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瀛洲(六) (1)
秦舟笑得喘不過氣來。
沒想到君漸書還有點娛樂精神,想和他搞一場“霸道宮主愛上我”。
秦舟笑着, 耳尖泛起了點微紅。
他将君漸書推開, 微微偏頭,口上卻扯開了話題:“說到方丈洲……我記得你不是說過, 我和你第一次見面是在方丈洲的十裏亭?怎麽我現在想起來, 是在瀛洲撿的你?”
其實在今天之前, 他已經有點潛意識, 覺得自己和君漸書的初次相見是在瀛洲。
只是稍微想一想, 卻能想起來君漸書說過的十裏亭。
若是那裏不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的地方, 君漸書怎麽會将關于他的東西都埋葬在那裏呢?
“師尊不記得是正常的。”君漸書意猶未盡地收起剛才的“玩笑”,轉而道,“那确實是我和師尊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不過師尊不記得了。”
秦舟擡眼看他:“你那時候可不會記憶消除。”
“對。師尊不要一想什麽就記憶消除。”君漸書勾起一抹苦笑, “你就是忘了而已。在我拜師尊為師的前兩年, 家裏帶我去方丈洲玩, 我走丢過,是被師尊送回去的。”
秦舟聽的一頭霧水, 使勁回想,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他和君漸書在哪裏有這麽一遭。
“那時候我是隐藏着身份的, 師尊認不出我的身份也正常。”君漸書說着說着嘆了口氣, “可誰能想到, 再見面的時候, 你連我長什麽樣都不記得了呢?”
秦舟實在想不起來他說的那事, 但是看君漸書的表情, 再質疑恐怕又要惹人傷心。
他只能幹笑兩聲。
心裏暗罵,自己怎麽能這麽精準踩雷。難不成他是掃雷器變的?
不過這麽一說,他也有點力氣聽關于秦因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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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和君漸書說秦過的事情時,他幾乎要用着力氣,阻止胸腔內翻騰的情緒。很氣憤,又很難過。
屬于從前的那份不能理解的複雜情緒,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他身上。
君漸書見他狀态好了些,于是繼續:“三公子性情比師尊還要跳脫,我小時候被他折騰過不少次。”
“他折騰你?”秦舟輕咦一聲。
“還不是因為師尊太受歡迎。”君漸書瞟了他一眼,竟然有些幽怨,“不止是他,還有秦過。從一開始見到秦過,我就覺得他對我有敵意。若是真如師尊所說,秦過因為嫉妒而殺了三公子。那我可能是因為幼時和師尊算不上親善,才逃過了一劫。”
秦舟想了想,還真有可能是這樣。
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殺,一個非親非故的小輩又怎麽會下不了手?
秦舟越想越心寒,但還是繼續道:“之前的事情就到這裏吧。”
“還有玄冥他們的事情,師尊不聽?”君漸書輕聲問。
“其實還有你的事情。我現在對你也不是很了解。”秦舟輕嘆一聲,仿佛要将郁積在胸中的憤懑都給吐出來,“不過現在沒力氣聽從前的事情了。”他勉強勾了勾唇道:“我來的那個世界裏,有個人說過,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舒完這口氣,他将雙手扣起來,拉了一下胳膊,故作輕松道:“雖然我現在不能不留,但是一時之間還是不要太難為自己了。等有心情的時候,你當做故事講給我聽,可以嗎?”
“哪有什麽可以不可以。”君漸書盯着他,眼神溫柔如水,“只要師尊想,我便講給你。”
秦舟心裏一動。
“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怎麽?”
秦舟想了想。君漸書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問題出在他這裏。
他沉吟片刻:“要是以前你這麽說,我會在心裏覺得,你話說的漂亮,真到時候不一定會說實話。”
君漸書打趣道:“原來師尊一直是這麽想我的。”
“是以前那樣想的,”秦舟幹笑兩聲,“我剛才沒懷疑你,才覺得有有點奇怪。君宮主是不是又對我使了什麽奇怪的法術,讓我對你深信不疑?”
