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青檸都要被蘇廣平氣笑了，她将蘇沁雪交給紀思恬，緩緩站起身來。

原來居高臨下俯視她的男人下意識後退兩步，腦海清明了些，心中出現一絲悔意，自己不該來這裏，這麽沖動說這些話的。

只是他被大隊長緊急通知回來時，實在氣急。

事實上離婚只是權宜之策，在他心裏，宋青檸還是他的妻子，所以他拒絕娶別人。

因此他聽見自己妹妹被妻子弄到警局裏，還要進行口頭教育和罰款後，頓時一股憤怒夾雜着郁氣沖入腦海，一時間理智都消失了。

然而被青檸這一雙清冷的目光看着，如同一盆涼水澆上來，淋得蘇廣平透心涼的同時，理智恢複了，他愣愕的發現自己好像做錯事了，也讓他更加深的意識到，可能青檸不管怎麽樣，都不會跟他複婚了。

他喃喃道：“青檸，我只是……”

他想解釋，卻被青檸的聲音打斷了話語。

青檸收斂了剛剛的笑意，俏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冷聲道：“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我是按照法律來的，如果她沒有觸犯法律，也不會落到現在的下場，你有氣那就去修改法律！別在我這逞能。”

蘇廣平被怼的臉色青白，辯駁道：“她不過是跟你玩鬧，她才十六歲，是個孩子……”

縱然這個妹妹很刁鑽任性，大多數時候讓他頭疼，可到底是他親妹妹，就像親娘一樣，永遠無法割舍的。

青檸嗤笑，兩手抱胸：“十六歲？還是個孩子？要不是她十六歲，後果會更加嚴重，至于我毀了她？難道不是你們，你娘是個蠢貨，偏心偏到沒邊了，将好好地一個孩子寵得現在跟腦殘一樣，你這個不被偏心的，反而是最孝順的，真是可笑。”

“青檸，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蘇廣平感覺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插在他的心口，偏偏無法反駁，胸腔一陣發悶，“他們到底是我的親人，你這樣……”

一口一個蠢貨，腦殘，他臉上火辣辣的，分外難堪，他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她眼中竟然是這樣的？

更是有一種悲哀，結婚其實兩年了，她竟然沒對自己的家人生出一點感情？

青檸眉頭蹙起，分外認真的回答他的話：“在我眼裏，他們不是我的親人，甚至因為之前的事，将我身子都熬壞了，已經算是我仇人了，現在我跟你沒關系，跟他們更是沒關系！我沒去報複他們已經算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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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檸說完，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臉色都變得冷厲不少：“蘇廣平，之前我不計較，是看在你是蘇沁雪父親的身份，但現在你再敢來我面前多說一句話，只要我還在這村子上，就跟你們蘇家鬧到底！”

如果親人都是他們這樣子的，那她寧願永世孤獨！

“青檸，你聽說……”仿佛有什麽東西徹底被青檸戳破，蘇廣平被她的話說的一陣駭然，驚愕而恐懼的看着她，沒想到她會這麽決絕。

他下意識想要拉着她的手解釋，自己不是真的想要離婚，只是讓她先一個人生活着。

離婚不過是被逼急了，又看着母親頻頻打擾她，他一時做出的情急之策而已！

他想說他不是責怪她，他想道歉。

只是他才伸出手，青檸卻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過去，将蘇沁雪抱起來，三步并兩步走到自己房裏，關上門。

“啪！”的一聲脆響，房門被關上，動作幹淨利落，毫不留情。

……

蘇廣平那憨厚的臉上露出崩潰的神色，擡手想要敲門。

“你不要打擾青檸姐了，她現在過得挺好的！”紀思恬及時出聲，将他的動作止住。

蘇廣平面上似哭似笑，想要敲門的手舉着，也沒放下來，就這樣僵硬着，動作難看極了：“過得挺好的？”

