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潑天功勞 (1)
但事實上,張抗還是低估了這一戰的成果。
正思量着接下來的發展,眼前望遠鏡所能夠看到的盡頭,又出現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點。張抗微微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應是大楚的追兵趕到了!
如果只是他這五千兵馬,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将這些草原人盡數留下。別看現場看着慘烈,但實際上傷者多,死者少,大部分人更是只受了一點驚吓,損失了戰馬而已。這裏距離草原如此近,只要再給他們一點時間,四散而逃,便很難盡數抓捕。
但大軍來援,就完全不一樣了。布置得當,完全可以将所有人一網打盡。
他霍然起身,讓親兵将自己的戰馬牽了過來,将頭盔往腦袋上一罩,正要上馬,又不由一頓,“去把關副将叫回來,告訴他,援軍來了,去迎一迎!”
他本來是要親自去迎接,但去了就少不得要解釋一番。畢竟剛幹了壞事,須得回避一下。
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他自己則看準了逃兵較多的方向,領兵追了過去。
關副将正殺得興起,突然天降任務,不由苦了臉。要他看,這些跟來的人,全都是來搶功勞的。到時候河是他們開的,俘虜和殺敵都算在了別人頭上,完全是賠本的買賣。
不過換個方向想,好處分潤了出去,到時候這一幹人為了要将這功勞牢牢握在手中,必然也會替自家将軍說話。這般一想,便收起了那一點不情願,縱馬迎了上去。
布日古德打的是時間差,主要是為了甩開追兵,而且跟主力部隊彙合之後,人多動靜大,行蹤也就難以遮掩,很快被肅州城過來的援軍墜上。
如果按照他的計劃,保持之前的行進速度,這些追兵根本追之不及。大楚的軍隊不敢深入草原,只要再走個半天時間,他們就可以徹底擺脫敵人。只是張抗神來一筆,讓他們滞留在此地。
追上來的都是從肅州城過來的軍隊,也就是從各處來的援軍,主要是京軍。關河振奮起精神,三兩句話将事情含糊過去,主動邀請諸位将軍分兵,幫忙追擊阻截逃兵。
幾位京城來的将軍顯然也沒見過這樣的陣勢,懵了一會兒,就被關河忽悠着忘了詢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反正遍地都是草原人,那就是遍地軍功,略遲一步就可能被別人搶走,時不待人,其他事情自然都可靠後。
關河小心思得逞,也偷笑着跟了上去。
有了這二萬五千人的援軍加入,幾乎可以将小瀾河一帶團團圍起來。除了那些一開始就見勢不妙逃走的草原人,剩下的便都成了甕中之鼈,只等着人去捉。
但即便如此,也耗費了小半天的功夫才料理清楚,而後又忙着打掃戰場,等一切都弄完,天也擦黑了。
但張抗還沒有回來。
說起來也是他的運道,随便選了一個人多的方向追上去,結果就正好碰上了一個大首領,身邊的人都是親衛。雖然對方的損失不大,亂而不散,追擊的難度很大,但張抗還是跟了上去。
抓住一千俘虜,也不及一個首領。
結果追了一陣,才被身邊一個老兵認出來,那在前面狼狽奔逃的,竟然就是布日古德!
