚，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能變成人就好了。

也許是他心中的願望太強烈，在一陣暈眩後，他變成了一個人，一個頭頂長着兩片葉子的一歲小娃娃。四肢并用地爬到金龍身邊，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向還在不斷往外冒血的傷口，心裏不斷地默念：“很快就好了，不疼不疼。”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只見被他摸過的地方，血慢慢地止住了，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看着完全愈合的傷口，陸睿朗還沒來得及高興，已經又變回了一棵生長在土裏的甘松。

蘇醒過來的金龍見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于是一個騰龍擺尾飛上了天，又開始了作天作地的逍遙日子。

之後的很多日子，都在受傷、療傷、受傷、療傷的無限循環中度過。

陸睿朗從一歲的嬰孩長成了十三、四的少年，金龍也從龍變成了一個十七、八歲的金發少年。相互陪伴了五千多年的兩人，就像一個連體嬰，無論到哪兒都形影不離。

白天金龍出去玩，陸睿朗便會騎在他的背上，兩人一起穿雲入海，翺翔九天。太陽落山後，兩人就回到山谷，相擁而眠。

陸睿朗看着天上翻滾的劫雲，笑着安慰一臉緊張，忐忑不安的金龍：“傲淵，等我飛升成仙，就可以和你永遠在一起了。”

傲淵拉着他的手，重重地點頭：“我們永遠不分開。”

“好。”

接下第九道劫雷，陸睿朗的嘴角浮現笑容，看着一條巨大的金龍從還未散去的劫雲中俯沖而下，一尾巴向他抽來，笑容凝固在臉上，滿目的金色和黑暗一同将他吞沒。

再睜眼時，陸睿朗發現自己變成了一縷魂魄，又回到了劫雲散去，金龍出現的那一刻。他好像一個局外人，看着金龍俯沖而下，高高擡起尾巴……

心突然猛烈地抽痛了一下，陸睿朗閉上眼睛，同樣的場景他不想再看第二遍。

“啊——你在幹什麽？你還我的小朗，啊——我要殺了你！”

“你是我兒子，是神龍族未來的族長。有資格陪伴在你身邊的只能是血統同樣尊貴的龍族，而不是一棵不知所謂的雜草。”

陸睿朗詫異地睜開眼睛，只見天空中盤旋着兩條金龍，一眼望去，幾乎一模一樣，但陸睿朗還是發現了他們的不同之處。他每天騎在傲淵身上，又怎麽會不知道他的龍鱗有多大，龍角有多長。

“不準你這麽說小朗。”右邊的金龍猛地沖向左邊的金龍，兩條龍瞬間纏鬥在一起。

此刻的陸睿朗早已忘記了心痛，看着傲淵身上越來越多的傷口，焦急地大喊：“別打了，停手，都停手。”可是任他喊破喉嚨，也沒人能聽見他的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傲淵從空中跌落，龐大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沉悶地巨響。

陸睿朗飛快地飄到他身邊，想要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樣，查看他的傷勢，為他療傷。可是，無論他怎麽摸，手都會穿透他的身體，無論他怎麽努力，他身上的傷口依然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他已經被我打入了輪回道，生生世世都将在凡世間輪回，你還是乖乖和我回神龍谷吧。”傲淵的父親，神龍族現任族長從空中落下，看着地上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兒子，眼底劃過心疼。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這樣，可是神龍一族繁衍困難，特別是身為歷代族長的金龍一族，千萬年來都是一脈單傳。傲淵是他唯一的孩子，一生下來就肩負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和使命。

“輪回道嗎？”傲淵咧嘴一笑：“那我就陪着他生生世世輪……”話還沒說完，就擡手拍向了天靈蓋。

還沒等陸睿朗反應過來，就被傲淵的魂魄一同拉入了輪回道。他依然是一縷魂魄，跟在轉世投胎的傲淵身邊，看着他在茫茫塵世間尋找了一世又一世。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在輪回到第六世的時候，傲淵找到了他的小朗。

陸睿朗飄在熟悉的城市上空，驚訝地張大了嘴，這是回到本源世界了？他看着裴朔投胎在晏城裴家，身嬌玉貴的長到六歲，看着他和他媽媽被人綁架，看着他被送進孤兒院，看着他和小朗成了好朋友，看着他承諾小朗會回來找他，看着他求爺爺收養小朗，看着他高高興興地回孤兒院找小朗，可是，小朗已經被人領養了……

看着六歲小孩眼中自責、迷茫和悲痛，陸睿朗突然心痛如絞，原來那個讓裴朔夜不能眠，晚晚噩夢不斷，弄丢了的弟弟，就是幼年的自己，那個在孤兒院中，還沒被養父帶走的陸睿朗。

看着年幼的傲淵一次次在噩夢中呼喚小朗，一次次從噩夢中驚醒，陸睿朗心痛到無法呼吸。他想去安慰他，想去告訴他，他就在他身邊，從未離開過。

看着他小小的身體，單薄的肩膀，一步步的撐起裴家，一手一腳建立起騰龍。看着他為了救小朗而截肢，看着他一直默默守護着小朗，直到小朗去世，最後再看着他将精神力傳入小朗的靈魂。

有了這道精神印記，無論小朗到哪裏，他都能找到他。

可奇怪的是，第七世，第八世……之後的每一世，他們不斷地重複着第六世，孤兒院相遇、尋找、截肢、守護、死亡。直到到第十二世，師傅和師公的出現，一切才有了變化。

看着坐在病床邊的師公，陸睿朗才知道，原來他能拜師傅為師，是傲淵為他求來的。前幾世的小朗雖然衣食無憂，但始終只是個平凡的小職員。而這一世，小朗成了“玉白門”掌門的親傳弟子，在他刻苦學醫，努力練習煉藥術的時候，傲淵一如既往的在他身後默默守護着他。

看着他為師公管理公司，累死累活，只為得到一個陪伴在小朗身邊的機會……

陸睿朗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又像看了一本漫長的電影。當他睜開眼的時候，心痛的感覺還如此清晰，茫然地環顧四周。

“你，你醒了？”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熟悉至極的聲音。

陸睿朗呼吸一滞，心猛地一抽，循聲望去，眼淚撲簌簌地滑落。

一頭金發的傲淵跪在池邊，原本忐忑不安的表情在看見心上人的眼淚的那一刻，立刻被心疼和擔憂取代。

“小朗，別哭，別哭，都是我不好。你先上來，想打想罵随你。”傲淵伸出手，想把心上人拉上來。

來不及擦去眼淚，陸睿朗就一頭撲進了他懷裏，不管是不是夢，這一刻只想緊緊抱住他。

化仙池為所有飛升的凡人洗去塵緣，傲淵不确定心上人在這九天裏都經歷了什麽，但看他此刻這悲痛欲絕的模樣，一定是遇到了傷心事。

想到小朗入輪回道前的一幕，傲淵神情一變，急忙解釋：“打你的那條金龍不是我，你一定要相信我，那是……”

“我知道。”帶着哭音的三個字從他胸口傳來，傲淵說到一半的話嘎然而止，驚訝地低頭，看向埋在他胸口，哭的慘兮兮的心上人。

手中真實的觸感，溫暖的懷抱，陸睿朗知道這不是夢，他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傲淵身邊，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将他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