他呼吸一下，一股涼氣讓他喉嚨抽痛，整個人都仿佛失去了血色。

紀思恬板着臉，清脆的聲音一字一句灌入眼前人的腦海裏：“是啊，你沒發現青檸姐現在都長肉了，嫁給你兩年，青檸姐都快瘦成骨頭架子了！現在可算是好了，你就別再勉強她了。”

蘇廣平那舉着的手放下來，剛因工作生出的底氣消失，挺直的腰身微微彎曲，肩膀也垮了。

他看着就如同一個被打擊得很嚴重的落魄之人。

紀思恬不好意思再說什麽，縱然之前他千般錯，但現在他的境況，已經夠讓他難受了。

沒了青檸姐在旁邊幫襯，他恐怕會被那幾個吸血鬼生吞活剝了！

她抿抿唇離開了。

其他幾人也都跟着回到各自的房間，天色暗淡，星星逐漸亮起，只剩下蘇廣平一個人站在知青點的院子裏，看着眼前緊閉的門。

屋子裏聲音很小，但偶爾還是會有那熟悉輕柔的聲音在說話，在哄他們的孩子。

許久之後，一聲低啞的聲音響起：“青檸……”

青檸打開房門，見他還站着，不耐煩道：“還有事嗎？”

蘇廣平這一次去掉之前的濾鏡，再認認真真的看着她，心中一陣刺痛，這雙眼睛裏，再也沒有之前對他的愛意，只剩下疏離冷漠以及不耐煩了。

之前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仿佛今天成了真的，他可能早就在她第一次說離婚時，就已經徹底失去這個女人了。

“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蘇廣平問出自己的奢望。

青檸唇瓣微抿，搖搖頭：“不可能。”

蘇廣平雙眼裏的光芒徹底暗淡，僵硬的點點頭，說：“剛剛過來，是我一時控制不住，現在想清楚了，這件事是她自作自受，對不起，以後……孩子的撫養費我會定期送過來……”

他最後的話語一時留白，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最終又沒能說出口，落魄的轉身離開，走了兩步，便用跑了，步伐飛快，一下子消失在夜色裏，看不見了。

青檸看着他離開，可算是松了口氣，快步去将院門關上，才回到自己屋子裏。

蘇沁雪正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兩小胖手揮舞着：“啊啊啊……”

“趕緊長大呀。”青檸過去和她碰碰臉蛋，便去準備水給她洗。

蘇沁雪傻乎乎一笑，一聽說長大，她就想着自己長大後能吃好吃的，口水流下來，嬰兒的本能讓她将手放到嘴裏，咬了兩口，一股鹹味，她反應過來，又趕緊拿開。

然而那大拇指上已經是濕噠噠的口水。

“……”蘇沁雪皺巴着小臉，不敢再看了。

太丢臉了。

還好這個媽媽很好，見她這樣，抽空拿着手帕過來給她擦手。

她又重新變成了一個幹淨的孩子，哇嗚一聲，乖乖等着洗漱。

青檸搖頭笑笑，還好當初走的時候将她帶着了，最起碼這個世界上她們倆能互相陪伴一段時光，要是一個人，沒準會真的孤單不少。

——

去了警察局一遭，蘇秀秀被吓破膽，在當天被張翠翠夫妻接回來後，一直不敢出現在人前。

張翠翠也再不敢過來鬧騰青檸了。

村子裏的人雖然對青檸頗有微詞，但青檸做什麽事都不求着他們，真的需要用上他們，花錢就行，大多數人都不會拒絕，因此至少是現在，青檸在村子裏還是過得很好的。

除了經常在天沒亮就去鎮上黑市裏賺錢，剩下的時間還是很充裕的，青檸便去鎮上的垃圾場，讓人幫忙收集齊了今後高考要用上的書籍，專心看書。

這段時間，青檸生活極為平靜。

“青檸姐，一起去洗衣服吧？”紀思恬喊了一聲。

現在她是村大隊的會計，不用上工，幹活利索，時間很充裕，因此很多時候都在知青點。

“好。”青檸應聲，拿着盆和衣服出來，就看見她那盆裏一堆衣服，顯然好些天沒洗了。

紀思恬注意到她的視線，輕咳一聲，道：“這兩天秋收，太忙了，就沒時間洗。”

