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祁岩便拍馬屁道:“大約只有劍的飄逸靈動才能配得上方哥哥的氣質吧。”

硬要說的話, 方雲其實覺得他說的對了。

那些個長得就像肉餡廠裏跑出來的程咬金一般,每天拿個大錘子大斧子舞來舞去的大老粗, 只配得上做個小炮灰。

而只有他這般文質彬彬衣冠楚楚的人面獸心, 才配能坐的上第一把交椅。

作為蒼大反派, 自然從頭到腳都要仙一點, 飄一點,靈動一點。

但方雲卻抿了抿唇, 望着手上的鏽劍,面上顯露出了一絲難過, 微微搖了搖頭:“你怎麽想我呢?我又不是騷包。”

祁岩便謹慎的澄清道:“我不敢亂想方哥哥,只是真心覺得哥哥氣度不凡罷了。”

方雲給面子的挑了挑唇角, 低垂着眸子, 指尖在冰冷的鏽跡上輕撫而過,頓了頓, 再次胡扯道:“只因我的父輩, 曾是赫赫有名的鍛劍師。我家族歷代都善于鑄劍, 尚且還算得上有些威望的。”

方哥哥的父輩?這是祁岩第一次聽到方雲親口清晰的提起自己的過往,不禁略微緊張了起來。

方雲一向似乎十分忌諱自己的過去, 只說過自己是被那大魔頭滅了滿門的。

大約是怕被熟人瞧見他如今的境遇, 也不願被可能認出他的人見到, 是以祁岩也沒見他表露過與誰熟識。

此時他突然提起自己的家族,面上似乎帶着一絲極力掩蓋着的失落,叫祁岩整個人都揪心了起來。

怕是叫方哥哥又回憶起那段痛苦的記憶了吧。

“子承父業再對不過,若無意外, 我本來也該是成為一名鑄劍師的,若不是……“方雲微微低垂下頭,薄唇輕啓,片刻後才再次輕聲道,“我想,縱使我成不了鑄劍大師,我也當是不能離了祖輩歷代經營之物的。我正是受父輩影響。”

方雲說完,向前走了一步,擡手拍了拍祁岩的肩膀:“正如你是受我影響一般。我看着你,就仿佛是想起了當年的我自己。”

方哥哥竟然是這麽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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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岩分辨不出方雲其實說的通篇都是假話,只是整個人都受到了鼓舞,心潮澎湃起來。

祁岩沒想到方雲真的會親口說出這段痛苦的過往,短短的一句話裏,仿佛每個字都帶着血與淚。

若是方哥哥是因為遭受了那魔頭的荼毒,被滅了滿門無法繼承家業,才不得不拜入浩淵宗中,那麽他多舛的命運似乎也并未如他的願變得好起來。

方哥哥到底是不知又因何原因,變成了如今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

但既然方哥哥對他如此寄予厚望,那麽他便絕不能叫方哥哥失望。

方雲看着祁岩,只覺得對方在聽到了自己的瞎話後,一改先前萎靡躲閃的樣子,眼睛裏亮晶晶的,仿佛盛滿了細碎的星光。

方雲被他仿佛會發光的眼睛盯得心裏有些虛,仿佛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

但他到底是沒多評價什麽,只是頓了頓,才又問:“不過是生了鏽罷了,除掉便好。想你在浩淵宗中,你師尊不至于連個能幫你的人都找不來。可曾給別人看過?”

祁岩點點頭:“ 找過了,是我派中專精煉器的長老,說是鏽跡太厚了,沒辦法除掉。”

方雲又用指尖敲了敲劍身,随即嗤笑一聲,再次揮舞了一下沉重的重劍,口吻中帶着一絲狂妄的開口道:“術業有專攻,他做不到那是因為他也就會煉一兩個法器,多的都不會。想來也不過如此。”

祁岩微微抿了抿唇,眼巴巴的看着方雲沒說話。

“方才我仔細看了看,你這把劍似乎另有些門道。”方雲又上下掃了兩眼,伸手指了指劍柄,“我家族中歷代出知名的鑄劍師,家中所藏典籍自然是一般門派或者世家比不上的。幸而我年幼的時候好讀書,多多少少看過些。這劍柄,我似乎有些印象,像是在某本古籍上見過。”

“可若是上古寶劍,應當是經年不朽的,不會落魄成這番模樣。而若是凡鐵,也不應當時至今日尚未煙消雲散。” 方雲随後擡手摸了摸下巴,微微眯起了眼,“我方才摸了摸,聽聲音像是鏽到心兒裏面了,都這樣了還能完整的拿起來,也是有些怪異的。”

方雲頓了頓,随即看向祁岩:“你可曾聽說過,有的劍也是會像人一般,能感覺到失落或者痛苦,進而寂滅的嗎?”

