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尤念是被抱回卧室的。

她趴在床上， 緋紅的臉埋在枕頭上，講話聲音都發虛：“陸清澤你故意的是不是？”

剛剛那個運動強度， 她深深懷疑陸清澤是在蓄意報複。

陸清澤沒有回答， 拿了件睡裙給她就離開了房間。

再次回來的時候， 他手上多了個吹風機。

“躺過來一點。”插上電源，陸清澤坐在床沿吩咐。

尤念磨磨蹭蹭地移過來，頭枕在陸清澤的腿上，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頭上的幹發巾被解開，房間裏頓時響起了吹風機“呼呼”的風聲。

尤念能感覺到陸清澤的手指在自己頭發上動作。

舉止很溫柔， 舒服得她想睡覺。

尤念睜開眼睛看向上方。

男人的下颌線流暢精致， 脖子上的喉結明顯凸起， 黑色頭發濕着搭在額頭， 配上白色的T恤，看起來比平時青蔥了幾分。他的唇線微微抿着，表情一本正經地猶如在做什麽功課。

媽的， 真好看。

尤念猝不及防地， 又被帥到了。

她心裏一動，隔着衣服戳了戳陸清澤的腹部。

陸清澤的動作一頓，低頭睨了她一眼，繼續吹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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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聲之後， 房間陡然安靜下來。

“我幫你吹。”尤念從他身上爬起來， 突然善心大發。

她從陸清澤手上接過吹風機， 跪在床上， 打開開關幫他吹頭發。

陸清澤的頭發短，幹得也快。

尤念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他的頭發吹了個半幹。

她順手把吹風機扔在床頭櫃上，跨坐在陸清澤身上。

蔥白手指捧着他的臉，尤念看着他的目光有絲懷念，喃喃自語：“你這樣有點像高中的時候。”

陸清澤的皮膚白皙，純色的白衣黑褲，唇紅齒白，身材精瘦，幹幹淨淨的模樣頗有幾分高中時的少年氣。

尤念真的很迷這個類型的長相和身材。

她彎了彎唇，忍不住湊上去親了一口，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和喜歡：“真好看。”

陸清澤眼皮掀了掀，薄唇一抿，聲線有些沉：“比今天那個男人好看嗎？”

尤念一怔，想了想才明白他指的是郭堯。

尤念歪着頭看他，目光打趣。

看着看着，她突然就笑了聲，塗着漸變酒紅色指甲的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臉頰，聲音帶了絲調笑。

“陸清澤，你不會一直在吃醋吧？”

陸清澤的臉上有絲羞惱，伸手抓住她纖細的手指。

尤念笑了兩聲，還是解釋了一下。

“我都快不記得這個人了，你說呢？”

“他在一個影視公司，算是同行，聊了兩句。”

陸清澤按住她亂扭的腰，黑又長的睫毛微垂，低低地“嗯”了一聲。

其實他也明白，尤念雖然異性朋友很多，但并不是什麽随便的人。只是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酸意。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想尤念關注別的男人。

尤念揚起下巴，琥珀色美目流轉，帶着弧度的唇直直吻過去，聲音悅耳如叮咚山泉。

“你最好看了啊。”

和郭堯聊天的時候，尤念只當他口中的“合作”是客套之詞，畢竟在社交場合，這種禮貌性的話太多了。

沒想到兩天後，她竟然真的接到了郭堯的電話，要和自己聊一聊購買版權的事。

有錢不賺白不賺。

兩人約在了新汶影視公司詳聊。

之前那本《晴日曦光》還是談給了朱經理，目前尤念手頭上也沒幾本小說的版權空着了。

這其中，最有名的大概就屬她早期作品《青山外》了。

果然，郭堯意也在此。

他想同時打包《青山外》和《漫長的小時候》兩本校園文的版權。

尤念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

“《青山外》我不賣，《小時光》可以談。”

“尤念，你是不是對我們公司有什麽顧慮？”郭堯示意助理：“給尤小姐泡一杯咖啡。”

助理應聲走後，郭堯接着說道：“我們公司雖然成立的時間不算長，但在影視方面的成績還是很不錯的。你在圈內，應該也知道。”