青檸笑道：“沒事，偶爾偷個懶正常。”

紀思恬小臉微紅，跟在她後面。

村子裏井不多，平日裏只是用來吃的，要洗衣服，就在河裏比較方便。

青檸平時将自己貼身的衣服和蘇沁雪的都用井水洗，外面的衣服便直接在河裏洗，一般也是三四天才去一次，很少能跟紀思恬碰上的。

她放心的将蘇沁雪放在搖籃裏，奶瓶就放手邊，她現在力氣大了，想喝奶自己就可以喝，不用長時間照看着。

如今已經是初冬，天氣寒冷，幾乎都穿上了襖子，一個個看着越發臃腫，如果不是燒熱水的柴火不夠，青檸都想洗衣服都用熱水的。

空間裏倒是放着很多炭火，但她不敢在空間經常燒火，就怕空間被自己破壞了。

中午的河水是最溫暖的，這個時間聚集了不少人。

青檸和紀思恬選好位置，慢慢走下去。

然而手剛一碰到河水，就被冷的一個哆嗦，再怎麽溫暖不少，也是冰涼涼的，不一會兒她手就凍紅了。

“啧啧，居然還有臉出來，這麽好的丈夫都不要，現在可給別人了。”陰陽怪氣的尖利嗓音響起，女人對身邊人道：“要是我，可得後悔死咯！”

青檸微微挑眉，看來蘇廣平已經扛不住，已經找好了第二春。

她身邊的女人也意味深長道：“可別這樣說，人家生活的可好了，看那氣色，誰知道是不是有了第二春？”

“就是啊，每次從鎮上回來都是大包小包的，還經常一去鎮上就是半天，估計是做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呢！”

青檸恍然，難怪最近村子裏的嬸子總是意有所指的問她是不是已經找到個男人養着她，原來是她說出來的。

雖然上次因着招娣嬸子傳了她的話，村子裏有一陣謠言說她要找下一個男人，但見她一直安安分分，這個謠言就消下去的，結果最近又爬起來，而且傳得越來越過分。

雖然青檸不怎麽出門跟人交際，但紀思恬偶爾會跟她提起，幾次跟人吵架，她正好聽見了一些。

“氣死了！”紀思恬聽了這明顯意有所指的話，小臉蛋通紅，大眼睛裏冒着火光，恨不得将那兩人推到河水裏。

但她還有理智，因此只是小聲嘟囔一句。

青檸将衣服放好，随意瞥了眼說話的兩人，正好就是張雲雲和張芳，當初看不慣她，想要讓她上工做事的兩人。

青檸小聲道：“別管她們，眼睛盯着別人的，注定過不好。”

紀思恬羨慕的看着那低眉垂眼，卻并不卑微，反而有一種氣定神閑的感覺，她道：“青檸姐，你性子真好，大氣。”

青檸不在意的笑笑：“不是我大氣，真惹了我，我可小氣了，但她們還不被我放在眼裏。”

紀思恬用力點頭，撇撇嘴，雖然還不爽，但也乖乖開始洗衣服，沒有再說什麽。

倒是她們兩人說的話被隔得并不遠的兩人聽得清楚，頓時氣得不行。

張雲雲站起身，指着青檸吼道：“你說誰呢？誰給你膽子這樣說話？一個沒人要……！”

“啊——”剛剛還氣洶洶罵人的張雲雲陡然尖叫一聲，只聽見“撲騰”一聲，人掉在了河水裏，一下子透心涼。

衆人驚訝的看過來，只見一個瘦巴巴模樣略顯尖酸刻薄，頭發花白的女人指着她罵道：“你個小賤人！我家倉子怎麽會看上你這個又懶又沒用的女人，居然還敢藏錢？我說倉子怎麽整天喊着沒錢，感情都被你送去給你弟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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