他說着說着,眼神一挑看向君漸書。
最近豔骨分明沒有發作,但不知為何,這一眼比之前豔骨快要壓不住時還要勾人。
君漸書喉頭微動,很快又停了下來。
這位蓬萊宮主,覺得再不占點便宜,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不過他很能沉得住氣,沒有急着撒鈎子,而是笑着道:“我可沒敢對師尊動手腳,若是師尊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查。”
“嘿。”秦舟被他氣笑了,“要是讓我知道你還有什麽瞞着我,你吃不了兜着走。”
其實還真有。豔骨便是了。
君漸書仍維持着笑容,應了下來。
他又問:“師尊說不說從前了,就是還有旁的想問?”
聽他這一說,秦舟又來氣了。他肘着椅背,扶着額頭道:“還是秦過。”
還是秦過那個孽障。
他像是對秦過起了應激反應,一想起這人就腦子疼。
君漸書自覺地繞到椅子後面,雙手控上來,輕輕按着他的太陽穴。
溫暖的溫度貼在額頭上,還有些許靈力滲入,很快消減了秦舟的頭疼。
秦舟的心情好了些,語氣也輕了:“我想知道秦過那兩個孩子是什麽情況。看秦安雨那個樣子,也不像能繼承秦家的樣子。那另一個女孩如何?”
“秦過另一個孩子叫秦安月,比秦安雨穩重。不過……”君漸書想了想,終于道,“就我的感覺,秦過不是很喜歡這個姑娘。倒也不是怎麽苛待她,只是兩人之間的感覺不對勁,不像平常的父女。不過我和這兩個小輩見得不多,感覺可能有偏差。”
“沒事,”秦舟抓着他的手腕,“操縱”他往自己的頭後面揉,“你的感覺我還是信得過的。”
君漸書的雙手被他扯到腦後,滿頭的青絲從手指間穿過,麻麻癢癢的讓人難耐。
君漸書一邊按秦舟的想法給他揉着頭,一邊輕聲問:“師尊還有沒有什麽想問的?”
秦舟被他捏的舒舒服服,像個被伺候的妥妥貼貼的老大爺一樣,很是思考了一會兒。
他問:“要不我們聊聊拾柒的事情?他很不對勁,你能看出來吧?”
君漸書本來以為他沒有旁的事了,見狀只能繼續道:“師尊是想說,拾柒可能對我們沒那麽大的敵意?”
“嗯……”秦舟舒服地打了個哈欠,“他天天給你送魂,又送了我這麽份大禮。就算有敵意,也得好好感謝感謝他。”
君漸書抿唇一笑:“拾柒聽見這話,恐怕要氣得昏過去。他是我的心魔,和我相生相克。我見不得他好,他也見不得我好,這是天道的約束。”
“原來如此。那明天你要是見了他,就輕點打他。”秦舟的聲音裏帶了懶洋洋的笑意,“每次都那麽利落地殺了多不好,朝着臉打幾下,然後放了不就好,他又做不了什麽妖。”
“師尊這話說的……放出去也是被旁的修士殺死。”君漸書笑道,“你真的壞。”
被評價為“真的壞”的秦舟,沒有一點反省的意思,反而笑嘻嘻道:“哪能怎麽辦?也不能放,殺了又太殘忍嘛……不過我就說兩句,你別真這麽做了。”
見秦舟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君漸書剛想應下,就聽見秦舟慵懶的一句:“這麽虐他對你的名聲不好。”
君漸書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的笑聲和平時的笑意不同,像是淬了甘泉,讓人聽起來極容易受到感染。
感受着君漸書高興的情緒,秦舟也從之前的記憶裏回過神來。他睜開之前半眯着的眼,朝後抓住君漸書的手:“要不要籌劃一下明天的宴席?”
君漸書算是明白了,只要他不喊停,秦舟就能給他找出來無窮無盡的事情做。
他無奈道:“師尊也不知道歇歇,累壞了怎麽辦?”
“不不不不,”秦舟連連否認,“我不是不知道歇,我只是想把這些都處理完了,然後可以放心地完。”
在從前的世界裏上學,放長假的時候,他是那種會在前三天瘋狂把作業寫完的人。累一時,舒服一大時,秦舟一直貫徹着這樣的原則。
君漸書卻不甚認同他這樣的想法,他緩緩道:“明天的宴席還早,現在就急着謀劃,說不定會出現些變化,反而弄巧成拙。不如談些旁的。”
秦舟聽着他前兩句,覺得有點道理。
秦舟:“你主要是想談最後的事情吧?”
