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倒追青樓女官那些年(14)
“蘇喻。”我喚她道。
她靠在我的肩頭,哽咽着,嘴裏一直呢喃着“你在你在”。
一般情況下,都是要說“我在我在”的,但此時此景,特意去揪蘇喻的錯處有些略煞風景,我在便我在罷。
“嗯呢,我在。”
想她如今已是二人之下,萬人之上,哭起來撒嬌的樣子卻比之從前我見她時還要委屈。
我不知道她這些年經歷了什麽,只是人越是想要自由自在,便越是要吃透許多許多苦的。
她如今能這般潇灑自由,應當是付出了比之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将養了這麽許久,我的身子總算有些起色。倒是蘇喻,吹了沒一會風便輕咳起來,想來是最近公務繁忙,沒能好好休息上一場着了涼。
我正想讓她留下歇一會再離去,她便将我扶在床頭,說着有事先走了。等到幾天後過了初春,蘇喻才又頻繁到我院子裏來。
江沅還是老樣子,即便說了可以在丞相府常住,依舊三天兩頭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
往日歸來的時候,總是會帶一些話本子與我談笑,今日來時面色沉重,欲說未說倒有些扭扭捏捏不似平日裏的江沅。
我擡頭看了她一眼,見她還在思考,便擡腳出門,兀自去院中走路散心。
有些事情,想說便是能說,不想說,便是不能說。
“花璟,你還記得當年要拿燒火鉗燙你的那個人嗎?”江沅開了口。
我側着頭,實在是要欺負我的人太多,想不過來罷,所幸前幾日的時候想起過一回,一說燒火鉗便是記憶猶新。
“怎麽了,那人不是傷重不治了麽?”我回想着,當時自己好了之後總惦記着這回事,後來沒過多久,便聽說那人殁了。
“我今日,在集市上見到那個人了。”江沅看着我,似在等着我的反應。
“不是死了麽?”我猶記得當年本以為自己會被那一家子人迫害再無茍活之日,整天提心吊膽生怕被人捉了去,卻不想那一家子連着宅邸一塊搬走,竟是什麽也沒留下。
江沅搖着頭:“始終吊着一口氣,在集市裏讨生活呢。”
她形容那人的時候,我仿佛看到了另一個我自己。我沉默着,靜靜等着江沅說着後話。我知道,她定不是來和我說這些的。
她說:“花璟,蘇喻為你,當真是比你愛她還要多。”
她極少誇蘇喻,過去的那些年裏,每一日都在貶損着對方,好讓我死了去找蘇喻的心。可自從那日她罵了蘇喻一晚上,第二日帶着我上京之後,便再也沒有提起過蘇喻。
到如今,每每提起,便是誇贊。
我眼眶裏的酸澀盤旋着,嘴唇微微顫抖着:“我知道呀。”
她待我這樣好,可比我當年待她那般,好的不知道多少。
江沅見我嗅着院裏的桃花,卻不知我手裏的桃枝早已折斷,只是虛虛留在枝頭。
她嘆了一口氣:“她不願和你說,便是不想讓你知道。我一個局外人,也沒什麽好說不好說的。只是我最後再勸你一句,莫要後悔。”
江沅走後,我久久未曾發作的身子便狠狠咳上了好幾許。
她想說的,我皆是知曉的。只是何苦來哉,偏要在人心窩子上捅一刀。
“還疼嗎?”
蘇喻終歸是醉仙樓裏的姑娘,不能時常出來看我。我歇養了兩周,便又活蹦亂跳地去找蘇喻耍了。
甫一坐下,便是兩塊肉瓣刺痛難忍,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我難得見蘇喻這麽關心我,便撒着嬌委屈道;“可疼可疼了,你摸摸我,我便好一些。”
她的手頓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你要我,摸你屁股?”
我起初沒明白過來,待她的手将要觸到我剛好的屁股上時,便蹭地彈開,磕磕巴巴解釋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餓麽,吃些桃花糕罷?”她推着桌子上的桃花糕到我面前。
一伸手,我便瞧見了她手臂上有道極好看的淺淺桃花印子。她見我看到,便拂袖蓋住,說着不過是塊胎記。
“好看,我不騙你,胎記也能生得這般漂亮,真不愧是蘇喻。”
她聽我誇贊,拿着桃花糕的手有些微頓,但還是遞到了我的嘴邊:“你怎麽什麽都要誇,我就沒點不好的地方麽?”
我一口咬下酥糕,甜味在嘴裏四竄開來,順着喉嚨,一直甜到了身體各處。
“只要是蘇喻,便什麽都好。”
彼時我不知,那是只有燒紅的桃花簪子才能燙出來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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