因為他們是從西南來的,對草原人并不了解,所以到了西北之後,就分到了一隊十人的老兵,用作向導。這些老兵雖然沒見過布日古德,但從騎兵們的裝束以及一些細節,推斷出了這個結論。
張抗聞言,毫不猶豫地繼續追了下去,就算親兵勸說已經進入草原,須得謹慎,他也全然不顧。
他在賀卿面前打包票自己可以對付布日古德,誰知事情的發展出乎預料,失去了正面作戰的機會,心下正遺憾着,就碰上了這樣的機會,自然不容錯過。
再說,就像布日古德想抓住小皇帝一樣,大楚人也想抓他。抓住敵酋意義重大,乃是潑天的功勞,開河放水這件事必定能抵過去。
而被追着跑的布日古德,更是滿心憤怒。這一趟南下,實在有太多事出乎他的預料。之前那些就罷了,雖然目的沒達到,但好在也沒有損失,回到草原再徐徐圖之便是。但張抗這神來一筆,卻是将他坑得太慘了。
現場太亂,他只能顧着自己先逃,還不知道能跑出來多少草原人。但不論多寡,整個草原必然遭受重創,估計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士氣大降,一蹶不振。
他這個鐵狼王,更很有可能成為一個笑話。
這本就讓布日古德心裏憋了一股氣,亟待發洩,只是理智壓着,知道眼下回到草原才是重中之重。這會兒發現身後的追兵,頓時怒不可遏。在自己的地盤上,鐵狼王心口憋了多日的郁氣,終于無法忍耐。
于是他刻意引誘着身後的追兵,朝着自己選定的決戰之地而去。
……
戰後統計,這一戰俘虜草原人近三萬。
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
莫說大楚立國以來,就是縱觀歷朝歷代,這樣的大勝也着實少有。何況三萬人之外,還俘虜了馬匹無數,足夠讓大楚組織起一支規模龐大的騎兵了。如此一來,以後面對草原部族時,便不會像之前那樣被動。
這還只是瀾河一役的戰果。
銀州城和三河縣外被布日古德作為棄子留下的近十萬大軍,在發現實際情況之後,同樣陷入混亂之中,大楚守軍趁勢出擊,同樣取得了兩場大勝。鎮守三河縣的馬将軍一鼓作氣,非但将之前失去了榆林關奪了回來,還追在鐵狼人身後,深入草原上百裏。
當這個消息傳回來時,整個肅州城立刻陷入一片歡慶之中。
原本一直為這一趟禦駕親征提心吊膽的張太後當着賀卿的面喜極而泣,拉着她的手哽咽道,“多賴真師籌謀,方有今日。”
此刻她心中的嫌隙盡消,無比感謝賀卿之前提議禦駕親征。雖然小皇帝和她什麽都沒做,但他們身處肅州城,那麽這場戰争之中最大的那份功勞,就必然會着落在皇帝身上。
這毫無疑問能讓天下人刷新對朝廷、對皇室的認知,重新對他們生出信心。因為大部分人不會在意具體做出決策的人究竟是誰,只知道事情發生在小皇帝在位期間,而且是他登基之後,便有了這般新氣象。
當然,顧铮和賀卿毫無疑問也能夠借此機會名揚天下,但張太後絲毫不在意這一點。
自小皇帝登基以來,不,自她被發現腹中有孕以來,甚至自她有生以來,再未有如今日這般暢快之時!
莫說張太後,就是早有準備的賀卿,也被這戰果驚呆了。
歷史的慣性總是驚人的。按照原本的歷史,大楚與鐵狼族開戰,當時大楚分崩離析,顧铮牽頭弄出來的聯盟內部也矛盾重重,只能勉強迎戰,導致鐵狼族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大楚最終能夠取得勝利,真正的轉折點就是張抗開河放水,淹死了數萬草原人。
當然,歷史上被他掘開的并不是小瀾河,他也沒有正面碰上布日古德。當時草原人圍住了另一座城市,雙方僵持了整整一個月,城中守将不願意投降,組織百姓奮起反抗,情況相當慘烈。張抗奉旨增援,但自己手裏兵力薄弱,根本無法跟數萬草原鐵騎對抗,情急之下才想出來這麽偏門的方法。
那是在真正的大楚腹地之內,這一開河,造成的影響遍及數州之地,十分惡劣。因而雖然此戰取勝,但張抗自己卻是受到了嚴厲地處置,被奪了兵權、抑郁而終。
這還是因為西北是他們張家的大本營,勢力龐大,又傾盡全力保他,否則說不準會被逼着以死謝罪。
所以這一回,賀卿特意召見了他,還替他将地方選在了小瀾河一帶。
這裏雖然也在大楚境內,但實際上已經很接近邊境線了。而兩國之間有不成文的默契,為了避免被對方的軍隊擄劫,邊境線數裏之內,都是“無人區”,只有軍隊巡邏,不許百姓前往。至于普通百姓定居及開墾田地之處,就更遠了。
西北的土地十分廣袤,實際上會跑到這一帶來居住的,都是那些日子過不下去又無處可去,說不準連戶籍都沒有的百姓。
如此一來,掘開小瀾河,被沖擊到的無非是幾個軍隊修築的寨堡,以及極少數的村莊和田地。就算洪水兇猛,也最多只會影響到一縣之地。
當時這麽做,雖然是為了盡量降低損失,但是賀卿也不确定換了時間地點,張抗是否還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所以當時她還若有似無地暗示了一番江南之事,又不敢說得太分明。
結果布日古德偏偏選中了這條路逃離,而且還将自己數萬大軍帶了過來,導致張抗陷入了同樣的境地之中:不能放過敵人,又不能正面相抗,于是只好選擇這種偏門的手段了。
這個選擇對賀卿而言自然是好事。她冒險選擇禦駕親征,至此算是有了一個完滿的結果。此戰之後,無論小皇帝還是她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都會更加穩固。
但對張抗自己而言就未必了。
賀卿反手拉住張太後,“娘娘,這還不是高興的時候。張将軍所為,雖然是無奈之舉,卻也着實造成了壞的影響,只怕會在朝中引起非議。若這樣一位忠臣良将,為保大楚江山殚精竭慮,最後卻落得個被奪官發配的下場,往後,誰還敢為朝廷效力?”