“瞞不過師尊。不過這事成不成,還得看師尊。”
“如何?”
“之前關于秦因的事情,師尊似乎存在些疑慮?”
他這麽一說,秦舟才想起來那種被他抛之腦後的異樣感覺。
他回想了一下,盡量準确地描述出來:“我從記憶裏出來時,有種感覺。明明秦因早就死了,但是我總覺得,他好像就在我身邊。不能準确地說在哪裏,但是我這兩天肯定見過他。”
君漸書見狀,便知道自己的猜想對了。
秦家的傳承之中,有很多是根據血脈傳承的。若是直系血親,很容易察覺到彼此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就要索取些甜頭了。
君漸書問:“師尊覺得他有可能是什麽人?”
“什麽什麽人,秦因早就死了啊,應該是我的錯覺。”秦舟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自己也覺得不對勁。他最終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給出了自己的猜想,“最有可能是那個困陣。我昨天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熟悉。而且他對我也很親近。如果能再接觸他一下,我應該能認出他。”
君漸書繼續問:“認出之後呢,師尊想讓他繼續留在秦家嗎?”
“怎麽可能!”秦舟想也不想地拒絕,“要真是秦因,我肯定要帶他走的。昨天那個困陣……你等我想想。”
他抓着君漸書的手腕,下意識微微拉了一把,君漸書就順着他的力道,雙手攬在他的胸前。
秦舟的頭抵着君漸書的胸口,還能感受到他并不劇烈的心跳。
他沉浸在思緒裏,一時沒有發現。
等到發現兩人親密的姿勢時,秦舟趕忙把君漸書的手臂甩開,欲蓋彌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秦舟:“這椅子剛才好像要塌了。”
君漸書裝作不明所以地晃了晃椅子,無辜道:“挺結實的呀。秦過還不至于在這種小事上為難我。”
“哦……那可能是我感覺錯了。”秦舟趕緊把這個話題終結,轉而道,“我想起來了,那個困陣,昨天給我的感覺就不太對勁,不像一個純粹的陣法。不然你們也不會察覺不到它。我昨天還以為是什麽高深的咒印。現在想想,那困陣上早已附着了一些靈魂。其中很可能就有秦因。”
他有些不解地喃喃自語:“聽秋刃說,那個困陣一直跟着秦過。秦過把秦因放在身邊做什麽呢……”
“師尊,”君漸書提醒他,“秦過對你很執着。非常執着。”
秦舟猛地擡頭,正好跟繞到他前面的君漸書對視:“你是說,秦過想用秦因威脅我……不行,不管是不是這樣,秦因都不能留在他身邊。君漸書,如果他真的是秦因,幫我把他帶去蓬萊可以嗎?”
一向對他溫和的君漸書,這時候卻一臉認真。
秦舟有點緊張地看着他,喉頭動了動。
君漸書淡淡道:“師尊,我對你也很執着。”
“你開什麽玩笑,你又不會拿秦因威脅我。”秦舟感覺口中有些發澀。
君漸書勾起一個苦澀的微笑:“但我為什麽要讓別人接近師尊呢?”
周圍的溫度仿若陡然下降了,空氣裏仿佛能結出冰碴。
秦舟腦袋中一陣嗡鳴,但他還是強迫自己保持了理智。
把之前的話結合起來理解一下,他便冷靜了下來。
這個話題是君漸書提起的,之前連他自己都不願意相信秦因還在這個世上的可能性。提出之後,卻這樣冷臉對他。
除了另有所謀,秦舟想不出旁的原因。
秦舟也認真地盯着君漸書:“宮主想要什麽?”
君漸書覺得秦舟這種反應不太對。
印象裏師尊現在應該炸毛了才對……君漸書覺得自己可能走錯了一步棋。
不過,應該不至于滿盤皆輸?
君漸書掙紮道:“我想要的,師尊應該知道。”
他認真地看着秦舟,眼裏卻多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君漸書這個樣子,倒真有那麽點“纨绔子弟苦心設計逼良為娼”的意思。
秦舟于是板着臉,冷冷道:“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嗎?”
君漸書看着他的樣子,便知道自己這一步下錯,就是步步錯下去了。
要想懸崖勒馬,還得先壯士斷腕。
他于是将方才的神情收了,只低聲道:“徒兒只是想讓師尊抱抱我,就去幫師尊調查的。”
秦舟像是有些驚訝,不太确定道:“你真的這麽想?”
