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決河放水 (1)
“臣與諸将商議,也覺得看這風向,布日古德恐怕已有退意。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卻還要請娘娘拿個主意。”姚敏對着張太後道。
雖然這麽長時間,已經足夠他看出如今拿主意的人是賀卿,但姚敏這樣的老臣,自然不會在口頭上留下任何把柄。因此一應事宜,都是請張太後做主,至于張太後要與誰商量,就不必他考慮了。
“真師以為如何?”張太後果然轉頭問道。
賀卿的眉頭仍舊緊緊皺着,“不能放他就這麽走了!”
如今他已經深入楚境,若是就這麽讓他全身而退,豈不表示大楚數十萬守軍形同虛設,可令他來去自如?
那是将大楚的臉面放在地上踐踏。今日若不叫布日古德傷筋動骨,只怕以後整個西北就不得安寧了。他大可時不時遣一隊騎兵前來騷擾,或許不會有太大的建樹,卻可令大楚如鲠在喉。
姚敏面色沉着,眸子卻是微微一亮。如今外面随駕的大臣們還在為聖駕是否應該後撤而争執,顯然是被布日古德這一次的突襲給吓壞了。可賀卿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思路仍舊十分清晰,而且膽子大,有決斷!
他有點兒明白顧铮将此人弄到朝堂上來的用意了。
只是……這麽一個人,怕是不好掌控,将來又是一個隐患。
不過眼下,很顯然還是賀卿這種行事風格更對姚敏的胃口,他立刻笑着道,“諸位将軍已經遣人追擊阻截,只是恐怕不會有太大的作用。不過,既然提前看破他的計策,可令三河縣與銀州城主動出擊,打亂鐵狼族的部署。”
撤退這種事,還是要悄悄地幹,一旦曝光,就沒有太大的用處了。
“也要小心他們反撲。”賀卿補充道。佯敗而走半路伏擊追兵的例子多的事,不可不防。
姚敏點頭應了,見二人沒有別的吩咐,便退下去安排了。
其實這些事情,下面的将領們必然都會去做,但請示的事也不得不做,因此就都交給他了。所以姚敏出來時,衆将已經商議停當,正準備發兵。
中軍在肅州城留下了幾萬大軍,既然鐵狼族要撤,自然要趕快追擊。否則讓鐵狼族就這麽跑了,這幾萬大軍跟着禦駕到西北就等于是白轉了一圈,什麽都沒落下。
這種争功的心思,姚敏沒有點破,只将賀卿的提醒又說了一遍。
當日,大軍便浩蕩出發,整個肅州城內,只留下了一萬守軍。這還是因為聖駕在這裏,不能再少。為諸将送行時,姚敏看着城牆上稀稀拉拉的士兵,忍不住皺了皺眉。
雖然肅州高牆堅壁,鐵狼人絕不會想不開來攻城,也絕不可能成功,但他心裏還是生出了一點不妙的預感。那個布日古德膽大包天,而且按照他們的推測,他如此熟悉中原文化,覺不可能只是通過學習,必然曾經在大楚生活過。萬一就來過肅州呢?萬一安排了細作混入呢?
姚大人心思敏細,在這種事情上更是不敢含糊,連忙找到留守的将軍,下令增加巡邏的人數,嚴加防守,以免有所疏失。順便還親自對巡防隊伍做了一些整改,這才略略放心。
而此時,賀卿正在見一個人。
正五品寧遠将軍,欽州兵馬使,西南路援軍統領張抗将軍,當年因為唐禮臣之事,曾與賀卿有過一面之緣。不過當時賀卿站在太皇太後身後,并不起眼,張抗對她的印象并不深。而他自己更是官卑職小,完全不認為賀卿會記得自己,因此對被召見一事,委實十分驚訝。
再加上他本該與其他諸将一起領兵出征,結果被賀卿單獨留下來,眼看失去了機會,心下也不由腹诽幾句。
但令他驚訝的是,賀卿一開口就說出了上一次見面的情形,“上回相見,還是因為瑞州之事,算來已有兩年多了。張将軍屢立功勳,實乃國之棟梁。”
這稱贊不可謂不高,張抗連忙謙辭,口稱不敢,心裏對賀卿的觀感卻好了許多。
不過這一點好感,随着下一個問題,又降到了最低,“張将軍與唐大人也算是患難之交。不知唐大人去職還鄉之後,是否還與張将軍有聯絡?”
