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謝執剛才心裏面還有的陰雲剎那間一掃而空, 暖暖的陽光從上面照下來,綠色的草地上一片白絨絨的綿羊飛起來,飛到天空裏面飄啊飄,下面長出竹簽, 變成一把把棉花糖。

整個謝執的世界都變成了白糖味道的。

謝執張了張嘴, 又閉上,有張開, 最後變成一句話。

謝執問:“你……哪裏來的棉花糖呀?”

嚴肆:“剛剛隔壁攤位買的, 喜歡嗎?”

謝執點點頭。

嚴肆看着乖乖的謝執, 也忍不住笑——剛才謝執從樓道出來的表情陰沉得都快哭了,還好他跟過來了。

謝執接過棉花糖, 剛準備說話,忽然發現他左側的走廊忽然出現了幾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幾個人都拿着微型的攝影機,穿着批發般的沖鋒衣, 謝執以前在微博見過,是有點喜歡跟嚴肆的幾個狗仔。

嚴肆也看到了, 他也懶得理——這群人愛跟就跟,嚴肆從來不care,講道理, 他們也不想想拍了就能發麽?簡直是荒謬。

謝執比嚴肆着急,他連忙一拉嚴肆, 拽着他:“趕緊走——”

嚴肆:“為什麽?”

謝執拖着嚴肆往前,低聲道:“你別回頭,你的狗仔在後面。”

嚴肆盯着謝執側臉, 挑了挑眉,覺得有點奇怪——什麽時候謝執對他的狗仔都這麽了解了?

嚴肆按捺下心中疑惑,被謝執拉着快步走回教室。

兩個人走近收銀臺的剎那,謝執低聲和沈飛語道:“有狗仔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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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沈飛語看熱鬧不嫌事大,忙探頭出去,“那裏那裏?!”

李依依舉起鍋鏟拍了一下沈飛語的頭,罵道:”你神經病啊,這是看熱鬧的時候嗎??”

“就是啊!快想辦法!”許巧馬上也急了。

“其實我——”嚴肆剛想解釋。

“別說了。”許巧着急地把兩個人推進了後臺,推到了一個角落,拿起一塊布料,叉棍叉上去,把兩個人蓋起來。

許巧:“你們就在這裏躲一下,狗仔走了,我們叫你。”

嚴肆欲言又止,看了看離他只有咫尺的謝執,比了個ok。

許巧把黑布挂了一邊,另一邊沒找到挂鈎,嚴肆接過黑布,舉起來,把自己和謝執圍在裏面。

這個角落非常狹窄,只剛剛夠容納下兩個人和一只棉花糖。

謝執能聽見教室外面的動靜。

狗仔應該是恬不知恥地走進了餐巾,李依依站在門口,最先攔了一下:“抱歉,今天的號已經發完了,請你們出去。”

狗仔:“我們不是來吃飯的。”

李依依:“不是來吃飯的你們來餐廳幹嘛,更要出去了。”

狗仔:“依依妹妹,你跟我們說說,剛才進來的那兩個人呢?”

李依依不理會:“什麽兩個人?”

“就是嚴肆和……”狗仔擡起眼睛,看了一眼圍起來的黑布,猥瑣一笑,“躲在那後面的吧?嘿嘿,這麽親熱。”

李依依從剛才謝執父母過來就憋了一肚子氣,聽見這個笑聲,馬上“突突突”地罵回去:“你放什麽屁?那後面是我們的廚房,我們班的人都在裏面。”

不給狗仔留一絲喘息的機會,李依依繼續罵:“你們就是狗仔吧?現在狗仔都這麽理直氣壯了麽??跑來學校撒瘋,不怕出門被車撞麽?”

狗仔:“……”

倒也不是沒有被人罵的經驗,但是被一個小姑娘的罵得經驗還是……

謝執側耳聽着外面的對話,也被李依依的強悍吓了一跳,但與此同時,他也感覺到一絲被同學們保護的溫暖。

“棉花糖,要化了。”嚴肆低聲說。

“啊?”謝執沒聽清楚,他把注意力集中回來。

“我說——棉花糖,要化了。”嚴肆又重複一遍。

狹窄的布料把嚴肆的聲音裹在裏面轉圈圈,氣聲就好像嚴肆是貼着謝執耳畔耳語那樣。

謝執這個時候才發現,棉花糖确實已經化了一點,最外面一層變成了有點泛黃的糖,底部有一些糖甚至流下來,落到了自己的手指尖。

甜膩,暧昧,纏綿。

謝執的耳朵瞬間滾燙起來,連帶着棉花糖的棍棍也有點燙手了。

雖然棉花糖棍棍燙手,但這畢竟是嚴肆給他的,謝執舍不得扔。

“化了……”謝執讷讷問,“那怎麽辦?”