君漸書忍痛點了點頭。
秦舟于是松了口氣:“你早說啊。抱歉任任,之前在記憶裏我被秦過吓得狠了,剛才想岔了。”
他從椅子上起身,将君漸書抱了個滿懷。
君漸書将手臂在他背後環起,感受着秦舟的體溫,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輕微而好聞的味道。
君漸書問:“師尊以為我之前會想讓你做什麽?”
“不就是像以前一樣,讓我親你……簡直強人所難。”秦舟故意嘟嘟囔囔的,像是十分不滿,“親人這種事,若非兩情相悅,怎麽能輕易做?逼出來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他一字一句,都在往君漸書的心口上戳。等他說完,君漸書心裏也憋悶的差不多了,悶悶地應了聲:“哦。”
秦舟還覺得火候不夠,又給他添了一句:“任任你怎麽不太開心的樣子?我說秦過,不是說你啊。強扭的瓜不甜。況且你師尊這麽英明神武,不可能會對一個心思不正的人動心的。”
君漸書悶悶地抱着他,這次連話也不說了。
秦舟裝作恍然大悟:“我剛從記憶裏回來,竟然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忘記了……你之前是不是做過類似的事?不過沒事,只要任任改了,師尊還是愛你的。任任能做到嗎?”
這下,就算君漸書再為他昏了頭,也回過神來了。
他氣得拿額頭去捶秦舟的肩膀,咬着他的衣襟道:“徒兒……謹記!”
他的話含混不清,但能聽出憤恨的語氣。
秦舟逗他逗的開心,下一刻就被他的行動吓到了。他大喊道:“你往哪兒咬呢!屬狗的嗎,放開!”
君漸書于是最後在他衣襟上磨了一口,松開後道:“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秦舟:“嗯?”
“師尊口上嫌我,心裏卻不是這麽想。徒兒自然口上答應,身體卻不那麽做。”君漸書微微笑着,唇角揚起細微而真誠的弧度。
秦舟看着他,又想起他剛才被自己騙到時的憋悶反應。
于是笑得前仰後合。
君漸書也知道他在笑什麽,卻沒有什麽辦法阻止他,只能站在一旁,無奈地等他笑完。
秦舟的笑聲爽朗而具有感染力,君漸書等着等着,竟然被他感染了,自己也在一旁笑道:“師尊這招實在太幼稚了。”
“幼稚你還上當,嗯?”秦舟笑完了,眼睛裏卻還剩着笑意,看着他問,“現在還想讓我親你嗎?”
君漸書将他從下到上地掃視了一遍。雖然這眼神說不出有什麽奇怪,但秦舟總覺得他在暗示着什麽。
不過求生欲還是讓他選擇了裝傻。秦舟趕緊追問:“還想不想了?給個準話。”
君漸書意猶未盡地收回了視線,對着秦舟道:“當然想。”
秦舟于是笑得爽朗:“想就來。不就是親親嗎,你要是臉皮夠厚,不僅能夠在這裏親,我還可以當着別人的面親你!”
君漸書若有所思地問:“當着秦過也行?”
這話一出,宣誓主權的意味就太濃烈了。
秦舟無情地抹消他的妄想:“先說好了,我不親嘴。”
“哦……”君漸書陰陽怪氣地拉着調子,表示自己的不滿。
秦舟又道:“不過當着秦過也可以。只要你不怕我馬甲掉了,親到一半他會殺過來就行。”
他又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接受:“不行。親是可以親,但是氣氛不能毀了啊。你說親一半,旁邊濺了一地的血,你還有心情親下去?”
他質問的順理成章,為自己的慫秦過找了十分充分的理由。
卻沒注意到君漸書看他的眼神漸漸變了。君漸書笑着問:“師尊還想親多少下?”