張抗心下警惕,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并無。”
“原來如此,那看來張将軍也并不知唐大人如今并不在家鄉,而是效力于顧相帳下了?”
張抗心頭一跳,猛地擡起頭來,卻正好對上了賀卿似笑非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視線。他連忙又低下頭去,語氣裏已經添了那麽幾分不确定,“末将不知。”
“哦?那看來張将軍必是忠于國事,無暇他顧了。”賀卿微笑起身,走到書案旁,對張抗招了招手,“張将軍且過來。”
張抗心懷忐忑地走過去,卻見這書案上,鋪展開一張西北地圖,十分詳盡。賀卿沒有繼續之前那個話題的意思,對着地圖問,“張将軍以為,若是那布日古德要逃,該從何處走最好?”
“自然是走大峽谷。”張抗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大峽谷就叫大峽谷,是當地人的俗稱。它介于兩座高山之間,細長狹窄,卻是此去草原最好走的一條路。入口處就是大名鼎鼎的榆林關,過了此地,就進入了草原,再無阻攔。如今榆林關被鐵狼族攻破,他們若是原路返回,自然最方便快捷。
“這條路人人都猜到,布日古德當真會選?”賀卿反問。
張抗沉默,因為他也不覺得布日古德真的會走這裏。兵者,詭道也。布日古德在這一戰之中,可謂是将這“詭道”二字發揮得淋漓盡致,可見他的用兵之道喜歡冒險,劍走偏鋒。如今又是要撤離,前後強敵後有追兵,自然是選一條誰都猜不到的路更好。
“若是張将軍,當走何處?”賀卿又問。
這一次,張抗沒有立刻回答。他站在賀卿身邊,将地圖仔細地研究了一番,這才道,“當走小瀾河。”
賀卿唇角一彎,含笑道,“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覺得這條路更為合适。卻不知,這大軍之中,能想到此點的有幾人?”
張抗立刻精神一震,拱手道,“末将願帶兵前往小瀾河一帶布防,攔截鐵狼騎兵!”
賀卿側過身來,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張抗眼觀鼻鼻觀心,卻不由生出幾分忐忑,總覺得這位真師神秘莫測,難以捉摸,實在是拿不準她的心意。雖然特意召見自己明顯有重用之意,但經過之前那個問題之後,張将軍也不那麽确定了。
但賀卿看了一會兒,卻是笑着問,“那可是鐵狼騎兵,你可有信心?”
“若是正面對敵,或許勝負還在五五之間。若是追擊逃敵,末将有信心!”張抗毫不猶豫地道。
“好,那我命你即刻帶兵前往小瀾河,務必要将鐵狼騎兵留下。”
“末将遵旨!”
等從行在出來,張抗才察覺這大冬天的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微汗。這位真師如今竟已能越過陛下和太後獨自處理要務,其中深意,值得考量啊。等此戰結束之後,還需往顧相處送個消息才好。
不過這些事于他而言都是過眼雲煙,眼下有仗要打才是正事,他很快就振奮了起來,前往軍營調遣部隊。
張抗之所以能後發先至,趕到小瀾河一帶布防,乃是因為鐵狼族的軍隊如今還被大楚的守軍牽制着,一時半會兒沒那麽容易跑出去,路上必然要輾轉一番,耗費更多的時間。
但是可能他們都想不到,布日古德根本就沒有走,還在肅州城附近。
眼看一支又一支的軍隊不斷出動,顯然是已經察覺到了他的計劃,幾位大部落的首領忍不住出言勸道,“大王,咱們還是趁着大楚尚未完成合圍,趕快離開吧?反正算算時間,那邊應該也差不多了。”
布日古德收起望遠鏡,轉過頭來,一臉嚴肅地看着他們,“眼下有個大好的機會,若是能一舉功成,則之前的所有失利都可以抹消,只是不知諸君是否又這個膽子。”
“什麽機會?”跟着他的幾位首領同樣野心勃勃,對大楚觊觎已久,這才能夠一拍即合。結果這一次南下,幾個目标都還沒有實現,就這麽退走,實在是令人憋屈。
布日古德狠狠吸了一口冷空氣,沉沉笑道,“大軍開出去,肅州城剩下的人必然不多。小皇帝銮駕就在此地,若是能夠将他捉住——”
後面的話不用他說,其他人也可以領會了。
“可是他們有城牆防守,就算人再少,咱們哪有機會?”有人問。
布日古德眯着眼睛道,“我們又不攻占城池,只需要設法裏應外合,偷開城門,沖進去劫掠一番即可,算起來只是多留一日的功夫。”
這話顯然打動了不少人。他們有的未必對抓住小皇帝有太大的想法,但只要能夠入城,金銀珠寶,糧草辎重,便什麽都有了!南下一趟,總要帶點兒東西回去,否則如何對家人族人交代?