祁岩應了一聲:“不知。”

方雲便繼續道:“就如修士避世一般,它們有時候也會因為一些原因自己封閉自己。看着就仿佛是生了鏽一般,實則不然,外行人是看不太出其中區別的。”

祁岩已經徹底被方雲唬住了,試探性的問答:“哥哥可是有法子……?”

“想當年,我的家族也是名震一時,那時候莫說區區這種小事……”方雲說到此處,似乎也是察覺到了空口自吹自擂有些沒意思,便止住了話頭,微微一笑,又将劍遞給了祁岩,“但也總不能當下就有法子。給我兩日時間,我會替你找出辦法的。兩日後夜間,你再來此處尋我吧。”

祁岩不疑有他,立刻感激的道謝:“多謝哥哥。”

方雲見此事已經解決,便轉移話題道:“方才你不是說最近你宗中巡查頗嚴?快些回去吧。”

祁岩遲疑了一瞬:“我……”

方雲微微歪了歪頭,看着他笑了起來:“嗯?”

其實哪有什麽巡查查的嚴,只是方才祁岩想快些離開找的借口罷了。而經歷了方才方雲的一系列安撫,祁岩已經平靜了下來,便不那麽急着離開了,他想多在方哥哥身邊陪伴些時間。

祁岩看着方雲的笑容,心裏又情不自禁的慌亂了起來,只好別開了視線,最終道:“方哥哥,那我就先走了。兩日後見。”

方雲“嗯”了一聲,便親自送着祁岩回去了。

待到祁岩走進自己的住所的時候,已經到了後半夜,程然早已倒在床上睡死了。

祁岩掃了一眼他四仰八叉的睡姿,輕手輕腳的關上了門,走回了自己榻邊,靠着牆坐下了。

此時他心裏藏着事,一點睡意沒有,便抱着手臂仰起頭,盯着屋頂發起了呆。

漆黑而安靜的環境,更可以放大人的思緒。

祁岩抱着手臂呆了片刻 ,唇角情不自禁的扯出了一個小小的弧度,随即擡起手,指尖在薄唇上輕輕來回劃了劃。

方哥哥……

似乎并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呢。

方雲早先在他面前的時候,歷來都是那種得體的虛懷若谷的樣子,縱使是偶爾露一手,也不會多說半句自鳴得意的話來。

他從未見過方雲如此自信驕傲的樣子,大約……方哥哥的家族,是真的叫方哥哥引以為傲吧。

祁岩任由思緒放飛了片刻,随後又猛的回過了神來。

他突覺自己思想龌龊,輕咳一聲,低垂下眼眸,搓了搓自己的指尖,枕着自己的手臂和衣卧下了。

而另一邊,方雲看着祁岩消失在視野中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只是他實在沒有什麽強行裝屍體或者睡棺材板的特殊癖好,便沒向着來時的方向走,而是又拐了個彎快速離開了。

此時已經三更半夜,除了野地裏的蟲子叫再沒有什麽聲音。

一刻鐘之後,郊外一家酒館的門卻被重重的敲響了。

睡在二樓的人一下全被吓得差點滾到地上去。

屋內沉靜了片刻,才有人開口:“別慌,應當是過路的凡人。若是正道修士,這會已經闖進來了。”

随後又有人低聲嘀咕了一句:“大半夜的……不理他。”

他們本就不是凡人,而是早先被安插在此處的魔道修士,自然不在意凡人的金銀,也就不怎麽想理會門外的這單生意。

是以誰也沒有從床上爬起來,只等門外人自己得不到回應,自行離開。

但敲門聲還是催命一般響個不停,叫他們難以安生,其中一個漢子便高聲吼了一聲:“黑店,不接客!”