嚴肆理所當然:“吃吧。”

謝執點點頭,把嘴巴湊近融化的棉花糖外衣,剛舔了一下,他就看見嚴肆側頭,也湊向了棉花糖的另一側。

非常輕的水響從嚴肆那邊傳來,嚴肆一口卷走一大片,吞下去後,繼續閉着眼睛,往兩側舔舐。

謝執呆愣地看了嚴肆一會兒,也顫顫地閉上眼睛,伸出舌尖,猶豫地在棉花糖上舔了一下。

這下,連棉花糖本身也變得滾燙起來。

柔軟的棉花糖瞬間變成了另一種柔軟的東西,在謝執的舌尖輾轉,繼而融化成難以描述的甜水。

一小片布簾裏面的氣溫也逐漸升溫到令人難以忍受的程度。

謝執又吃了幾口,終于吃不下去,擡起頭來,擦擦嘴角:“我……我不吃了!”

嚴肆還沒來及說什麽,就聽見外面的争執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那幾位狗仔極其沒有道德素養,老賴一樣地停在餐廳裏面,趁着幾個客人離開,還順勢占領了一個桌子。

李依依氣急敗壞:“你們真的有病吧?”

狗仔才不怕被人罵有病,他們光明正大地招呼學生拿菜單。

嚴肆慢條斯理拿張紙擦了擦嘴,準備摸手機打電話,給紀澤陽讓他進來處理。

就在這時,謝執卻也轉過頭去,面色凝重地看着布簾的小縫。

謝執:“這樣下去不行。”

嚴肆:“嗯?”

謝執:“你藏好,我去把他們引開。”

說着,謝執從下面掀開簾子,趕在嚴肆抓住他之前,快步走到了廚房後臺。

謝執随手打了一碗牛肉,端在托盤上,走出整個後臺。

幾個狗仔還在和李依依扯皮,看到謝執出來的剎那,都瞬間楞了一下。

謝執把牛肉随手倒進分餐的盤子裏,餘光一瞥後臺黑簾——

放心嚴肆,我會……保護你的。

謝執離開那扇布簾時,輕輕把它覆蓋在嚴肆躲藏的角落,還用手掖被角那樣地掖了一下。

嚴肆感覺謝執掖布簾的手觸碰到他右胳膊,他心髒忽然像是被輕輕撥動了一下,有了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無聲地笑了笑,嚴肆看向自己右側的手臂。

剛才在打電話的手機仍然通着,幾聲嘟嘟嘟之後,紀澤陽焦急的聲音從手機裏面傳來。

紀澤陽:“喂?嚴肆?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

他這位爺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紀澤陽剎那之間從嚴肆出櫃到嚴肆結婚腦補了個遍,差點吓得昏倒在地。

嚴肆沉默着。

紀澤陽驚聲:“嚴肆?!你怎麽不說話?!”

問題很嚴重嗎??

嚴肆嘆了口氣,終于開口了:“哥。”

“嗯嗯。”經紀人趕忙說,“怎麽了?有什麽事兒哥給你兜着,別怕。”

“哎……”嚴肆又嘆了口氣,他左側手臂捏着謝執剛才給他掖好的那一塊,然後掀開,走出去,準備跟在謝執後面,“謝執,真的是太好了。”

“……”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忙音,紀澤陽把電話給挂了。

而太好了的謝執。

在沖出的一剎那就後悔了!!

倒不是後悔沖出來,而是後悔剛才熱血一上頭那句“我會保護好的你的。”

真的是!!!人有多大膽,臺詞多大産啊!!!!

這麽狗血的臺詞你也敢往外說啊!!!

不愧是你啊謝小執!!

啊啊啊啊啊,羞恥死啦,不要見人啦——你保護誰啊???準備怎麽保護啊???

謝執內心的小人羞恥得抱頭連續轉圈圈,表面謝執仍然是一副冰山臉。

幾個狗仔看見他沖出來剎那還沒反應過來,只有坐在後排的一個人想起了什麽似的舉起鏡頭,試探性地拍了一張。

“你——你們!”謝執看到狗仔鏡頭對準自己,終于找到了自己出來的目的,“真的想拍什麽,就跟我走啊!”

氣勢洶洶地說完這句話,謝執擡起腳步,在同學們目瞪狗呆的注視下,飛快出了班級門。

幾個狗仔面面相觑。

狗仔a:“話說……嚴肆不是還在裏面嗎?”

狗仔b:“是啊……那還跟不跟啊?”

謝執在門口聽到了這句話,又迅速探頭進來,說:“嚴肆沒在裏面!就一個我,拍不拍?不拍算了!”

哇嗚——

狗仔們從業數十年,還從未見過如此熱情要求拍攝的。

不拍那是傻子!

拿起自己的器材,幾個人快速跟上謝執,跟在他後面狂走。

不同教室在謝執旁邊如流水一般地劃過,謝執心中的後悔變成了巨大的一個山,準備把小謝執壓垮。

然後呢!!!接着呢!!!接下來幹什麽???

謝執不知道幹什麽,但幾個狗仔知道。

不顧謝執走步如飛,狗仔纏着問問題。

狗仔a:“謝執,诶,你和嚴肆是什麽關系啊?”

……就,粉絲和愛豆的普通關系。

狗仔b:“真的是傳說中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關系嗎?”

你是在做夢嗎??

