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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軒銘……你對他可能有些誤會,不過你可以放心,他并不會對我怎麽樣。相反是我欠了他很多,所以對于陛下的這個決定,我倒是應該謝謝他的成全。”

趙如徽既然會允許老首席他們進宮,那麽當然不會單單只是讓他們見上一面而已,還特意十分貼心地留出了時間讓他們私下說些話。至于前任的暗部首領,則是被他叫過去商議之後可能會有的突發狀況去了。

于是現在的情況,就變成了兩個尴尬的師徒對坐。老首席抿了一口茶,到底還是怕他的寶貝徒弟擔心,開口說了這麽一句。他還不光說,甚至是從寬大的袖子口袋裏面拿出了一個小小的袋子,遞給了賀知舟,示意他打開來看。

“嗯……這是他給你的見面禮。”

賀知舟哽了一下,覺得這東西大概并不單單只是見面禮這麽地簡單,畢竟他早就在十多年前就見過暗軒銘了,但看着老首席尴尬之中又不乏期待的神色,他到底還是伸手接過了這袋子。

袋子不大,但分量感卻是十分足,拿在手裏沉甸甸的,能夠明顯地感受到其中金屬的分量和質感。賀知舟打開了袋子,果真見到了兩個小長管形狀的金屬制品。

“袖箭?”

按照賀知舟的眼力,打開稍稍研究了一下自然就弄明白了這東西經過組裝以後,大概是一個相當小巧的袖箭。

畢竟是自己教導出來的弟子,最初的不自在過去之後,賀未名還是很快進入了原本相處的模式,對着他淡淡的颔首。

“軒銘……你暗前輩和我不一樣,他向來比較擅長一擊必殺的方式,這些暗器也是他平日裏研究的最多的,這個就是他之前自己設計的,威力相當不錯,射程也遠超過一般的袖箭。現在一共就制作了兩個,一個呈給了陛下,還有一個就送給你了。”

賀未名解釋着,就看見賀知舟處于一種十分微妙的僵硬,會想到剛才自己說的“僅有兩個,一個還在皇帝那裏的時候”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徒弟這幅表情的原因,一時之間也是微微頓了一下,不過他到底是老狐貍,見過大世面,反應可謂是相當地迅速,很快就收起了異色,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現的模樣。

“多謝師傅,也代我向暗前輩道謝。”不過是一兩息的時間,賀知舟也很快收斂了臉上的神色,鄭重地接過了這小袋子。

賀知舟聰明,他顯然已經是猜測到了他師傅和暗軒銘之間的變化關系,所以不想要自己的師傅失望。只不過猜到歸猜到,他還是不能夠理解其中變化的緣由,情不自禁地問了一句。

“以前看您和暗前輩的争鋒相對并不是作假,您也沒有半點的這份意思,可為什麽現在,您卻改變了呢?”

……

晚上的時候,老首席他們已經離開了,然而皇帝卻再次慢悠悠從他的書房逛了過來,笑眯眯的請賀知舟去看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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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這黑漆漆的晚上究竟有什麽好看,但是介于今天皇帝的寬容,賀知舟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地和他出去了。然而這一次,皇帝帶着他七拐八繞,竟然是來到了這皇宮之中相當偏僻的一處地方。

這裏位于宮中的東北角,從前就是不受寵妃子們居住的地方,然而趙如徽登基以後卻自願要為父守孝三年。這時候給皇帝送美人不是自己往自己頭上扣奸臣、妄圖用美人禍亂朝綱的帽子嗎!?所以一時之間,根本沒有哪個不長眼的臣子來阻止陛下行孝道之事,這後宮可謂是清淨到了不能再清淨,原本就人跡稀少的地方,直接成了一片幽靜的荒廢之地,連宮女太監們都鮮少來此。

按理來說,這地方的晚上根本就沒有什麽人踏經,更別說是什麽景色,然而趙如徽不但執意把賀知舟拉來了這裏,甚至還勒令他一定要獨自站在湖邊迎面接受冷風洗禮。

看着趙如徽二話不說離去的背影,賀知舟深深沉默了一下,開始懷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哪裏惹着他不高興了。

好在現在正是夏日,這風倒也還算是舒适。

賀知舟刻意耐着性子等着他的幺蛾子,然而沒有想到,他沒有等到趙如徽悠悠轉回來的身影,卻首先看見了黑暗之中盈盈飄來的一點亮光。

在這樣漆黑無月的夜晚裏面,這道光簡直就像是忽然闖進了黑暗世界的一位先驅,顯得那樣突兀又引人注目。

冷風悠悠,将那一束暖光吹得搖搖晃晃,仿佛随時都會泯滅在這強大又不可抗拒的外力之中。

賀知舟的視線不知什麽時候也被這遠處盈盈一點光芒給牽引去了一份心神,他注視着這一簇小小的暖光,甚至帶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專注。

時間好像過了好久,又好像只有半刻,那遠處的螢火朝着他的方向越來越近,卻始終堅強地存在着,而不知什麽時候,這堅|挺先鋒的後面又出現了第二簇、第三簇……

淡橙色的暖光鋪滿了整個湖面,在粼粼波光的映射之下成群擴散。

直到這個時候,借着周邊微弱卻又繁多的星星之火,賀知舟才看清了那滿湖的熒火——它們都被承載于一盞盞小巧又精致的蓮花燈之上,花開數瓣、錯落有致、層層疊疊……

卻不知究竟有盛開了百盞、還是千盞?