但大約樓下的人是沒聽見的,依然不為所動,另一個漢子就趴在榻上蹭了蹭枕頭,說道:“姐姐,幫我們去打發一下……”

有個女聲回道:“你自己去。”

“好姐姐。”那人又哀求道,“我們在外面連着跑了好幾天了,累的不行,好不容易才能落腳休息一會的。你出去看看,萬一是個合适的,你把他直接吃了就是了。”

“好好好,你們都累,就我是個清閑的。“那被叫的女修只好不耐煩的“啧”了一聲,從榻上爬了起來,“但是在這地界上別動不動就吃人殺人的,你不想活了我還想多活兩年呢,別忘了教訓。”

她聽見其他幾人亂哄哄的應了一聲,才整了整外衣,穿好鞋子往樓下去了。

她早先也已經三天沒合過眼了,這會被吵醒本就有氣,聽見門外的人敲起門來沒完沒了,心裏默念了數次“不能殺人不能吃人”之後,更加怒上心頭。

她便扶着樓梯的把手,一邊慢慢向下走,一邊破口大罵:“敲敲敲,你是敢着投胎麽?!死了爹還是死了娘大半夜的擾人清閑?!”

那敲門聲頓了一瞬,似乎是慣性的又敲了一下,便消停下來了。

她一邊走一邊嘀咕:“若是我開門的時候你走了,奶奶我追出去抽死你不可。”

她嘀咕完加快了腳步,走到門前将門栓拿開,一打開門便見到方雲正笑眯眯的站在外面。

雖是笑眯眯的,但怎麽看怎麽陰森。

女修一下被吓萎了,瞪着眼睛吞了口口水,發出“咕嚕”一聲:“大……大人……”

方雲見她開門,歪了歪頭,笑眯眯的輕聲問:“黑店?”

女修立刻扯了扯慘白的面皮,盡量陪笑起來,快速讓開了門:“不敢,大人您聽錯了,哪裏來的黑店?大人快請進。”

方雲收起虛假的笑容,“嗯”了一聲,沒說什麽,一掀衣擺邁步進來了:“住店。”

他說完又回頭看向女修,淡淡道:“沒死爹,也沒死娘。”

那女修聽了一身冷汗,立刻嬌滴滴的笑了起來,沒敢說什麽,只是殷勤的給他拉開了椅子,取了茶杯和茶水來給他倒上了:“大人請坐。”

方雲在椅子上坐好了,女修便又立刻殷勤的跑到了方雲身後:“大人辛苦,我給大人揉揉肩。”

此時樓上幾名魔修察覺到事情有變,都探頭探腦的在樓梯上向這邊看。

女修用了幾個眼色,随後又笑意盈盈的看向方雲:“大人怎麽突然來了?小的們都沒準備好接待大人呢。”

方雲一改先前在祁岩面前溫柔和藹的樣子,沉着臉抿了口茶:“深夜途徑此地,想起你們來了,就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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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75

女修聽他這麽說, 便謹慎的陪笑了幾聲,趁着空隙眉目一轉, 掃向探出了頭的同伴, 用口型說道:等什麽呢?還不快把老大叫出來。

她看着自己的同伴走了, 才再次将目光轉向方雲, 笑道:“大人一路車馬勞累,想必也該餓了, 我去為大人準備些酒菜來做夜宵?”

方雲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卻并沒有制止, 只是微微擺了擺手:“沒走多遠的路,還不餓呢。”

片刻之後, 方才那幾個跑回去的魔修, 便又捧着數摞冊子,由一名領頭的帶了下來。

那領頭之人衣冠整齊, 仿佛先前從未睡過, 此時面無表情, 死氣沉沉的。

他大步走到方雲面前,帶頭單膝跪下, 面無表情的叫了一聲:“大人。”

方雲一看這棺材板似的臉, 便認出是自己早先留在此處的手下了, 微微笑了起來:“好久不見,站起來說話。”

“多謝大人。”

棺材臉應了一聲,依言站了起來,随後側頭示意了一下身邊托着冊子的魔修:“大人, 這是這段時間在此處來往過的我宗修士,和在此處流通過的物品名單,請大人過目。”

方雲轉過眸子掃了一眼,随即擡手就近拿起一冊翻看了起來,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嗯。”

他草草的看了片刻之後,就将冊子合上了,随即又側過頭在那幾個挂着僵硬笑容站得筆直的魔修臉上輪流掃了一圈,才慢悠悠的将冊子遞了回去:“不錯。”

那托着冊子的便立刻狗腿的笑了起來:“多謝大人誇獎。”

方雲眯了眯眼,又道:“但我今夜來不是為了看這個的。”

棺材臉就懂規矩的不再問了,等着他繼續發話。

方雲微微側了側身子,擡手逗狗似的勾了勾,棺材臉便立刻識趣的湊了過來:“大人有何吩咐?”