見衆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布日古德這才開始布置。
首先,是要有個人入城,聯絡內應。如今內外戒嚴,每個想要入城的人都會被嚴加盤查,并非易事。所以衆人推來擋去,誰都不願意出這個頭。
草原說是一統,但只要游牧為生的現狀不改變,草原人就只能以部落的形式聚居,他這個鐵狼王就只是有名無實。布日古德其實也不放心他們,等他們推搪了一陣,這才站起身道,“我去。”
“大王不可!”畢竟是一族之王,身涉險境實在不妥,衆人連忙規勸。
布日古德擺手,“沒什麽不妥。大楚的皇帝,一個幾歲的毛孩子都敢禦駕親征,我不過是進城走一遭,必然無礙。你們放心,我會視形勢而定,若是事不可為就立刻出城,不會有問題。”
商議停當,他立刻命人取來大楚的衣裳,開始換裝。
畢竟在這裏生活過很長時間,換了衣服之後,他整個人氣勢一變,看起來與大楚人一般無二,讓各位首領看得啧啧稱奇。不過也有人注意到他的衣裳與普通百姓好似不同,又驚又疑,“這是大楚軍隊的制式衣物?”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震驚地看向布日古德。
布日古德一笑,“大楚人有句話,叫‘富貴險中求’,既然要去冒險,自然不能中規中矩。這個時候平民會被仔細盤查,反倒是辦成潰逃的士兵出其不意,大楚人必定料想不到!”
而後他又安排衆人襲擊了附近一處小小堡寨,配合自己。屆時混在一衆逃兵之中,他自然就半點都不顯眼了。
萬事俱備,這一天傍晚,布日古德成功地混進了肅州城裏。
進了城,他們這些殘兵們都被臨時安置在一起,之後或許會将他們再拉出來組成獨立的一部。畢竟經歷了戰火洗禮,能夠活下來的人都必然有其所長。
布日古德趁機告假,說自己家就在城外某村,城中也有親戚在,卻不知父母是否已經遷移至此,想先去探親。這一番話卻是說到了衆人的心坎上,也有不少在肅州城有親屬的人同樣提出了申請。于是他再次混在人群之中,出了軍營。
這一進一出,已經足夠他将這個臨時的軍營看了個透徹,重中之重的,自然是糧倉所在。不過這地方守衛森嚴,想要得手并不容易。
布日古德腦子裏轉着這些念頭,慢慢出了軍營。見周圍的人都四散開去,便也袖着手快步往前走。他專門挑着大道走,一路上遇上兩撥盤查,都順利通過,很快就轉到了府衙附近。
一牆之隔,便是大楚天子的臨時行在。
那個壞了他大事的慧如真師,也住在這裏。
其實相較于擄走小皇帝,布日古德更想擄走賀卿。他斷定若是此人能為自己所用,必然能夠改變草原如今的局勢。當然,如果都能抓到就再好不過。
國不可一日無主,沒了擺在龍椅上的皇帝,大楚內部必定陷入混亂,他才好渾水摸魚。
布日古德看了一會兒,正打算悄悄退走,正門處卻忽然一陣喧嘩騷動,有不少人忙忙碌碌地進出,很顯然是有重要的人要出來了。他停住腳步,不一時便見馬車從後面繞過來,停在正門前,門內卻有人簇擁着一個道裝之人走了出來。
此人一身青色道袍,頭頂蓮花冠,腳踏飛雲靴,螓首蛾眉,面容冷淡,半點脂粉未施,一身出塵之氣。
布日古德心下一動,莫非這就是那位?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像是想将此人看個清楚。然而下一瞬,對方似有所感,忽然轉頭往他藏身的這個方向看來。
其實布日古德現在的裝扮很正常,就算被看見也無礙,但那一瞬間,他卻還是微一瑟縮,躲了過去。