張太後從狂喜的狀态中回過神來,還有些無法理解,“此戰不是勝了嗎?而且是大勝,何至于此?”
至于張抗所用的手段,大抵并未親眼所見,張太後也就很難理解這個做法會造成的影響。就算覺得有些出格,但結果畢竟是留下了幾萬草原人,與之相比,任何手段都可以理解。
“正因為是大勝,才會如此。”賀卿輕輕一嘆。
“這一戰原本是要傾舉國之力。雖然艱難,但朝中主戰的文臣也好,西北乃至各地來援的将領們也罷,都将之視為最好的進身之階。因為這麽一場大戰,往往耗時數月,戰況複雜,各人分得的功勞自然就不會少。可是如今,草原人不過是圍了銀州和三河縣,就連攻破榆林關,也沒有真正正面作戰。”
本來接下來就該來一場最終決戰,所有人也都在期待着,尤其是那位失了榆林關的馬将軍,估計迫不及待想要一雪前恥。可偏偏布日古德逃了,又叫張将軍碰上。這最終決戰成了他開河放水,一舉擊潰數萬人,沒別人什麽事了。
“于朝廷而言,以什麽方式取勝,或許并沒有分別,但是具體到每一位臣子身上,就不同了。這功勞太大,而且是他一人獨享。娘娘試想,那些正等着撈軍功的人,誰會願意接受這個結果?”賀卿道。
真要論功行賞,這一戰只有張抗一個贏家,其他人都是尴尬的陪襯。他年紀輕輕,官位不高,就将所有人都壓了下去,完全不符合官場的潛規則。但是偏偏從前那些暗中分潤功勞的手段,又都無法對他施展。如此一來,自然有人要抓着張抗的小辮子,想将他一腳踹開。
沒了張抗這個蛋糕的擁有者,其他人一塊兒分蛋糕就顯得名正言順了。
這不是張抗一人之事,而是涉及到了很多人。所以賀卿所說的發展,一定會出現。
張太後微微蹙眉,這段時間接觸政事,她已經有了政治敏感度,“若是順了這些人的意,處置張将軍,往後誰還會為朝廷、為大楚、為陛下效死力?何況這些朝臣本就桀骜,難以壓服,若是在此事上退一步,只怕往後,我們母子在朝中的處境會更艱難。”
“娘娘所言極是,因此,咱們須得力保張将軍。”賀卿微笑着點頭道。
“可是……這要如何是好?”張太後擡眼,期待第看向她,“真師可是已有了良策?”
賀卿搖頭,“這種事,想要左右逢源是不可能的。既然要保張抗,就勢必要對上其他人,将他們都壓下去。不過,有個好消息是,張将軍出身的張家,乃是西北望族,世代從軍守衛此地,在西北勢力極大,可以借力。”
在原本的軌跡上,沒有皇室力保,張家占有西北這片貧瘠之地,還要面對異族侵擾,需要無數資源供養,面對其他勢力聯合施壓,自是不得不妥協。但如今情勢不同,保張抗就是保張家,想來他們必有決斷。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現在是在西北,而不是京城。
當初賀卿決定禦駕親征,朝臣中就有許多不同意的,都認為她這是胡鬧。所以最後随駕的大臣雖然也不少,但大部分都沒什麽實權,被踢過來充數的,張太後為此還怄了一場氣。
但凡事都有利弊,如今賀卿想要做什麽事,這些随駕的官員完全無法阻止,而京中的官員們則鞭長莫及。
這樣一來,掣肘盡去。
只要在西北将張抗的事定性并且拿出最終的解決方案,縱然京中有所不滿,又能如何?
