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捉蟲)

之前趙如徽去潮州一行就是為了刻意做出和長公主一脈離心的樣子引蛇出洞,現在當然不會再自行打臉,從潮州回來之後就再沒有和長公主聊過什麽,不過相信以長公主的手段智慧,應該不會出什麽大的差錯。

暗一已經從潮州回來,趙如徽也就準備去處理下一步的事情了,他讓暗一親自坐鎮宮中,自己則重新拟定了一份聖旨,将賀知舟重新召進了宮裏。然而這一次,賀知舟卻沒有看見召見他的皇帝,而是見到了某個異常熟悉的家夥堂而皇之地站在宮殿裏面沖他拱手。

“在下暗部趙如徽,見過賀首席了。”

趙如徽的原名事實上是叫做趙雍,這才是共認的大乾當朝陛下的名字,至于“如徽”乃是他及冠之後自己取的字,普天之下除了他自己,也再沒有人知曉,就連暗一也只當這是他在外的時候給自己取的化名。

“是你!”賀知舟見他,卻頓時怒不可遏。

那天晚上賀知舟睡的沉,偏偏晚上湖面上蚊蟲多,連臉上都被咬了好幾個包,等睡得迷糊的賀首席撓着臉頰再醒過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頗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

小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悠悠飄到了湖水的中央,賀知舟拿掉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蓋在自己身上的外袍,一邊揉眉暗罵自己什麽時候警惕性這麽低了,一邊彎腰想要找槳自己慢慢劃回去。

可他找遍了船頭船尾,竟然找遍了整船都沒有找到有這玩意兒!

三更半夜的在湖泊正中,這麽遠的距離,他就算是有再好的輕功也不可能就這麽憑空踏水絕塵而去!

最後,賀首席的臉都黑成了炭,死死盯着這河面許久,到底是一咬牙直接跳了下去。

當天晚上,活像落湯雞一樣狼狽的賀首席悄悄蹿進了影門,差點兒被當成闖入者給攔了下來,真是面子裏子都丢了個一幹二淨。

偏偏趙如徽并不知道這後來的意外,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麽大的反應,避過賀知舟的死亡視線,滿臉無奈地笑着揉了揉鼻子,“賀首席,不至于吧,不就是沒有告訴你我的身份嗎?你也沒有告訴我啊。”

然而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賀知舟的臉色反而是跟黑了,沉沉冷笑一聲,“你敢說你沒有認出我?”都說暗部最是了解京中之事,再有,這皇宮他都來了三四回了,守在皇帝身邊的暗衛不可能沒有見過他。

“認不認出,皆是無傷大雅,我也只是想和賀首席交個朋友嘛,”趙如徽卻兀自坦然微笑,十分實誠地攤手,“不知我究竟何處觸怒到了賀首席?我自認上次我們相處的還是十分愉快的?”

那夜發生的事賀知舟就算是有這個心,卻也沒這個臉說,當下只能顧冷哼一聲,硬生生打落了牙往自己獨自裏咽。

“你在這裏做什麽?”賀知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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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您啊,”趙如徽笑道,從懷裏把手上的絹帛遞給了賀知舟,“探查任務,地點在宣州,這個任務是由咱們一起負責的呢,以後還要請賀首席多多擔待了。”

賀知舟微感詫異地從他手中接過東西,一字一句地将上面的任務看過去。果然和趙如徽所說的一樣是個探查任務,不過任務的地點未免有些太過于廣泛了,只說是探查潮州,其他具體的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這算是怎麽回事?

以及,什麽時候影門和暗部也一起接任務了,不怕內讧先打起來?

或許是察覺到了賀知舟的異色,趙如徽極其假惺惺地開了口,“雖然本來和賀首席搭檔的人應該是首領級別,不過誰讓暗一首領還有任務呢,他忙着潮州的事情,只有讓我帶着賀首席去一次了。”

趙如徽頓了頓,又笑,“賀首席放心,我不會拖你後腿的,宣州這個地方,我熟!”

——畢竟……他上輩子不就栽在那地方了嗎?

一代帝王的埋骨之地,也算是夠寒碜的了。

趙如徽的眼眸之中閃過一二絲的冷意,但也很快收斂。賀知舟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聽他說得自信,還當真他是游刃有餘。

兩個都不是拖拖拉拉的人,賀知舟只回去整理了一下包裹,把慣用的裝備随身帶好。

天不過是剛剛蒙蒙亮,他們就騎着高頭駿馬飛馳出了京城。兩人在官道上面策馬疾馳,迎面的風陣陣吹拂在臉上,倒也暢快逍遙。

只是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他們不過走了剛剛一日,天邊就陰雲陣陣,一聲雷鳴将蒼穹劈成了兩半,眨眼的功夫,天上豆大的雨滴就從天空之中砸落。

這一路上便都是陰雨連綿。

雨中趕路自然是幸苦,但随着他們的快馬加鞭,這會兒也終于離宣州越來越近。

趙如徽本以為他早已經看淡了這段過往,已經足夠游刃有餘,然而直到此刻快到了宣州,才知道他沒有自己想象之中地那麽放得開。

——不論是誰莫名埋骨深山,又知曉自己成了畫本裏面的背景板為他人做嫁衣裳的時候,怕是都不會甘心。

心魔不會随着時間的逝去而消散,它只會掩埋地越來越深。傷痕雖然表面看似平複,卻在接近引子後,終将轟然爆炸!