等他再探頭出來時,馬車已經被衛隊簇擁着遠去了。布日古德心下火熱,意識到這是劫人最好的機會,不需要沖進重重護衛的府衙之中。
然而他事先沒有做過任何準備,如今手中亦無人可用。莫說自己對抗不了人數上百的護衛,便是真的成功了,也絕無可能帶着人出城,只能圖一時之快,沒有任何異議。
相較而言,還是偷城門更為緊要。
他不無遺憾地目送車隊遠去,轉身去了內應落腳之處。
布日古德早有南下之意,因此這些年來一直在為此準備,安排在大楚的探子并不少。但大楚幅員遼闊,具體到肅州城,也不過一支五人小隊而已。這些人分散在城中,以幫工為生,倒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六個人聚集在一起,很快商議出了偷城門的方案,于是吃飽喝足,只待天黑。
像大楚絕大多數的城市一樣,肅州城有四道城門。因為是軍鎮,因此城門之內,又有甕城。在其他城市,甕城之中是流浪漢與乞丐最喜歡的地方,尤其是冬日,這裏可以躲避風雪。但如今是戰時,肅州城內的流浪漢都被組織起來,加入了臨時的守城隊伍,殘疾老弱的乞丐則另行安置。
如此一來,在入夜之後靠近城門的人,便十分顯眼了。
布日古德的手下還沒進入甕城,就被人攔下。好在他已經探聽到了第一道口令,而且身着大楚軍服,因此編了個有命令下達的借口,便成功地進入了其中。
他們的計劃是先派一個人混進去,幹掉城門守衛的隊長,然後趁着黑夜和混亂将其他人解決,快速奪取城門,發送信號讓等在城外的隊伍進入。
然而那人還沒走到隊長跟前,就被攔下,詢問口令。而這一次,在他回答之後,擋在他面前的人忽然變色,提刀砍了過來。
姚敏緊急修改口令,重新部署城池守衛的做法終于起了作用,成功地将想要渾水摸魚的內應給攔住。
此人見勢不妙,立刻轉身便逃。但周圍都是大楚士兵,他雖然出其不意跑出了幾步,但很快就倒在了亂箭之下。而後城門處喧嘩起來,有人高聲喊着命令,讓所有人嚴守自己的位置,同時派出人手在附近搜尋。
這處置顯然十分正确,布日古德帶着人埋伏在附近,見無機可乘,心下不由嘆息。
不過凡事皆是如此,所有的計劃到了執行時總會出現各種變故,不可能完全按照他的心意來發展。所以他很快就收起了惋惜,開始發布命令。
肅州城內有能人,在這種時候出了這種事,必然會詳加徹查。平日裏這幾個內應經常往來,如此可以互相證明,但到這種時候,便很容易被連根拔起。
再留在肅州城已經沒有意義了,布日古德很快做出部署,讓剩下的四人分別前往四道城門,看準機會制造混亂。而他自己,則返回了軍營之中。
他趕到營中時,四處城門都已經開始騷動,于是布日古德抓緊機會尋找守将報告,有鐵狼族內應欲偷城門。這個消息令人震驚,守将很快決定派人前往四處城門增援。
如此一來,營中就空虛了不少。布日古德混在雜亂的人群之中,悄悄靠近了糧倉所在。
這裏的守衛顯然也被外面的動靜所驚,有些心不在焉。這就給了他機會,悄無聲息地摸進去,解決了角落裏的四個守衛。他翻牆進入糧倉之中,取下自己随身挂着的水囊,珍惜地将裏面的液體倒在了地上,然後再次逾強而出,抓住火把往糧倉內一扔。
長生天賜予的黑火油燒起來勢不可擋,可惜動靜太大,很快就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高呼着救火趕了過來。但這也給了布日古德機會,讓他能夠悄悄混入人群之中。
至于救火,他是不擔心的。這種黑火油水澆不滅,等這些大楚人找到滅火的方法時,糧倉應該也燒得差不多了。
布日古德回頭望了一眼濃煙滾滾的糧倉,跟旁邊的人一樣拎起了水桶。
……