方雲壓低了聲音,緩聲問道:“我讓你們幫我探聽的消息,可探聽清楚了?”

“雲塵派的動向打探起來有些難度。”棺材臉示意了一下,托着冊子的魔修便會意,從懷裏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雙手遞了過來,“但是我們連日在外面跑,也打探出了些大致情況,屬下已經将他們的大致動向記錄下來了。”

方雲接過小冊子,又問:“我的假身份呢?”

“已經替大人按照大人的要求安排好了,萬無一失。”

方雲低垂下眸子,翻開了這本冊子,不置可否道:“希望如此。”

雲塵派到底是一等一的宗門,他的手下們大約是怕打草驚蛇,并沒有将信息真的打探透徹,沒有把他吩咐的這件小事做到盡善盡美。

棺材臉方才說是大致動向,便真的是只有大致動向了,冊子上只記錄了雲塵派近期可能會離開自己宗門進行的活動,具體是誰領隊,叫什麽名字,卻根本沒有打探出來。

甚至于時間地點何時出發都是模棱兩可的,實在有些有失水準。

方雲簡單的評價道:“過于簡潔了些。”

棺材臉聞言立刻低頭:“屬下知錯。”

“只是大人交待屬下此事之後,所給的期限太短了。”他緊接着替自己辯解道,“而且大人要求不要聲張,屬下人手不夠,只有這幾個……若是大人需要再豐富些的情報,可否允許屬下再調用幾人調查此事?”

這死侍是蒼九雲貼身的心腹,平日裏或明或暗的都少不了交集,方雲早已對他們了如指掌。

所以自然能看出來,這棺材臉雖然還是如往常一般語調平平沒有什麽表情,話裏卻莫名帶了一絲怨氣。

“我既然叫了你不要聲張,你自然不該去再找來其他人。”方雲“啧“了一聲,合上冊子,再度擡頭看向棺材臉,“把你留在此處,可是覺得大材小用了?可是覺得我委屈你了?”

那棺材臉立刻應道:“屬下不敢。”

“我倒是覺得說中了你的心聲。”方雲笑了一下,一甩袖子站了起來,擡腳繞着對方走了兩步,像是在打量他,片刻後才再度意味不明的開口,“宗主身邊的死侍,是應當有些傲骨的。”

他确實是對眼前這人有些意見的,但也不敢直說,卻不成想自己一時沒忍住比平時多說了幾句話,就叫人看出了端倪。

棺材臉被方雲笑的有些心底發寒,再次應道:“屬下不敢。”

“可你覺得什麽才算是足夠重要的事?必須要出生入死,跟在宗主身邊才算?”方雲站定,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冷聲道,“宗主之所以會把你留在這裏,就是因為這裏的事情很重要。“

“他信不過其他人,但是你是他的心腹他足夠信任你,足夠器重你,你在這裏會讓宗主覺得放心,所以你才會被留在這裏。你此時雖不在宗主身邊,但為我做事情,就是在替宗主做事,懂了麽?”

“懂了。”棺材臉低垂着頭一抱拳,“多謝大人提點。”

方雲“嗯“了一聲,手心摩挲把玩着小冊子燙金的封皮片刻,随即又向着面前人湊了湊,将小冊子拍進了他懷中,微微眯了眯眼,壓低了聲音道:“你且記住一件事。在這合歡魔宗中,我只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別為我惹事。”

“是,大人。”

先前棺材臉只知道此人是宗主親自指派他們來找的人,卻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身份,也未曾見過。

現在方雲這麽說就顯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了。棺材臉在心裏過了一遍他的話品嘗滋味,方雲卻不再多說什麽,大約是将此事揭過去了。

先前站在邊上努力嘗試縮小自己存在感的女修見方雲訓斥完了,立刻有眼力的擺出了一個柔柔的笑容:“大人,此時夜已經深了,我替大人尋一間幹淨的客房出來?”