秦舟:“……”
君漸書步步緊逼,一手扯着他的手腕,将他重新拉到自己懷裏。
而後另一手擡起他的下巴,逼迫他和自己直視。
每次和這麽近距離地和君漸書對視,秦舟的腦子都要空白掉一秒。
其實君漸書也一樣。
他在欣賞秦舟的眼睛。
那雙眸子裏面全是他,像是心裏也裝滿了他一樣。
君漸書比秦舟先反應過來,便笑着道:“師尊想親多久都可以,徒兒就在這裏,可以随便親。”
“親多久都行……”秦舟今天的反應時間比平常長了很久。
他看着君漸書近在咫尺的臉龐,喉頭竟然滾了滾。
而後像是忽然被提醒了什麽,他的耳尖迅速染上紅色,一把推開君漸書。
“你是流氓嗎!”
君漸書十分坦誠:“或許我是個流氓,但只對師尊流氓。”
秦舟氣得牙癢癢,卻沒有辦法,只能恨恨地盯着他,瘋狂尋找有沒有什麽話能反駁他的。
君漸書好整以暇地等他想出來。
秦舟在心裏把君漸書從頭到尾胖揍了一頓,現實中卻想不出一句話來反駁他。
到了最後,秦舟實在氣憤,又看不下去君漸書這麽喲哉悠哉的模樣。
于是像之前的那個晚上一樣,氣上心頭,而後往前兩步,撲在了君漸書面前。
只是那天晚上,他是用指尖輕點了兩人的嘴唇,間接接了吻。
這次則直接了些。
他将君漸書的肩膀按了下來,一口咬上了君漸書的鼻子。
他的舌頭點着君漸書的鼻梁,模糊不清道:“誰準你犯上作亂的,嗯?”
他的話實在太含糊,君漸書彎着腰,只聽清了最後那個帶着得意的“嗯”字。
雖然被牙齒磕的有點疼,君漸書心裏卻笑了。
師尊炸毛的樣子,果真十分可愛。
不過還是有些可惜,他為什麽剛才被師尊一拉就彎下了腰呢?
要是不彎腰,現在師尊就是仰起頭來湊上來親他了。
秦舟要是知道君漸書心裏想的是這麽不着調的東西,恐怕會氣得把他的鼻子咬掉。
不過他現在不知道,而且剛才湧上頭的那股熱血也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這樣的後果就是,他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趕緊松了口,往後跳了跳。
他剛才咬的高了些,差點貼在君漸書的眼睛上。
現在君漸書的眼睛下面,還有兩道他咬出的牙印。
秦舟一邊悔恨自己幼稚,一邊覺得自己暴殄天物。
他怎麽就忘了,君漸書對他多了個易傷buff,根本不能多碰?現在臉上多了兩個牙印,實在有礙觀瞻。
但臉的主人顯然不這麽認為,他用蔥白的手點了點還濕潤的牙印,朝着秦舟笑道:“原來這就是師尊牙齒的形狀?”
秦舟氣鼓鼓地轉過身去,明顯是賭氣不想看他了。
見秦舟朝屋外走去,君漸書忍不住想提醒他,現在沒有自己在,他一個人在瀛洲逛會顯得很奇怪。
而且很危險,很有可能被變.态秦過盯上。
但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走到門口的秦舟恨恨地回過頭來,對他道:“你不要出門了!臉上的牙印真難看!”
君漸書的手還沒拿下來,聞言又摸了摸那兩道印跡。
也不算難看吧,還挺整齊的。
秦舟說完,又轉過身去,想要往外走。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前,君漸書無聲地嘆了口氣,剛想使個隐身陣法跟上去,便見秦舟出現在門前。
見君漸書看他,秦舟啪的一聲把大門關上了。
他憤怒道:“你不出去,我也沒法出去。”
君漸書真誠道:“其實我可以……”
“不可以。”秦舟生無可戀道,“你醜。”
而且那兩排牙印,實在太影響君漸書的高人形象了。
雖然他們兩個人的臉上都使了模糊的法術,但若是撞見了修為較高的秦過,或者身為君漸書心魔的拾柒,那兩個牙印還是可以看見的。
秦舟不敢賭,這兩人會不會把這事傳出去,讓全修真界都知道君漸書臉上有兩個滑稽的牙印。
或者……還會傳出君漸書私自養了個母老虎的傳言。秦舟根據自己多年以訛傳訛的經驗,覺得這個推論一點都不離譜。
為了防止君漸書的名譽和自己那并不存在的名譽受損,秦舟很快說服了自己。
其實待在屋裏也挺好的,畢竟君漸書沒有那麽令人讨厭。
還能和他談談明天的宴會該怎麽辦。他到現在,連那個宴會上會有什麽人參與都不知道。
秦舟本來是坐在椅子上,但可能是精神有些透支了,便不自覺地頭一點一點,就連君漸書說話都聽不太清楚。
搞得君漸書懷疑自己說話是不是太催眠了。
秦舟其實有點委屈。
他一直在心裏罵原主,即使他知道那就是自己。可是這一次他罵不出來了,他實在不能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有的問題,別的人根本沒有給他補救的機會。
這股委屈包圍着他,将他的意識扯向更模糊的深淵。
迷糊之中,他感覺自己的身子被什麽人動了。
但很快君漸書身上的那股清香圍繞了他,秦舟下意識地抱住了君漸書的頭。
君漸書失笑。
他以前也見過旁人拖着背和腿彎抱過人,怎麽那時候被抱的人是攬人家脖子,到了他師尊,就變成了抱頭?