而借助這個機會,不但能夠樹立自身權威,也可以巧妙地從朝中奪取一部分話語權。
“若能借此事拉攏張家,讓他們站在陛下這一邊,往後娘娘和陛下在朝中說話,就管用多了。”最後,賀卿用這句話說服了張太後。
“如此,就依真師所言,此事交由你去操辦。群臣面前,需要如何配合,你只管說來,哀家照做便是。”
賀卿最喜歡張太後的一點,也是張太後與之前的林太皇太後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肯放權。決定了一件事要怎麽做,不會中途猶豫反複,乃至直接翻悔。
而得到了張太後的支持,她在朝臣面前的底氣就更足了。
一切就像她料想的那樣,瀾河之戰的戰果才剛剛統計出來,張抗本人甚至還沒有歸隊,就已經有人上折子彈劾他了。這些奏章之中,甚至将他追擊草原殘兵至今未歸也列為罪名之一,說是不服調遣、目無王法。
賀卿都看笑了,直接将衆臣召集過來,将這折子示諸衆人,“大夥兒都看看,看完之後說說你們的感想。”
衆人傳看完畢,均面面相觑,無人開口。這種事,心裏如何打算是一回事,真要當衆說出口,又是另一回事。原本他們是打算先上折子造勢,然後再串聯起大部分西北官員,聯合施壓,促成此事。
卻沒想到賀卿根本不按套路來。一般而言,這種彈劾的奏折,前面幾封都會被留中,只有事情鬧大了,才會拿出來處理。然而賀卿竟然就這麽亮出來了,他們準備好的後手,反倒都無法施展了。
最後還是姚敏硬着頭皮出列,和稀泥道,“掘開河道放水之事,的确有些不妥。但張家世代忠良,張将軍更是忠于國事,為君分憂,便是手段有些過了,也有可商榷之處。”
賀卿失望地看着他,“那依姚相的意思,就是有功有過,功過相抵?”
姚敏一個激靈,迅速清醒過來。
雖然他并非随駕前來西北,但如今的局勢,受賀卿轄制已成定局。他不是顧铮,沒有那種周旋轉圜的手段,經此一事之後,身上打上烙印也不可避免。而這烙印,姚敏看得清楚,與其說是保皇黨、太後黨,不如說是公主黨。
西北之戰是賀卿履歷上最光輝的一筆,她要攜大勝之威回朝,必然不允許其中出現瑕疵。張抗的事,并非沒有商榷的餘地,但賀卿擺出這個姿态,就是要他來做選擇。
公主黨也不是那麽好做的,須得交上一份投名狀。
之前那番和稀泥的話,很顯然并不得她的心思,接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變成了重中之重。
是要順應賀卿的意思倒向她,還是繼續保持中立的立場,看看風向?其實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考慮,既然無可避免要被打上烙印,自然要趁着如今賀卿手中勢單力薄,占據重要的位置。
随駕前來西北的官員雖多,但實際上手握實權,能夠對朝堂形成影響的,只有他一個。
賀卿明顯是要保張抗,此事若成,必然能夠拉攏張家。屆時文有自己,武有張家,她在朝中便自成一派勢力。由此觀之,站在賀卿這邊,倒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至少這位行事有章法,有魄力。而且看她對張抗的态度,便知是個護短的。跟着她不會吃虧。
姚敏性情圓滑,在朝中與諸多大臣交好,誰都不得罪,但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做一番事業。他與顧铮雖是友人,其實也是政治上的對手,而且自己還比顧铮大上十來歲。只不過顧铮如同皓月當空,令星辰失色,他那一點隐秘的心思也就始終被壓制着。
如今賀卿輕輕一撬,竟令他蠢蠢欲動。
他最開始的設想是等小皇帝長大,但那時顧铮大勢已成,他沒有相争的機會。而今賀卿占着保皇黨的名義,又在朝中根基淺薄,無人可用,只能倚重于他,形勢反而比預料的更好。
這麽一想,姚敏便轉過了心思,連忙搖頭道,“臣的意思是,瑕不掩瑜。張将軍固然有所不當,但于國有功,當以優撫為主,免得寒了功臣的心。”
這一句話,其實已經替這件事定性了。張抗既然是功臣,又如何能治罪?