因為城門騷亂,糧倉被燒,所以留守肅州的将領以及姚敏等人皆認定,布日古德或許并未走遠,而是打算趁着後方空虛,偷襲肅州。
于是第二天,就派出了不少人馬,在附近搜尋。
即使找不到布日古德,也要确保附近幹幹淨淨,別讓別有用心的人混進來。
布日古德混在出城搜尋的隊伍之中,就這樣順利地離開了肅州。臨走時他還有些遺憾地看了一眼府衙所在,為計劃失利,沒能真正動到大楚的筋骨而惋惜。
可惜了那五個內應,花費了多少工夫才安插下去,卻只能就此為長生天犧牲了。
出了城,布日古德随即跟自己的人馬彙合,毫不留戀地選擇撤退。
大楚這邊以為銀州城和三河縣外畢竟還留下了那麽多人,他必然會受到牽制,拖慢撤退的行程,然而實際卻并非如此。
就像賀卿曾經分析過的那樣,草原部族衆多,自然也不可能都一條心。乃至于願意奉布日古德為王,并跟着他南下的部落之中,也不是人人都選擇了追随他,還有一部分是被大衆輿論裹挾着,不得不如此。
這些人留下來就是自己的心腹之患,所以這一次,布日古德是有心借着大楚的軍隊,削弱這部分勢力的。
在他南下之前制定的幾個目标之中,這應該是唯一一個達成的。因為布日古德瞞着這些部落首領,将他們留下作為障眼法,實際上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軍隊,大都已經陸續撤走。
他要趕在大楚和那些蠢貨發現之前出關,如此便可徹底擺脫追兵,回到草原。
所以此刻,他不需要去考慮留下的那部分軍隊,只要抓緊時間,按照事先制定的計劃追上大部隊就好。
這一次行動很順利,兩天之後,布日古德的騎兵隊伍跟主力部隊彙合。
而前方,小瀾河遙遙在望。
……
張抗領着自己手底下的兵,已經在小瀾河守了一天一夜。
因為是埋伏,所以也不能紮營,只能露天休息。西北冬天的夜晚,外面的氣溫低得可怕。一天一夜守下來,所有人都已經凍僵到麻木。
副将關河趴在張抗身邊,一邊發抖一邊問,“将軍,草原人真會來嗎?莫不是已經從別的路逃走了吧?”
“閉嘴!”張抗心裏其實也有這種猜測,忍不住擡手敲了一下他的腦門,“就你話多。上面要咱們在哪裏布防,咱們就在哪裏。至于草原人走哪條路,不是咱們能決定的,守着便是。”
“這要守到什麽時候?”關河眼珠一轉,湊過來,谄媚地道,“将軍,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把你那望遠鏡借我玩會兒呗!”
其他幾個親兵聞言,也都看了過來,目光火熱,顯然也有此需求,只是不敢對張抗開口。
張抗笑罵了幾句,從懷裏将望遠鏡取出來,珍惜地擦拭了一番,才遞給關河,臨到對方手上,又抽回來,盯着關河叮囑,“小心些,別弄壞了。”
“知道知道!”關河一把奪過望遠鏡,先拿在手裏把玩一番,然後才湊到眼前,觀察遠處。
張抗的親兵們立刻擠上前來,要蹭着看,衆人亂作一團,看得張抗好笑不已。
望遠鏡順着每個人的手傳來傳去,惹得趴在別處的士兵們跟着眼紅。張抗見狀,索性就叫他們挨個傳下去,讓每個人都能過把瘾。不過又再三囑咐,一定要小心,別碰壞了。這算是禦賜的東西,張将軍能得一個,還是因為被賀卿召見。真弄壞了,且不說就是一項罪名,更重要的是這東西沒地方修也沒地方換。
正說笑間,拿到望遠鏡的那個士兵往遠處随意一看,不由驚叫起來,“人,人!”
“什麽人?”旁邊的人以為他在說笑,還随口發問。
倒是張抗心思敏捷,第一個反應過來,跑了過去,“哪裏有人?”
那士兵連忙将望遠鏡和自己趴着的位置讓出來,指着下面的方向,有些緊張地道,“那邊,好多人!”