君漸書微微甩頭,将被壓住的發絲扯開了些,而後抱着秦舟往床上去。
他本想将秦舟放在床上,沒想到師尊睡着了,力氣卻不小,手往下時扯着他的耳朵,怎麽也不願意松手。
你但凡捏點別的東西也行啊……君漸書笑着眯了眯眼。
而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自己翻身上床,将秦舟摟在了自己的懷裏。
這個角度秦舟不好使力,捏了君漸書一會兒,便自己別扭地松開了手。
君漸書本想松開他,自己去周圍查探查探的,結果他還沒動身,秦舟就像察覺到了危險的小動物,往他懷裏鑽了鑽。
君漸書差點沒被他給鑽出火來。
罪魁禍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睡得異常安穩。
秦舟睡着的時候,将平時的棱角都藏了起來,眼睫間或動一下,像是夢見了什麽不好的東西。
君漸書貼着他抱了一會兒,最終放棄了出去查探的想法。
雖然把師尊弄暈抱着睡,他很容易就能做到。不過這次是師尊自己蹭過來的,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就這麽摟着秦舟,君漸書竟然也有了點睡意。
從前在天樞殿裏,他一直睡在師尊身旁,卻沒有幾次是睡着的。他總是覺得這像是一場夢,若是他睡醒,師尊就會再次從身邊離開。
現在他卻有點改變了。
他覺得,可以試着再相信師尊一次。
至少在這一夜,師尊不會離開他。
君漸書這一覺睡的比他想象的沉。
原本只是想稍微小憩一會兒,沒想到一醒來,已經是一整夜過去。
今天就是秦過的宴席,要是錯過了,師尊還不知道要怎麽生氣。
君漸書想着,便想将秦舟叫醒。
秦舟若有所感,在他懷裏微微翻了個身,便悠悠轉醒。
君漸書的身子卻有些僵硬了。
秦舟剛醒過來,便覺得身下好像有什麽東西硌到了他的背。
他昨天是坐着睡的?秦舟想了想,好像是這麽一回事。
但是他沒把什麽杯子之類的亂扔到身後吧?
他迷蒙地睜眼,卻嗅到了君漸書獨有的清香。
逐漸明晰的視野裏,是君漸書的一截衣袖。衣袖之下,露出一節光潔如玉的小臂。
秦舟往後看了一眼,君漸書無辜地和他對視。
秦舟:“……”
君漸書:“……”
秦舟連滾帶爬地從君漸書懷裏竄出來,坐到床的另一邊。
他驚得結巴:“你是怎麽回事這是,啊?”
君漸書有些心累地解釋:“我昨天把師尊抱上床,師尊拉着我不放手,我就睡了一會兒……”
秦舟驚恐地打斷他:“我問你這個了嗎!”