這是賀知舟見過最最精致好看的蓮花燈,也是他見過最最美麗醉人的湖泊。

這種無聲的夢幻,悄然的震撼,讓他整個人都一時呆愣,恍如身處于夢境之中。

輕微的腳步聲在旁邊響起,那個失蹤了許久的人又重新地站在了賀知舟的邊上,輕柔的聲音裏面帶着幾分懷念笑意。

“當初在宣州你送了我一盞蓮花河燈,今日,我便為你點上滿湖荷燈。一共九百九十九盞,只祝你此生平安喜樂。”

趙如徽看着這滿湖的荷燈,淡淡輕笑了一下再次開口補充,“這湖其實有個名字,是被太祖取名為‘明盼’,取‘明眸暗盼’之意,之所以選在這裏,是因為我實在是有一個事情想要征求你的意見很久了”

“——既然你失戀了,不如看看我怎麽樣?”

賀知舟不知究竟多久之後才找到了他的聲音,他強迫自己移開了看在湖面上的視線,這才低低說了一句,“陛下說笑了。”

趙如徽聽他如此說話,也并沒有什麽失望神色,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十分耐心地回道,“我已經想了很久了,也而準備了很久,這才會有今日的一問。”

但是這一回,賀知舟卻只是沉默。

“我知道你很在意你的師傅,或許你會留下來、會對我言聽計從都是因為你的師傅,但你也看見了你師傅現在的生活,甚至連你師父都已經和前任暗首冰釋前嫌,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嗎?”

趙如徽的聲音裏面好像是真的帶着不解。

賀知舟微微屏息片刻,就在趙如徽以為他還是不會開口的時候,才終于輕輕起唇。

“不一樣的。師傅他們冰釋前嫌,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有情,可是陛下,我們除了上下級關系、君臣關系以外,還有什麽呢?”

“……那你和趙如徽呢?”他凝眸看着賀知舟,“和他之間是什麽關系?”

“你知不知道我剛剛找到你的時候,你都已經燒糊塗了,可是那時候你嘴裏喊的又是誰的名字?知舟,你以為我憑什麽做出這些來呢?難道就真的只有在那樣的時候,我才能夠從你的嘴裏聽到你的幾句真心話?”

趙如徽看着賀知舟,眉目之中難得出現了幾分嚴厲和質問。

連賀知舟自己,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他愣神在原地站了許久,看着趙如徽不準他回避的眼神,又調整了許久,而後才終于幹澀着嗓音再次開口。

“可您不是趙如徽,您是陛下。”

趙如徽沒有發怒,反而是突然輕輕笑了笑,這笑一下便帶走了之前他臉上的嚴肅。

他有些懷念地沉吟了一下,“你錯了,或許所有人都認為趙如徽不過是我随口編出來的名字,可是,知舟,并不是這樣的。‘趙’是我的本姓,而‘如徽’則是我及冠那年給自己起的表字。大臣們不知道、宮女內侍們不知道、就連我的長姐也不知道。只有你,現在只有你知道。”

“趙如徽從來都是我,從來都只有一個趙如徽,是趙如徽扮演了皇帝,而不是皇帝扮演了趙如徽。知舟,現在我所做的所有的一切,不是因為我原形畢露,不是因為我喜怒不定,而只是希望你能夠更了解全部的‘趙如徽’而已。畢竟,皇帝真的是一個很承重的頭銜,這個身份是我所背負的,你明白嗎?”

趙如徽的話還在繼續,然而那句是“趙如徽扮演了皇帝,而不是皇帝扮演了趙如徽”卻和老首席離開時候的話形成了微妙的重合。

那時候的老首席,帶着複雜的神色,輕輕地向他嘆息着解釋、訴說。

“因為前任叛徒影首和忠心不二的前任暗首之間注定只有敵對關系。但是好在,賀未名和暗軒銘之間卻沒有這麽多的顧慮。”他看着賀知舟,像是看着一個不能夠不操心的孩子,眼神溫柔卻又帶着長者的信任與祝福,“有些事我很擔心你,但是這也只是你自己的事情,知舟,師傅幫不了你,你只能夠自己決斷、自己應對。”

而這一廂,趙如徽真摯不帶半點虛假的話還在繼續。

“我不想要強求你,也不會強求你,除了那個情不自禁的親|吻,我自認這些天沒有做什麽越界的動作。所以,知舟,不要提前給我貼上‘應該拒絕’的标簽,不要在下意識面對我的時候,帶上‘讨厭’的印象。”

“至少給我一個繼續機會,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賀知舟:……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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