看來你的夢裏還是什麽都有。

狗仔c:“對了謝執,你是怎麽看嚴肆的啊?覺得他如何?”

當然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要是狗仔會讀心術的話,他們肯定早就把這場采訪完成了,但事實上,他們看到的只是謝執班長背脊挺直,一刻不停地往前走而已。

謝執走了幾步,也發現了自己怎麽被狗仔牽着鼻子走。

心裏面罵了自己一句,謝執張嘴巴,無聲碎碎念:“要你們寡,與你們無瓜!”

謝執一邊碎碎念,一邊蹭蹭蹭地走,還好體育老師沒有看到他的競走能力,不然一定會飛快地沖過來把他抓到操場上,迅速而果斷地再次進行一次體測。

謝執帶着狗仔們繞了幾個圈,終于離開了教學樓,把他們帶到了操場上面去。

整個操場今天布滿了傘棚,都是屬于各社團的。

謝執随便亂竄,想去找易宇幫忙,然而走了幾步,他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擰緊眉頭,一臉國仇家恨的張達開。

“張老師!”謝執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喊了張達開後,快步走過去。

“謝執?”張達開尋聲而看,眉頭本來一松,看到他身後跟着的狗仔,眉頭又一緊。

張達開擡腳向謝執走過來,舉起右手食指,指一群狗仔:“喂!你們是誰?!為什麽跟着我的學生?!”

狗仔:“額……我們……”

張達開越走越近:“是家長?是節目組?”

狗仔:“其實……”

張達開走到謝執身邊,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住其中一個狗仔,狠狠道:“都不是!保安——快過來!”

巡視的保安神經擰得很緊,迅速地跑了過來,看着張達開一手抓着一個人,還攔着另外兩個,忙上手幫忙把人捉住。

保安:“張老師?這是怎麽了?”

張達開:“這幾個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什麽居心——帶過去,直接交給校警處理。”

狗仔們:“什麽???我們不是——我們只是狗仔啊???”

保安橫眉冷對,不買他的帳:“管你狗仔貓仔,學校是你能随便亂進的嗎?自己去跟校警解釋吧。”

說着,幾個保安分別押送一個狗仔,送到校警那裏去了。

張達開看着背影,哼了一聲:“社會閑散人士,也敢到學校亂逛!無法無天!”

謝執在旁邊看着張達開,忽然覺得張老師變得有點高大,和平時不一樣了。

謝執有點感動:“謝謝張老師。”

張達開看了謝執一眼,眉毛又擰起來,不買他的帳:“謝執——我看你最近也是越來越分不清楚主次了。”

張達開一邊說,一邊帶着謝執往班上走。

走路過程中,教育不停:“這個節目把你的心都給拍野了,怎麽?你以為娛樂圈就是那麽光鮮亮麗,就是那麽好?”

謝執不敢反駁地搖搖頭。

張達開:“還有那個嚴肆,罪魁禍首啊!他有什麽?不就是一張臉嗎?”

謝執擡起頭,忍了忍,還是說:“不是的……”

張達開:“什麽不是的?”

謝執:“他唱跳俱佳,實力很強的,真的很厲害,很值得……學習。”

張達開又哼了一聲:“你少跟我說這些,我不管他是什麽人,在我心中,他不足十分之一個你。”

張達開很少說這種感性的話,謝執也是一愣,他看了看張達開,張達開心虛地挪了挪眼睛,快步上階梯,走到他們班級所在的樓層。

張達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老師也是為了你好。”

兩個人走過走廊,沒看見嚴肆貼着距離他們較遠的那一側走廊,快步地走向了班上——嚴肆是跟着他們上來的,剛才謝執跑出去,他不放心悄悄追了出去,幾乎看完了全程。

謝執和張達開走到門口。

張達開:“進去吧,把今天的事情弄完,明天開始,做自己學生本分內的事情。”

謝執點點頭:“好,謝謝張老師。”

謝執一邊說,一邊往門裏退,還沒退幾步,左臂就被輕輕一抓,後背和一個寬闊的胸膛一撞。

謝執擡起頭,看到身後,是嚴肆。

嚴肆拉着謝執,當着張達開的面,上下看了看他的寶貝班長:“沒事兒吧?”

謝執笑着搖頭:“沒事啊。”

……剛才的教育白教育了。

真的是孩兒大不由娘!有了媳婦兒忘了爹——什麽亂七八糟的!

張達開一臉辛辛苦苦種了一年的白菜給豬拱了的神色,咬牙切齒地發出一個驚天動地地哼,轉身走了。

謝執目送張達開離開,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嚴肆懷中。

謝執有點不好意思,掙了掙,低聲道:“真的沒事兒,我很厲害的,你放心吧。”

“是啊,你很厲害的。”嚴肆輕輕一笑。

“謝謝我最厲害的……”嚴肆貼着謝執耳朵,笑聲很低,“……大英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小執也是可以保護小嚴的大英雄吼!【叉腰】

以及,天黑請閉眼,偵探請睜眼,本輪檢查身份——張達開。

表面身份:班主任。

實際身份:謝執嚴父粉。老派一家之主,迂腐但也最喜歡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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