尤念抿了抿唇，“我對你們公司沒有顧慮，任何一家公司來，我都是同樣的回答。”

“為什麽呢？”郭堯放在桌上的手十指交握，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金絲眼鏡下的雙眼微眯，“能否透露一二？”

“私人原因，不好意思。”尤念一貫的官方回答。

郭堯笑了，語氣很溫和：“尤念，我比你大幾歲，我們又是舊識，你不用這麽防備我。”

他斯文的臉上是人畜無害的表情，看着尤念的目光有幾分年長者的審視：“讓我猜一猜，是不是這一本小說和你自身的經歷有關，對你來說意義非凡？”

尤念的呼吸猛地一窒，她沒想到郭堯這麽一針見血。

“不……”她下意識地就要反駁。

她的話被敲門聲打斷了。

郭堯的助理進來，将咖啡輕輕放在兩人的面前。

郭堯端起自己的那杯喝了一口，背靠椅子，老神在在的模樣。

“尤念，這個沒什麽的，很正常。我在這行也接觸了很多的作者，創作者都對有自己影子的作品特別謹慎……”

郭堯一看尤念的神情就明白了幾分。

尤念雖然畢業幾年，但在他面前還是太年輕了。

況且，早在相親那年，他就調查過尤念的過去和喜好。他知道尤念有一個談了好幾年的男朋友，在大學分了手。也知道尤念偏好斯文清隽、內斂穩重的男人。

那時候他就挺喜歡尤念的，雖然尤念在他面前表現得又作又驕。但是大美女嘛，被周圍人衆星拱月着長大的，有脾氣也正常。他不過一個俗人，貪圖美色，也願意忍受。

當時他也追了尤念一段時間，只不過後來他被公派出國，尤念又不理他，他也只好放棄了。

時隔四年，他已經不是愣頭小夥兒了，尤念的小表情他看得很清楚。

十有八.九，《青山外》紀念了她和她那個初戀的過去。

尤念扯了扯嘴角，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否認的。

“這本小說可以說是我的成名作，對我有很重要的意義。在我心裏，文字才是最适合這個故事的表達形式。我沒辦法想象任何人演繹男女主角的形象。”

尤念頓了頓，目光直直地對上郭堯，“所以抱歉了，這本小說的版權我不賣。”

郭堯和她對視了幾秒，驀地笑了。

他兩手一攤，“OK，我們也不是強人所難的公司。既然是你舍不得割愛那就算了，我們來聊一聊《漫長的小時光》這本小說？”

聽到他放棄了，尤念松了口氣，“好。”

看到尤念猶如小獸收起了利爪，郭堯垂下眼，擋住自己晦暗不明的神色。

幾秒鐘後，他才再次擡起眼睛，聲音溫和地繼續聊天：“我聽說這本小說賣得很好，已經加印了……”

從新汶影視出來，尤念拒絕了郭堯一起吃飯的邀請，直接離開了。

實話講，新汶給出的價格很好，各種條件也不錯。尤念和郭堯差不多談妥了。

如果這本小說順利賣掉，加上《晴日曦光》的版權和最近的編劇費用，尤念很快就要“脫貧”了。

她摸了摸包裏的銀行卡，盤算着到時候把卡還給陸清澤。

回家前，尤念去附近商場的豐記買了點小籠和抄手。豐記是一家百年老字號，主打小吃，蟹粉小籠和紅油抄手尤其出名。他們家不送外賣，每天光到店客流就十分驚人了。

等待的時候，尤念在店裏無所事事地刷起了微博。

《四季》的拍攝不僅沒有收到影響，反而提前開機了。

身為編劇的肖文出來為《四季》原作者站街，發表小作文力證《四季》沒有抄襲，作品之間撞梗是很正常的事。同時他還呼籲大家不要草木皆兵，給創作者留下更大的創作空間，文學和影視才能全面開花。