最多是賀卿申斥一番,叫他以後行事之前多做考慮,不要如此沖動莽撞罷了。
賀卿不由點頭,這個姚敏實在比設想的還要上道。她本以為最多能讓他不偏不倚,自己只需對付其他各懷心思的官員,卻不料他直接作出了選擇。
“正是如此。張将軍追擊敵人在外,尚未歸來,可謂為國事奮不顧身,諸位大人食君之祿,不思報國,卻只知在背後非議他人,莫不是朝廷俸祿給得太多,你們的日子太安穩,才會無事生非?”賀卿轉過頭看向其他人,臉色便冷了下來。
這番話着實不客氣,固然有人因此羞愧,但更多的卻是惱羞成怒。
有官員邁步出列,不看賀卿,倒是對着張太後道,“太後娘娘明鑒,臣等亦是為朝廷考慮。開河決堤,所影響的不是一人一家,而是一州一縣數以萬計的百姓。若是不嚴加懲處,往後将領們為求功勞,人人争相效仿,只怕會生出大亂!”
張太後想了想,竟是十分認真地道,“若是效仿之人如張将軍一般,以五千人面對十倍于己之敵,開河決堤亦無可厚非。”
“正是。若再有如張将軍者,陛下和太後娘娘必然論功行賞。可若有人渾水摸魚,在敵我并無人數懸殊的情況下,只為貪圖軍功便胡亂開掘河道,自然有國法處置!”賀卿道,“豈可一概而論?”
之後,賀卿又針對那封奏折上羅織的罪名,一條一條駁斥過去,将所有人說得啞口無言。
不過這還不夠,她要借着今日,将張抗的功勞定下來,免得又有反複。
因此,見衆人都不說話了,賀卿才道,“張将軍臨行之前,我曾召見過他。他言說猜測布日古德很有可能會選擇走小瀾河這條路,并立下軍令狀,要為朝廷攔截之。若是叫草原人就此逃回,接下來恐怕西北再無寧日。因而我授他便宜行事之權,若事情緊急,可自行處置。”
“如今張将軍果然不負我之所望,取得大勝,乃是我大楚之幸,可保西北至少十年無憂,功高蓋世,正當論功行賞。如若誰心中不忿,所有責任,我一力承擔!”
她說完之後,目光掃視着在場所有臣子,“可還有誰有異議?”
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不會有人再觸她的黴頭。西北大勝是無可争議的事實,張抗如何且不論,力主禦駕親征的她必然是有功的。看太後的意思,也是全然信任,絕不可能處置她。既然她肯替張抗擔責任,衆人自然無話可說。
便是再不忿,也只能在心裏盼着有朝一日太後和皇帝不再信任她,行那清算之事。
“既然都沒有異議,那就請姚相着手草拟封賞的旨意,免得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這四個字,賀卿發誓自己只是随口一說。然而姚敏這邊還沒有進展,第二日,便又傳來消息,說是張抗捉住了布日古德!
所有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下意識地再三确認,才敢相信竟然是真的。
冷兵器時代的戰場,雖然足夠混亂,但其實只要不是刻意屠戮,一場仗打下來,死亡率并不會太高,倒是傷者不少。而更多士兵,其實是死于受傷之後無法得到及時有效的救治。在這個破傷風都能要人命的時代,戰場上造成的傷口,帶來的死亡率高得驚人。
俘虜同樣也不會太多。因為一旦戰陣潰敗,士兵們就會四散而逃,等追兵過去之後,再小規模地集結。如果有身份足夠高的将領出現,很快就能形成新的隊伍。
而将領,尤其是高級将領,是很少會被俘虜的。因為一軍之中,最精銳的士兵,往往都是将軍們的親衛。而戰場上,親衛是絕不會離開将軍的。有那麽多人護持,即使戰敗也可以及時撤退。所以他們或許在亂軍之中受傷乃至中流矢而亡,但很難被抓住。
而一旦将領被抓住,對士氣的打擊也可以說是致命的。
所以張抗抓住了布日古德這位鐵狼王,效果不亞于他開河沖垮了五萬人的軍隊。雖然鐵狼王對草原的掌控,不可能像中原帝王那麽深入,但他被抓住,于草原人而言,必然是巨大的恥辱,會讓他們很長時間內被大楚壓得擡不起頭。
這樣的事,竟然真叫他辦成了!