何止是好多!張抗将望遠鏡對準那個方向,看清情形,就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距離還很遠,但是那密密麻麻一片數之不盡的人,分明是草原大軍都跑到這裏來了!
張抗其實還是更傾向于鐵狼族的軍隊會走大峽谷,畢竟那邊地方寬敞,道路也好走。不過布日古德的心思詭谲,會分兵也很正常。所以他在對着賀卿立下軍令狀時,只以為自己要面對的,是布日古德親自帶領的五千騎兵。
他自己也有五千騎兵,五千對五千,兵法對兵法,對方還一心想着撤退,張抗并不認為自己會輸。
他怎麽都沒想到,布日古德竟然會将大部隊都弄到這邊來。這麽看去,粗粗一算,人數只怕超過五萬!他這五千人,夠幹什麽的?估計被人流一沖就沒了。
可是碰不上也就罷了,既然碰上了,就這麽放草原人過去,叫他們輕輕松松龍歸大海,再無束縛,張抗又怎麽可能甘心?
“将軍,情況如何?”關河也跟了過來。
張抗放下手,面色有些沉重,“草原人選了這條路。粗布估算至少五萬人,或許更多。咱們根本留不住。”
“五萬?!”關河連聲調都變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張抗手中的長筒狀物體。這望遠鏡果然是利器,隔着那麽遠的距離,肉眼根本無法察覺。虧得有這東西,否則若是人到了近前,他們才發現,再做反應,卻是來不及了。
他動了動唇,想問是否要暫時撤退,避開鋒芒,但對上張抗的視線,這話就說不出來了。
“這是在我大楚境內,既然碰上了,不能就這麽輕輕放過,叫他們以為随意在大楚肆虐,還可以輕松逃走。大家先想想還有什麽辦法,至少要阻他們一阻。或許咱們的大軍也跟在後面呢?”張抗沉聲道。
陸續有人提了幾個建議,但顯然都不具備可行性。眼看草原人逐漸靠近,張抗心裏不由焦急起來。
他的視線漫無目的的落在不遠處的河水上,不由得想起了将他派到這裏來的賀卿。他們的猜測是正确的,草原人的确走了這條路。而當時他在對方面前斬釘截鐵地說對自己有信心,若是什麽都不做,又如何對得起她的信任?
然後思路一蕩,不知怎麽就想起了遠在江南的顧铮和唐禮臣。
賀卿既然已經猜到自己跟唐禮臣甚至顧铮都有聯系,想必不會輕輕放過。若是自己就此獲罪,說不得還要連累他們。從陽山縣決堤到現在,顧相在江南經營了那麽長時間,耗費多少功夫才有如今局面……
對了,決堤!
這兩個字仿佛雷電一般,劈在了張抗有些茫然的腦海之中,讓他一個激靈,驚醒過來。
“将軍,怎麽了?”關河湊過來問。張抗瞪着眼前這段堤岸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洪水猛獸,讓周圍的人都不免擔憂。
“沒事。”張抗随意地撸了一把臉,轉過頭去,又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草原人,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凜冽冰涼的空氣被吸入肺腑之中,刺激得他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但在這撕心裂肺的咳嗽之中,張抗卻漸漸下定了決心。
他壓住了咳嗽的沖動,直起身,雙手叉腰,虎目掃視自己的士兵們,“河水還沒有完全上凍,這是老天爺都在幫我們。只要弄開這一段堤岸,把河水放下去,就能将草原人一古腦淹了。”
“你瘋了!”關河瞪大眼睛,險些直接跳起來,“你知道決堤之後有什麽後果嗎?”
一旦決堤,這河水就不會只是淹了草原人,而且還會繼續往下蔓延,沖垮沿途的所有土地與屋宅。到時候,損失更大的是大楚。
“我知道,但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張抗有些躁動,“時間有限,我們必須立刻做決定。是把草原人放走,還是決堤放水?”他頓了頓,又道,“放心,命令是我下的,事後朝廷追問起來,責任也是我一人承擔。”
“放屁!”關河厲聲道,“咱們一起來的,出了事當然一起擔!”