尤念明白，肯定是制作方那裏聯系了肖文，肖文這種見錢眼開的人不過是拿錢辦事。

她在心裏翻了無數個白眼，在鄙視的同時也感覺到了一絲無奈。

資本市場就是這樣，出錢的人最大。資本方只想着賺錢，根本不管原作品是黑是白，只要有熱度就是好的。這大概也是目前令原創者們深感無奈的一件事了。

尤念默默嘆氣。其實自己也一樣，除了大咖編劇，像她這樣的，在劇組完全沒有地位。導演、演員、制片……任何一方都會對劇本提出各種各樣的要求。每次跟組，各種各樣的事情總是層出不窮。

說曹操，曹操就到。

正在感嘆自己蝼蟻一般的工作生活，手機裏的來電鈴聲響了。

是湯旭導演的助理。

尤念的心裏一緊，連忙接起來：“你好？”

“你好。是挽白編劇嗎？”湯旭導演的助理很有禮貌。

“嗯，我是。”

“你好，是這樣的……”

尤念聽着助理的話，不時“嗯嗯”兩聲回應 。

挂斷電話後，她的外帶也差不多好了。

開車回到家，尤念給陸清澤發了信息。

【我買了豐記，早點回來。】

陸清澤很快回複了【好】。

當陸清澤按時下班回到家時，尤念已經将小籠和抄手熱好了。

吃飯時，尤念将下午接到的電話向陸清澤提了。

“我要提前進組了，下周就走。”

《單車風語》的開機提前了，開機前還要舉行為期一周的劇本圍讀，尤念身為編劇必須到場。

陸清澤夾抄手的動作一頓，烏黑的眼睛盯着尤念，“下周？”

尤念點點頭，“這兩天收拾收拾行李就差不多要走了。拍攝地在西北，拍攝期間估計都回不來。”

湯旭導演對作品一向認真，她身為跟組編劇，估計得一直呆在劇組了。

陸清澤垂下眼睫，胸口一時有點堵。

“放心吧，我會想你的！”尤念表情倒是一貫的自然，玩笑着和他說。

看着尤念笑眯眯的樣子，陸清澤突然覺得碗中抄手索然無味起來。

幾天後，尤念拖着兩箱行李，和陸清澤告別出發去了西北。

臨走前，她将陸清澤送自己的小狐貍機器人也帶走了。

到那裏以後，尤念直接住進了劇組安排的酒店。

商務型的大床房，整潔幹淨，環境不錯。

尤念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把小狐貍放到了桌子上。

放置的時候，她的拇指不小心碰到了小狐貍的鼻子。

小狐貍的眼睛藍光一閃，“你好”的聲音同時響起。

得，又被她不小心開機了。

“你也太靈敏了吧？”尤念小聲吐槽。

“是的，我很聰明。”沒想到機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尤念一愣，還真的可以對話啊。

她把小狐貍拿回來後，一直就沒動過。這會兒沒什麽事，她對這個機器人起了些許調戲的興趣。

尤念左右打量着桌上的白狐，狐疑着問：“你真的可以對話嗎？”

小狐貍：“可以。”

尤念：“那我問你，你知道陸清澤是誰嗎？”

小狐貍：“陸清澤是我的主人。”

尤念笑了，這小狐貍，對自己的認知倒是挺清楚的。

她随口問道：“陸清澤幾歲了？”

小狐貍：“今年27歲。”

真的知道啊。

好玩。

尤念坐下來，托着下巴看着白色的小東西，聲音清朗：“那你知道陸清澤最喜歡什麽嗎？”

她的本意是想看看這個機器人知不知道陸清澤的愛好，卻猝不及防地聽到自己的名字。

——“陸清澤最喜歡尤念。”

尤念的表情猛地一僵。

心髒像是喝了一杯檸檬汁，不時有酸酸甜甜的泡泡争先搶後地湧上來，幾乎占滿了她整個胸腔。

尤念盯着桌上的小狐貍看了好久，心髒跳動得又快又強，“怦怦怦”的，就快要跳出胸膛。

她咽了咽口水，緩緩出聲，聲音裏有一絲緊張：“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小狐貍的眼睛又亮起了藍光，對着尤念閃過幾次之後，機械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是尤念，陸清澤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