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北不岳深呼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冷靜個屁啦！怎麽可能冷靜得下來，那可是袖裏乾坤！傳說中的袖裏乾坤啊！鎮元子的絕學。

楊三小露的這一手，無疑狠狠震撼到了北不岳，傳說中的術法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讓他有種回到神話時代的感覺。當然了，以他的想象力，最多以為楊三是鎮元子一脈的徒孫。

他的目光落在楊三身上，感覺自己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了。這麽年輕的一個小姑娘，居然能夠運用得如火純青……

再聯想到自己剛剛還想收她做弟子，北不岳不由有些臉熱。這小姑娘剛剛說收他為徒，還真不是說大話的。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說到：“沒想到您是那位的徒孫，難怪您眼力這麽好。”

只有正宗的徒孫，才能學袖裏乾坤啊。

楊三笑眯眯說道：“好說好說。”

什麽徒孫，她可是正經的弟子好嗎！

徐春深聽到北不岳稱呼都變了，有些驚訝地看了楊三一眼。

北不岳壓下心中剛剛掀起的驚濤駭浪，問徐春深，“是我上次給你的符失去功效了嗎？”

徐春深是他一個故交之子，北不岳不免多照顧了一些。想到徐春深這些年的遭遇，他不免同情了他一把。

徐春深的根骨是萬裏挑一的絕佳，卻有個十分致命的缺點——他無法凝聚靈力在體內。也就是說他就算再有天賦，修煉再快，身體便像是漏篩一樣，靈力跑得飛快，自然無法修道。然而常年被靈力環繞的他，在妖怪惡靈眼裏，就是一塊香噴噴的肉，還是大補的那種。北不岳便時常為他制作護身符，免得他有朝一日不幸成為了妖怪的口糧。

徐春深摘下了口罩，搖搖頭，“護身符還能用上幾次，只是……”

他想起這幾日做的夢，不免有些頭疼，“這幾天我時常夢到一個女鬼。”

他只是一開口，楊三就猜出大概，眼皮跳了跳，“你所夢到的那女鬼，是不是年紀差不多五十？眉毛很粗，有點龅牙？”

她在車上，看到過那鬼司機和他老婆的合影，在聯想到鬼司機說的話，楊三立馬就聯系上了。

看徐春深凝固的表情，很顯然她猜中了。

楊三語氣戲谑，“那位是你的忠實粉絲，為了賄賂鬼差，拿到入你夢境的名額，把她老公的小金庫給榨幹了，她老公一個小時之前，還同我哭哭啼啼地抱怨老婆被你勾引了。”

徐春深此時的表情，十分一言難盡。

北不岳直接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這事沒有威脅到徐春深的生命，他也樂得看笑話，在一旁幸災樂禍。

何一凡作為徐春深的經紀人，和他還是高中同學，對他的事情自然十分上心，忙不疊說道：“還請這位小師傅幫忙，多少錢都沒問題。”

這小姑娘年紀雖小，剛剛那一手卻讓人嘆為觀止，再看北不岳的态度，何一凡自然相信她的能力，并不因為她外表而輕視她。

楊三原本就惦記徐春深這塊美食，為了他還辛苦拿到了上節目的名額，樂得和徐春深打好關系。她想了想，說道：“可以，你到時候送我幾張簽名就可以。”

何一凡直接樂了：敢情這位小師傅還是春深的粉絲啊。

徐春深微微颔首，“多謝。”

他模樣生的極好，此時眼神溫和，如同春風拂面。

楊三說着，從袖子中掏出了徐春深的海報、明信片等諸多周邊，甚至還有一本徐春深的同人——是萬雲菲送她的，據說文采風流，肉香四溢。楊三也不太明白，一本書，還能聞出肉的味道了？

何一凡視線落在那本《影帝的野蠻前妻》，嘴角不由抽了抽。

徐春深倒是很淡定地簽名，甚至還打開那本同人的扉頁，除了簽名，還另外簽了祝福的話語。

楊三感覺到這些周邊都沾染上徐春深的氣息，心滿意足。等她習慣了這味道以後，就不會每次遇到他都得念道德經了。

她拿出一把桃木劍，選了一塊墨綠色的水晶，開始刻起了圖紋。堅硬的玉石在她手中，卻猶如泥捏的一般，任憑她随意雕琢。她的動作不疾不徐，卻有種說不出的韻律感，那些落下的飛絮化作了熒光點點，消失在空氣中。

北不岳直接搬着小板凳，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楊三花了一刻鐘才弄好，翡翠玉石流轉着淡淡的光華，然後又熄滅了，重歸樸素的模樣。

徐春深接過玉佩，鄭重其事說道：“多謝。”

楊三笑眯眯，“不用謝，你也給謝禮了。”