方雲點了點頭:“帶路。”

女修聞言,立刻走在前面領路去了。

他會将自己的貼身心腹安排在這麽個地方,自然是有自己的意圖。

早先202雖然曾數次為他提供過關于祁岩的,極其精細宛如開挂的情報,但那也都是建立在需要他做什麽事情的前提下。

等他做完了,202就仿佛卸磨殺驢一般,什麽也不透露了。

雖然202之前也給過他這個世界原本的書中內容,但老實來講,時間跳躍太大,視角選的也不全面,根本無法構建出一個足夠完善的世界。

對于生活在其中的人而言,也無法提供足夠精準的信息。

方雲便計劃着派出人手,一點點的滲透到這方正道地界上,編制出一張細密的網來。

只要掌握了足夠多的信息,控制好可變因素,他能暗中改變很多事情。

這些事情通常都是左護法來安排的,但若是當真等他全權負責布置好了,他這個本來在黎無霜眼中“不存在”的人,便會很難不被注意到了。

既然以前蒼九雲不讓左護法知道自己還有一具化身的事情,那麽方雲就也不急着那麽快就讓對方發現了。

他便提前點了自己的心腹,帶着五個因為常年在外,沒有什麽靠山,已經洗脫了底還被自己吓破過膽的魔修小喽啰做下手,一起駐紮進了其中一個據點中。

如此,他便能拿到自己想要的資源和情報的同時,還躲開左護法的眼睛了。

另一邊,祁岩其實已經被白浩刁難嘲笑的都麻木了。

縱使在面對對方露骨的嘲諷之時,他都感覺不到難受,甚至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潛在的愉悅的。

別人看不起他又能如何呢?最起碼方哥哥還是不嫌棄他的。

他老老實實的等了兩日,待到第二日晚間,天剛一黑他便急急的溜了出去。

祁岩擔心若是方雲如約來找他,卻來的早了,需要等很久可怎麽辦。

他寧可自己在烏漆嘛黑的地方多枯站會兒,也不希望叫方雲來等他。

然而他雖然出來的早,卻不成想方雲比他來的還早。

祁岩到的時候,便見到方雲正坐在自己的石棺邊上,捧着什麽書冊在看。

大約是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光線昏暗,縱使是看得清楚書上的字跡,卻也看着讓眼睛不舒服,方雲便還帶了一盞油燈,随手放在了石棺上。

他雪白的側臉在昏黃的火光映照之下,看起來寧靜柔和到讓人不想去打擾。

他大約是察覺到有人過來了,微微擡起頭,眨了眨眼,随即側頭看了過來。

祁岩便見到方雲臉上展露出了一個舒服到讓人心裏漏跳一拍的笑容:“你來了?來的還挺早。”

祁岩下意識的輕咳了一下平複心情,随即若無其事的也笑了起來,小跑了過來,問道:“方哥哥,你在看什麽?”

“唔,”方雲微微正了正坐姿,擡手又晃了一下手中之物,“一本劍譜罷了。這兩天在路上偶然得到的,你想看看嘛?”

方雲便見到祁岩像個小哈巴狗一樣,立刻興奮的拼命點頭。

他便合上書冊,揚手抛了過去:“接着。”

祁岩立刻手忙腳亂的接了過來,道過謝之後翻開看了起來。

方雲半眯着眼托腮等了片刻,見祁岩越看越起勁,仿佛手中拿着的不是什麽劍譜,而是本小黃書一般,不禁心中好笑,挑了挑嘴角,懶洋洋的問道:“怎麽,喜歡的打緊?送你可好?”

當然好。

這本劍譜算不上多高深,祁岩還看得懂,但卻比柳長風給他的深了那麽一點,自然讓他喜歡。

祁岩“好”字的第一個音節剛在舌尖露了個頭,便立刻反應過來,将到嘴的話吞了下去。

他一擡頭便見到方雲正懶洋洋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整個人一下就警惕了起來。

也許方哥哥不是想拿來送給他,只是嫌棄他拿着看了太久,一副搶走不還了的樣子,這才說出來的客套話。

他便克制的将劍譜合上,向前走了兩步準備遞還給方雲:“是有些喜歡。”

方雲卻沒有擡手接過來,只是揮了揮手:“我已經看完了,有些趣味。你喜歡便是你的了。”

祁岩躊躇而謹慎的重複道:“那哥哥便……送給我吧。”

“自然是送給你了。”方雲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挑了挑眉,“你要是實在不想要也可以還給我。”

祁岩聞言立刻收回了手,示意自己挺想要的。

方雲又笑了起來:“不白送。下個月我來考察你,看看你學會了幾成。”

祁岩将方雲的話迅速的過濾為:過些日子我還來找你。

他心裏不自覺的開心極了,立刻歡快的道謝:“多謝哥哥。”

方雲沒做聲,微微舔了舔唇角,示意這個話題到此為止,然後又問:“你的劍你帶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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