對張抗而言,能夠抓住布日古德,運氣占了很大一部分。
布日古德選定了決戰之地,要将張抗引過去,張抗又不傻,怎麽可能發現不了?畢竟他率兵追擊敵人,是為了躲一躲煩心事,并不像布日古德那樣有執念。
所以在察覺到不對之後,他便停了下來,預備打道回府。
這會兒已經深入草原了,布日古德如何會放他離開?結果竟然變成了張抗帶着人在前面逃,布日古德率軍在後面追擊的局面。
意識到對方頗有不死不休之意,張抗便開始思索脫身之法。這裏是草原,大楚的軍隊出于謹慎考慮,很少會進入其中,所以等待援軍是不可能的。倒是布日古德那邊,潰散的草原逃兵慌不擇路,會選擇朝着草原跑。時間長了,他就可以收攏更多殘部。到那時,張抗的處境會相當糟糕。
必須要設法解決掉他,不能繼續這麽繞彎子。
謝天謝地,行囊之中還放着之前用剩下的幾個炸-藥包。因為這東西太緊要,張抗不敢假手他人,只能放在自己的馬上,竟然一直帶到了這裏。
于是他找了機會,将炸藥包埋下,而後費了不少功夫,才設法引布日古德進入陷阱之中,一舉引爆。
炸藥的威力雖然強大,足以炸毀堅固的城牆,但是面對數千人的騎兵也只是杯水車薪。不過張抗要的,只是制造混亂,趁着對方人仰馬翻,亂作一團之際,他帶着騎兵來回沖殺了兩個回合,就将這支令人聞之色變的草原騎兵給沖散了。
不過騎兵的麻煩之處,就在于打不過還可以跑。于是等草原騎兵們安撫好自己被爆炸吓住的馬兒,見局勢已不可為,便四散而走。張抗也不去追擊,等他們走遠了,才開始打掃戰場。
誰知布日古德為了提振士氣,追擊他的時候一直身先士卒,因此是第一個踩入陷阱之中的,爆炸發生時,他和身邊的親兵自然也就受到了最大的沖擊。戰馬在驚慌之中,将不少人甩了下去,其中就有布日古德,混亂之中無人護持,他的大腿遭受踩踏,受傷嚴重,以至于連趁亂逃離都做不到,就這麽被捉住了。
一開始,張抗根本不知道自己抓到了什麽緊要的人。
結果回來的路上,不斷有草原殘部前來騷擾,想要搶奪俘虜,他才意識到這回可能抓了個大家夥。在審問了幾個俘虜之後,終于弄明白了布日古德的身份,吓得他不敢滞留,一路快馬加鞭,直到碰上了張芳将軍追擊草原人的軍隊,這才放松下來。
也是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從小瀾河進入草原,跟布日古德你追我趕繞了幾個大圈子之後,竟然跑到銀州城附近來了。
等回到銀州城,他才聽說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張芳盯着自家傻兒子看了半天,才拍拍他的肩膀道,“也是你的運道到了。”
張抗覺得自己運氣的确很好。
捉住布日古德的過程就不提了,回來的路上竟然直接碰上了自家親爹的部隊,一下子就解除了所有後顧之憂。聽說馬将軍也率軍出了榆林關,這要是碰見的是他,估計還有得掰扯。
而他在外奔忙的時候,開河決堤的事卻也已經被賀卿給擺平了。如今兩份大功勞擺在面前,前途不可限量,恐怕要輪到朝廷操心沒有可以封賞的東西。
張抗不免又想起自己之前那個猜測,他總覺得,賀卿像是早就已經猜到會有此事一般。但這種事不能深究,不管是不是真的,沖着賀卿肯替他承擔此事,之前的冒險也就值得了。
不過在大多數人看來,賀卿的運氣更好。
今日之後,張抗必然名揚天下,而随之傳出去的,也必定會有賀卿的識人之明。
就算賀卿不力保他,有了這份大功,之前所議的那些罪名也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而現在,張抗攜功歸來,知道了賀卿之前的态度,必然對她感恩戴德,肝腦塗地。
不費吹灰之力就将如此一員虎将收服,怎不叫人羨慕?