他的視線向下轉了片刻,又飛快地收了回來。
他不是擔心君漸書的身體,他只是擔心自己的菊花。
君漸書掙紮:“我覺得這是正常現象……現在是早上。”
“我呸!你什麽時候沒有晨.勃,我會不記得嗎!”秦舟脫口而出。
君漸書無辜地看着他。
秦舟立即改口:“我不記得,但是你現在肯定沒有。之前那麽多天都沒見你有過。”
君漸書看了看他,默默翻轉了個身,低聲道:“那麽多天也沒做過夢啊……”
至于做的是什麽夢,已經不言自明了。
見他轉了身,秦舟才反應過來,僵硬地轉過身去,無情道:“你自己的夢你自己解決,我去外間等你。”
他同手同腳地走向外間,還聽見君漸書略帶幽怨的聲音:“師尊好冷漠哦。”
秦舟連頭都沒回,甩了他一臉呵呵。
出了房間後,秦舟癱在椅子上,有些別扭地揉着手上的須彌戒。
他搓着戒指出神,腦海裏浮現出君漸書方才的模樣。
要說因為一點生理反應而覺得君漸書如何,秦舟倒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的人。
只是那個對象是他。
而且君漸書方才看他的時候,眼裏明明帶着欲的。
有點勾人。
秦舟忍不住想下去,又硬生生壓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他又想,他剛才看君漸書的時候,自己又是個什麽樣子?
會不會反應很大,很傷人?
秦舟回想了一下當時有點暧昧的氣氛,覺得不太像。
那他會和君漸書相似嗎?露出丢人的,被蠱惑了的表情,好像很接受君漸書再對自己做些什麽似的。
停——
腦補是病腦補是病腦補是病。
秦舟順了氣,将剛才危險的想法全都抛之腦後。
又覺得有點無聊,便将神識投入君漸書之前送他的須彌戒,準備看看裏面有多少他現在認識的東西。
須彌戒裏是一個偏殿大小的空間,很多東西分門別類地放在裏面,秦舟心念一動就能将它們拿出來。
秦舟于是一個個地操縱着它們,數了數裏面的東西。
還有不少不認識的,但基礎的他知道。
他還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是他之前累死累活種的蘊靈草。
秦舟将帶着這種氣息的東西拿出來,發現是一瓶低階補靈丹。蘊靈草這種東西不珍貴,就算做成了靈丹,也只是最低品階的。
不知道是不是君漸書有心,這樣的補靈丹,須彌戒裏有百十瓶。
在這些補靈丹旁邊,還有一些高階些的丹藥,秦舟能認出其中幾種,也是留作補靈的。
秦舟将每一樣分別取出聞聞丹香,發現君漸書送他的其他丹藥,都是丹香馥郁,比補靈丹要高階了不止一點兩點。
果然是故意給他準備的。秦舟哭笑不得,把它們放回去,又把其他東西拿出來看了看,最後見君漸書還不出來,幹脆把竹青劍拿出來舞了兩下。
這麽折騰,也過去不少時間了。秦舟已經從一開始的沒睡醒困,變得十分心如止水。
但是君漸書還沒出來。
秦舟又耍了幾下竹青劍,最後還是朝着裏面喊了一句:“君漸書,你好了沒有?”
裏面傳來君漸書模糊的聲音:“還沒。”
這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些許,尾音還有些虛化,像一把小勾子,要把人的魂都給勾走。
秦舟聽了,手裏的竹青劍一松,差點沒把自己給劃傷了。
秦舟恨恨道:“什麽時候了還想着享受?你趕快點!”
有些空蕩的外間回蕩着他的聲音,秦舟一時間有點尴尬,拿着竹青劍對着空氣揮了好幾下。
才聽見裏面傳來一聲悶悶的:“……哦。”
秦舟手一抖,手掌正好劃上竹青劍的劍刃。
他下意識咬緊牙關,想象中的劇痛卻沒有降臨。他将竹青劍拿開,發現自己手上的皮膚光潔如常,根本看不出被劃過的痕跡。
而剛才被劍風波及的椅子,卻整齊地從中間被切成了兩半。
秦舟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情有些複雜。
他知道這是為什麽。因為竹青劍的主人是君漸書。而君漸書對他的傷害,因為他下的術法,是要削弱很多的。只是沒想到連武器都被限制了。
秦舟忽然想,自己若是使用舜弦琴,會不會很容易傷到君漸書?
秦舟心裏一緊,想了想他上次用舜弦琴的時候,君漸書好像沒有什麽反應。
應該不至于這麽苛刻,可這術法也太不平等了。對他唯一的約束,還是在君漸書死後才能成立。君漸書沒有死在之前那個被奪舍或者被控制的他手上,實在是僥幸。
君漸書說這個術法沒有解除的可能……秦舟看着竹青劍,心裏總是寧靜不下來。
他只能将竹青劍放下,轉而去想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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