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年代文裏開超市（7）

當天晚上，在何星洲連哄帶騙下，方正心在清醒狀态下被他固定在懷裏，長夜漫漫，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何星洲摸着他頭頂的軟毛，低聲道：“這幾天我不用出任務，明天陪你去看你爸媽怎麽樣？”

“真的！”方正心一下子坐了起來，被外面的冷空氣一激，又瑟縮回了被子裏，探出個頭，“明天什麽時候？我還要給他們準備點東西。”

“當然可以，我們可能在那裏待不了多長時間，不管看到什麽，你都要有心理準備。”

何家的勢力大，但也不能和大多數人抗衡，他不能堂而皇之給方正心父母送物資，只能拜托農場裏的熟人幫忙照顧一二。

方正心一下靜了下來，點點頭，“你放心，我明白的，你能帶我去就很不錯了，我不會給你添麻煩。”

轉天，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方正心一大早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小心翼翼翻過身邊的人，跑到廚房，叮叮當當忙活了起來。

何星洲躺在床上，從他醒來的那一刻就醒了，不過沒有醒來，只是在閉目養神。

他聽見院子大門開了，方正心走了出去，不一會，他又跑了回來，腳步沉了不少，像是拿着什麽東西。

匆匆吃了早餐，方正心又忙了起來，馬不停蹄一上午，才堪堪準備好一大包的東西，因為沒有那麽大的包裹打包，他用兩個麻袋才裝下。

因為這次不好太過招搖，何星洲向村裏借了一輛牛車，親自趕着車過去。

改造農場離這個村子并不遠，翻過兩座山，在更貧瘠和荒涼的地方，養着牛群和羊群。

需要改造的人被發放過去，喂牛趕羊的活當然輪不上，基本都是清理糞便和清洗牛棚之類的髒累活。

當何星洲揚起鞭子驅動牛車，使之向前面平穩行進的時候，方正心還十分驚奇：“連架牛車你都會？”

“沒什麽難的，這牛都是走慣了的老牛，你只要控制好方向就行。”

方正心聽他這麽說，勾起了幾分興趣，想要自己嘗試，誰知道那頭牛就是不聽他的，叫他往東偏要往西，要是動作大了，還會往前一頂，害兩人差點從車上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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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他把鞭子扔回了何星洲手上，酸唧唧哼道，“都是我太好了，它欺負我軟弱，哪像你長得兇，連動物都不敢不聽你的。”

倒是說到了點子上。

何星洲笑而不語，将鞭子拿回手中，這下老牛終于聽話起來，恢複了憨厚老實的樣子，“哞”了一聲，緩步往前跑着。

牛車往大山深處去了，很快，一塊山谷出現在兩人面前，山谷裏水草還比較豐沛，正适合養動物。

山谷外建立着看守站，裏面是一間間排列的棚屋，時不時傳來牛羊的叫聲。

大概是近鄉情怯，方正心突然緊張起來，看着刷着綠漆的鐵皮大門，一時間竟邁不開腿了。

大門前除了站崗的人員，還有個身穿大皮襖，帶着厚實帽子的工作人員，正在朝這邊觀望，見到他們，連忙和身邊人說了什麽，沖他們招招手。

何星洲點頭，架着車，緩慢開進了山谷中。

車輛在門後的招待室停下，張指揮員看到何星洲，表情一言難盡。

堂堂何家少爺，縷立奇功的鐵血軍人，今天竟然揣着手，開着牛車過來，未免也太平易近人了些。

想是這樣想，他也不敢有半點怠慢。

“營長，你們可算是過來了，人我都安排好了，今天你們要不在這裏住一夜？”

看到方正心的眼睛瞬間亮起來，但憋着不說，何星洲點頭：“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們就住一夜。”

“不麻煩不麻煩，眼看着就要天黑了，這深山裏不安全，萬一再下點雪，可不就把你們困在半道上了？”

張指揮員話說得漂亮，半點不涉及私情，就是別人想舉報，也找不到借口。

在招待室填完探查表，張指揮員把兩人往後面帶，牧場在最外圍，內圍是屠宰和進行簡易加工的地方，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血腥味，很不好聞。

當然，在這個缺肉的年代，這種味道在人們心中反而是美味珍貴的象征。

“那邊是曬肉幹的地方，外面人進來一趟不容易，我們就吧肉腌了曬，也好保存。不過那邊經常遭賊，找了不老少人看着，還有人監守自盜，你說找誰說理去？”

方正心轉過頭：“不能加工成香腸肉罐頭之類的嗎？放在屋子裏面。”

“香腸我們沒那麽多人，至于罐頭，那是大廠子才弄得起的，機器還要從外國運進來，我們這小農常哪裏搞得起？”