而現在的趙如徽,也就是這麽一個狀态裏。

趕路的時間越久,他的臉色就越來越冷淡。以前對着賀知舟總是勾着笑,一副不是好人樣子欠打地故意撩賀知舟,可這幾日卻不這樣了,他顯得沉默又安靜,臉上難得地帶着冷厲的神色,整個人顯得十分尖銳。

賀知舟自然察覺了趙如徽最近的不對勁,可介于之前的“落水之仇”以及暗部和影門的天生不對盤,假惺惺的關心話他說不出來,于是糾結了片刻,反而嘴角勾了個笑,故意去挑眉嘲他。

“趕路淋了些雨就受不了了?暗部這些年的水平真是越來越差了,嬌滴滴的像個姑娘家,別是根據地在京城,就真的整日裏窩在裏面學着人家當纨绔吧?”

攏共就是四句話,第一句反問,第二句把整個暗部的水平都鄙夷了一遍,第三句嘲笑他嬌氣不像個男人,最後一句含沙射影,嘲他是酒囊飯袋……趙如徽深深看了他一眼,對于賀知舟能說會道的嘴皮子又有了深一層的理解。

賀知舟見趙如徽這樣看他,卻依舊輕蔑地看他,刻意擡首挑釁,“幹嘛,想打架?”

他本就也那麽一說,卻沒想到趙如徽會這麽果斷,竟然真的半點不猶豫地甩着手上的馬鞭掃向賀知舟!賀知舟剛要招架,就見趙如徽又一個抖手直接重重把鞭子落在馬背上,馬兒吃痛受驚,一聲劇烈的嘶鳴後高高擡起了前蹄。賀知舟差點兒被受驚的馬給想掀翻下去,下意識地夾丨緊了馬腹,可還沒等他有什麽具體的舉措,身後又不知道什麽時候伸過來了一只手,拽着他的腰就是向下一個用力!

賀知舟本來就重心不穩,被他這麽一拉更加無所适從。但他既然知道是誰在搗鬼,又怎麽會讓罪魁禍首全首全尾地看笑話?反手一拉,直接拽着趙如徽也摔下去了。

大雨把泥地沖的泥濘不堪,處處都是積了水的小土窪,他們兩個驟然之間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悶哼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弄得滿身泥水。明明是兩張俊俏的臉,卻都沾上了點點污跡,狼狽不堪。

賀知舟雖然是想讓趙如徽轉移下注意力,但完全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動了手,不但不明不白被拉下馬,還被當做肉墊砸了一下,這會兒自然是氣急了不肯罷休!兩人纏鬥在一起,竟然就滾在這地上動起手來了,也不用什麽內力暗器。

一個是堂堂影衛首席,一個更不用說是什麽身份,半點不顧形象的滾在泥地上肉搏,簡直像是小孩子打架一樣,完全沒有一點兒技術含量地動手!

他們倒是打得難舍難分,馬兒卻早就受驚不知跑去了什麽地方。

也不知究竟是過了多久,才因為逐漸透支的體力慢下了動作,彼此氣喘籲籲地拉着對方的衣領。

因為湊得及近,兩人的氣息都交融在了一起,彼此之間都可以清楚地看見兩人眼睫上的晶瑩。

雨滴打在賀知舟的頭頂,順延着他的青絲劃到鼻尖,最後滴落在趙如徽的臉頰。

明明是再暧昧也不為過的場景,可偏偏處在上首的人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狠瞪着眼睛,活像是要吃人!反而是被壓在下面的趙如徽,竟然漸漸緩和了嘴上的線條,從刻板的一條線變得緩緩上挑,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不止如此,連他的眼睛都亮的滲人,竟然率先松開了手,哈哈大笑了起來。

“痛快!好久沒有這麽痛快地動過手了!”

趙如徽剛剛打起架來的時候簡直像是個瘋子,完全不顧什麽武功架勢,偏偏不知道哪裏來的狠勁兒,眼神兇狠又冷厲,好像當真是對着自己的生死仇敵,一舉一動中半點都沒有留手。賀知舟嘴角都擦青了一塊,這回兒見他這樣笑氣的都肝兒疼,抓着趙如徽的領子我在他身上狠狠吼了他一句。

“你有病啊!?”

趙如徽啞然一笑,知道他有點無辜有點兒委屈,卻也喘着粗氣故意不管。

“行了,你先動的嘴,下手還這麽狠,我都沒說你什麽。”

別看他臉上沒什麽傷,但賀知舟這小子動手也不輕啊,衣服遮着的地方都不知道青了幾塊地方。

“呸!活該!”

……

他們兩人這滿身的泥水,馬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麽地方,只能夠用兩條腿趕路,好在老天大概也是看他們可憐,在天黑之前,終于好運氣地遇見了一間客棧。

然而這兩個人現在的樣子也實在是太過于狼狽,連身上的袍子都完全污成了一片,客棧老板還以為他們是不知道哪裏流浪來的乞丐,滿臉嫌棄地伸手趕人,“去去去,這是你們來的地方嗎,別打擾我做生意!”

趙如徽看了眼賀知舟的現在的形象眼角染笑,賀知舟也沖着他呵呵一笑,一臉的“半斤八兩,究竟是怪誰”。他也沒和這沒眼力見的老板多說什麽廢話,直接扔了一塊成色極好的銀子過去。

老板一臉驚異地接了銀子,頓時明白自己是弄了烏龍了,連連道歉,“抱歉,抱歉了兩位客官,實在是對不住!”

“兩間上房。”賀知舟自然不會無聊到去為難他,直接開口。

然而——

“雨夜”、“客棧”、“兩人住宿”……

剩下的老套劇情好像也不是這麽的難猜?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要的肉♂搏(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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