做了兩件大事的張抗必然要前往肅州城見駕,而被捉住的布日古德也得趕快送到行在去,讓那些文臣們商議如何處置,所以他只在銀州城停留了一夜,而後便再次率軍啓程。
臨行時,張芳将軍交給他一封信,讓他帶給如今正在肅州城禦前侍奉的張老将軍。
到了肅州之後,便有內侍前來迎接張抗,先将他帶去梳洗沐浴,用了茶飯,說是太後娘娘和陛下的恩典。雖然已經習慣了戎馬生涯,但這幾天時間在草原上奔波,對張抗而言也是巨大的負擔。泡在湯池之中,熱氣一蒸,整個人放松下來,他累得險些直接睡過去。
待洗去了一身風塵,他才由內侍領着,前去見駕。
結果到了這裏,不但太後和小皇帝在,賀卿在,就連他爺爺張老将軍也在。
見了他,賀卿便含笑招呼道,“張家麒麟子來了。”
“慚愧,他哪裏當得真師如此稱贊?”張老将軍謙虛了一句,又橫了還沒反應過來的張抗一眼,示意他過來見駕。
張抗連忙上前,行禮如儀。賀卿卻起身,親手将他扶了起來,“張将軍不必多禮。當是我替大楚千千萬萬百姓,多謝你才是。”言語間的贊賞之意絲毫不掩。
這般禮遇,莫說張抗,就是張老将軍也不免激動。
又說了幾句閑話,賀卿才道,“原本軍旅勞頓,本該讓張将軍回家休息。不過太後娘娘,陛下和我都十分好奇抓住布日古德的過程,因此才召了張将軍前來。陛下年幼,還未曾見過外間之事,張将軍便當是閑聊,說說草原風貌也好。”
張抗轉過頭,果然見小皇帝一臉好奇地盯着自己看。
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學會了行走和說話,小腦瓜子裏已經會形成自己的思考。他這幾日總聽見張太後誇贊張抗的話,自然會生出好奇。
張将軍還沒有結婚,但對着這麽個玉做成一般的娃娃,即使知道那是天子之尊,也不由心軟,放柔了表情和語氣,将草原上的經歷娓娓道來。
這一趟着實精彩紛呈,即使張抗的語言組織能力不算上佳,這般說來也是驚險至極,衆人都聽住了。
等他說完,張太後不由感嘆道,“真勇士也。”
賀卿點頭贊同,“若人人如張将軍這般用命,我大楚何愁不興?”
雖然太後和小皇帝難得聽見外面的事,都顯得興致勃勃,但賀卿見張抗面露疲色,便結束了這一次召見,讓張老将軍将他領回家,與家人團聚。
從行在出來,上了馬車,張抗才摸出老爹的信遞給張老将軍,“祖父,還看不看?”
“看便如何?他是我兒子,難道還能不跟我一條心?”張老将軍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兩人拆了信,果然張芳在信中暗示,既然賀卿對他們張家如此優容,适當的時候也可以對她表示友好。張老将軍老懷大慰,張抗卻神情古怪,有些不甘願地問,“那顧相那裏怎麽說?”
“能怎麽說?他自然知道咱們的難處。”張老将軍嘆了一口氣,“慧如真師乃是惠帝之女,今上的姑奶奶,尊貴無比。你如今手裏攥着天大的功勞,也就是她了,若向着別人,皇室如何能容?”
說到這裏,他還頗可惜地看了張抗一眼,“可惜真師早已出家,皇家也沒有适齡的公主,否則你若能尚一位公主,此事自然化解。”
“咳咳咳……”張抗吓了一跳,急忙要開口說話,卻被自己的口水嗆住,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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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