“就是。真要追責,那也是我們動的手,與将軍有什麽相幹?”親兵們也鼓噪起來,還有人已經拿起長刀,準備去挖掘堤壩了。
張抗本來板着臉滿心沉重,聞言忍不住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那就挖吧!”
“咱們從西南千裏迢迢過來增援,是為了軍功。你倒好,功勞有沒有不知道,先給自己攬了罪名!”關河還是一臉不情願。
“大丈夫生于世,當有所為而有所不為。”見他這般作态,張抗倒是笑了起來,“再說,今日若真能放水淹了草原人,将他們阻截在此,說不定也是能上兵書的經典戰役。千古以後,說不定咱們的名字還會被後人記着!”
“那就動手吧!”關河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道。
五千人一起動手,要放開一處堤壩,自然是很快的。即使如今是冬日,土地上凍,難度提升了許多也一樣。但是相較于草原人的行進速度,這徒手挖掘的速度,就顯得慢了些。
張抗眉頭一動,揚聲道,“等等,先把我那個箱子擡上來!”
立刻有親兵過去将箱子擡了上來。這東西還專門用了一匹馬馱着,一路上就有不少人窺探,可惜張抗神神秘秘,不肯直說。如今顯然是要用了,便有人追問,“将軍,這是什麽?”
“秘密武器。”張抗一擺手,“待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他在一旁指揮着士兵們在堤壩中下方挖出了好幾個坑洞,神思忍不住恍惚了一瞬,想起将這箱子交給他的人。
當時賀卿說的是,“帶上這東西,路上或許用得着。”
但此刻張抗回想起來,卻情不自禁地脊背一涼。莫不是她早就已經預料到了如今的情形,所以才提前連這種東西都準備好了?
但決堤是自己臨時想出來的注意,所以這個荒謬的念頭,在張抗腦海中一閃而逝,很快就被他壓下去了。
他指揮着士兵們在堤壩中下方挖出了坑洞,然後才鄭重地打開箱子,從裏面取出一包包包裹好的東西,放在坑洞之中,然後讓衆人都退到上游,越遠越好,只留下幾個反應靈敏速度快的人,與自己一起點火。
“三、二、一,點火——跑!”
随着口號一聲令下,留在外面的引信立刻“嗤啦啦”地點着了,一路燒到炸-藥包內,“轟——”的一聲,引起了巨大的爆炸,因此而産生的氣浪,将還未跑遠的幾人掀翻開去,不由自主地砸在地上。
身後,堤壩應聲而毀,裹挾着碎冰和泥石流的洪水如同出閘的猛獸,滔滔向前,轟然而下。
……
草原人正好行至這一段,爆炸聲驟然響起,立刻驚得馬匹躁動不安,幾欲亂走。布日古德皺着眉頭,擡手讓衆人停下來,一邊安撫馬匹,一邊命人前去打探,前方是否發生了什麽變故。
然而不等他們将馬匹安撫好,轟隆聲已經以不可抵擋之勢席卷而來。
洪水之下,人仰馬翻,根本沒有任何抵抗之力。其實這麽龐大的隊伍,要被洪水沖散也很困難。否則也不會有士兵們衆志成城聚成“人牆”抵擋洪水的事了。然而草原人多是騎兵,相較于人類,馬匹顯然更難以管束,而在這樣的天災面前,它們下意識地惶恐慌張,迫不及待地想要掙脫出去,逃離此地,如此一來,整個陣型就全都亂了。
這種內部的騷動,帶來的影響更大,而且同樣無法遏制。轉瞬之間,原本即使是在撤退之中也嚴整有素的軍隊就亂成了一團。
無數人從馬上跌落,又被驚慌之中四處逃竄的戰馬撞擊踩踏,洪水還沒蔓延過來,就已經重傷不治。
說起來時間很長,但這一切真正發生,只在幾分鐘之內。
但草原人畢竟很多,而且分屬不同的部族,前面的部隊突然停下,産生騷亂,後面的隊伍就有了警惕之意,立刻掉轉方向逃離。
不過小瀾河這條路不算寬敞,只勉強容得下兩匹馬并列而行,因此隊伍拉得很長,要在短時間內将前方的消息傳達到最後方,完成轉向逃離這一行動,也同樣需要一定時間,而且更容易引發騷亂。
而這段時間,已經足夠洪水再吞沒一部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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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