她不笑的時候，自帶高冷氣場，笑起來時眉目都柔和了，兩頰的笑渦分外讨喜，像是盛了蜜一樣。她小時候通天教主就是被她笑得差點把她拐帶回去當弟子。

徐春深怔了怔，難以言喻的熟悉感湧了上來。

北不岳咳嗽了一聲，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目光炯炯地看着楊三，“那個，你剛剛說要收我當弟子，還算數嗎？”

何一凡嘴角抽了抽：不岳大師，您的節操呢？被吃了嗎？

楊三擺擺手，對這種情況十分習以為常，“再看看吧。”

成功将玉佩送出去，并且在玉佩上留下自己的一道氣息，楊三很滿意。徐春深是她看好的美食，若是被人截胡走，她就沒地方哭去。她那桃木劍，取自誇父那根神杖所化作的桃樹，辟邪效果杠杠的，再加上她的氣息，徐春深只要不是遇到千年以上的妖精，基本沒問題，就算遇到了，還有她在呢。

達成自己的目的，她同徐春深等人告別，繼續買她的材料去。

……

何一凡坐上車的時候，忽然啊了一聲。

徐春深見慣不慣道：“拉下東西了？”

何一凡搖搖頭，“我總算明白為什麽看她覺得眼熟了！之前我曾經看上她的錦鯉，想買回來給你在家裏擺着的。”

徐春深只是嗯了一聲。

何一凡笑道：“不過我真佩服你啊，剛剛還能面不改色地在那本同人上簽名，那名字雷得要死，沒把我給閃瞎了。”

“我小侄女也喜歡看這本。”

何一凡無語凝噎，敢情徐春深是将人小姑娘當做侄女一般來看待的嗎？

他想了想，的确沒毛病，那位小師傅看着年輕過火了點，看着跟未成年似的，當做侄女一輩，完全沒問題。

……

徐春深看着遍山的花海，只想嘆氣。他果然又做夢了，夢到了那位粉絲。

果不其然，下一秒，頭上戴花的女鬼出現在他面前，嬌羞說道：“春深，我們今天一起賞花吧。”

一個年級上五十的大媽做出懷春少女的表情，不是一般的瞎眼。

“要賞花，找你老公去！”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身着紅裙的楊三，緩緩出現。

明明夢境本該只有黑白二色，這規則在楊三身上卻不複存在。她眼睛是如同翡翠的碧綠，長裙如同火焰一般灼人，皮膚宛若白玉。

女鬼一個激靈，反駁道：“我憑本事入的夢！就不能讓我圓圓生前的夢想嗎？”

楊三冷漠臉，“不能。”也就是她現在脾氣好了很多，換做以前有人惦記她的美食，她早就開殺戒了。

她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小小的虎牙，“你再敢出現，我就吃了你！”

這話說得殺氣四溢，屬于食物鏈頂端者才會自然流露的威勢畢露。

女鬼雖然追星，但最多是用來滿足一下遲到的阿媽心，為了追星把命搭出去是不可能的。她郁悶地看了一眼花海，消失在夢境中。

楊三将女鬼驅趕走後，扭過頭，“有沒有覺得我很可靠！”

“嗯，是很可靠。”

徐春深語氣帶着笑意。

楊三捏了捏鼻子，完了，她身處徐春深的夢境中，被他的氣息所環繞，加上她這段時間沒怎麽吃東西，再被香氣一勾引，将他吞吃入肚的欲·望蠢蠢欲動。

“我肚子好餓。”

楊三語氣有些委屈，想她為了一口美食容易嗎？還得充當苦力，驅趕競争者。

徐春深以為她沒吃飯就進入他夢中，他心中一動，一道烤鴨出現在面前。既然是他的夢境，他便是主宰者。

楊三接過烤鴨，開心地吃了起來。這烤鴨是徐春深變出來的，沾染上他的氣息，勉強能夠解饞，甚至還帶着隐隐約約的靈力。雖然徐春深沒法修煉術法，但架不住他周圍靈力比別人多。

吃完一份後，她默默盯着徐春深。

徐春深哭笑不得，又變出了酒釀湯圓。

……

等楊三吃了十道菜後，徐春深黑線：“再吃下去，會撐的吧？”

楊三理直氣壯，“這是夢啊！吃再多也沒事！你不會連夢裏都不讓我吃飽吧？”

她這話也就是哄哄徐春深罷了，事實上，這些菜，對她還真的有點效果。

徐春深無法反駁，只能繼續進行投喂。

等滿漢全席都弄出來了以後，他總算送走了楊三這個吃貨。

他望着她的身影從夢裏消失，桌上還留着一道的豆腐羹。

真的那麽好吃嗎？

徐春深忍不住嘗了一口，只品嘗到了空氣。

只是，睡醒後，他反而感覺比沒睡要更累一些。

徐春深揉了揉太陽穴，重新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