聽了他的話，方正心才意識到，他的思維進入了誤區，這年頭物資出奇匮乏，人們連吃飽都是奢望，有條件追求美味只是少部分人。

加上技術的落後，食品加工産業只是出于萌芽階段，罐頭包裝需要大型機械，香腸之類完全靠人工。

得知現實，他沒有氣餒，反而更興奮了一些，他曾經見過超市裏有賣小型的家用器械，全自動香腸機赫然在列，當然他還吐槽過超市裏還賣這種東西，沒想到是上天給他的好處。

心裏有了計較，不過，他沒有陡然說出來，而是點點頭，裝作受教的樣子。

幾人繼續往前走，來到了牛棚區域，張指揮員有些尴尬：“那邊是牲口的棚子，那邊住着改造犯人。”

細看下去，牲畜住的地方比人住的地方好多了，不僅地方大，牆磚還是磚石堆砌，頂上蓋着瓦片，而人住的地方，破破爛爛不說，頂上稀稀拉拉蓋着茅草，半點沒有保暖作用。

北方冬天本來就冷，若是下了雪，還真不給人活路了。

面對夫夫倆難看的臉色，張指揮員連忙補救道：“方教授他們一來，我做主換了地方，現在住在最好的棚子裏。”

他遙遙一指，兩人看過去，發現那間屋子雖然也很破敗，但好歹有幾分人住的樣子，有門有窗，泥磚厚瓦，門前站着兩個翹首以盼的老人。

方正心見到人，眼眶頓時紅了，連忙飛奔過去。

雙方見了面，沒一個人開口，光顧着用視線打量對方，以此來觀察所牽挂人是否有傷痛。

見到父母消瘦的臉頰，方正心哽咽起來，眨眨眼，把淚水憋了回去，擠出個笑來，故作輕松道：“爸媽，我來看你們了。”

半年之後，經歷巨變，輾轉流離後，方家父母終于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孩子，情緒都十分激動。

方母身形有些佝偻了，伸出不再白嫩的手掌，輕輕摸着他的臉頰，發現他瘦了，也高了，精氣神十分不錯，頓時放下心來。

見其他棚子裏的人探出頭來看，何星洲提上東西，攬過一家人，“我們還是進去再說吧？”

方父這才恍然回神，悄悄擦掉眼角的淚，招呼道：“對對！進屋，外面冷，你們別凍着了。”

進入屋子裏，這裏面更顯得窘迫，一張鋪着稻草的床，鋪蓋薄而破，除了床之外，屋裏只有一個竈臺，和一張缺了腿的桌子，加上兩塊用來當凳子的磚。

見到這樣的情景，方正心又難過起來，拿着麻袋，怕把桌子給壓塌，直接放在了地上，伸手就向着外面掏東西。

首先被他拿出來的是兩件襖子，外面破破爛爛，一層層堆着補丁，時不時還露出劣質的棉絮，裏面卻另有乾坤。

“爸媽，這兩件衣服給你們，我特意找村裏人換的，裏面我縫了一層新的羽絨內襯，保證暖和。”

說完，他又拿出了一堆罐頭，水果肉的都有，還有封存緊密的麥乳精和奶粉，都是補身體的好東西。

“這些東西不保險，我等會放在指揮員那裏，你們要吃就去他那裏，每次拿一點就好，或者幹脆直接在他那裏吃。”

張指揮員被何星洲看了一眼，連忙表忠心：“可以，我每周二會要你們去做思想彙報，你們來找我拿東西。”

他在改造農場人脈不少，地位也不低，就算被人發現，也有足夠的手段消除影響。

所以答應起來毫無負擔。

方正心給他遞了個感激的眼神，往外提了不少袋子出來，“這裏都是米面糧食，還有壓縮餅幹，吃一塊能抵上一天。我等會在床底下挖個洞，你們藏在罐子裏，不要被人發現了。”

有張指揮員在，改造農場官方應該不會太過為難兩老，方正心主要擔心其他人過來試探，雖然大家一起受難，但難保有些人心裏不平衡，想憋着壞，來舉報立功呢。

見他還想往外拿，方父連忙阻止：“好了好了，你這是把你那裏搬空了嗎？我們在這一切都好，用不着你操心，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們閉了眼都安心了。”

“說什麽呢？”方正心聽不得這個，轉身去拉母親的手，“媽，你別聽我爸的，他就是固執，你呀該吃吃該喝喝，我會經常來看你們的。”

方母見到兒子行事周全，又充滿謹慎，仿佛一夜間成長了起來，一想到他成長付出的代價，是又欣慰又酸澀，只顧着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