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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一輛吉普車行駛在西南邊境的陡峭山路上,夜色如化不開的濃霧,枯葉擦過車窗,發出竦人的咔嚓聲。
車廂裏有着淡淡的烤焦的糊味,是從剛剛變成火海的別墅裏帶出來的。
“爸爸…”
宋初亭裹緊毛毯,眼底還有驚恐,聲音微微發抖,“爸爸…我們要去哪啊?”
“別怕,爸爸帶你離開這裏,離開這裏,我們就出境…”後面警笛聲不斷,夾雜着混亂的槍聲,一貫冷靜鎮定的男人此刻也顯得有點慌亂,但是在女兒面前,竭力安撫着,“別怕,別怕,出境了就沒事了。”
“爸…”
後面的車越來越近了,宋初亭忍不住将腦袋探出窗外往後望去,正好迎上駕駛座那人狼一般銳利的眼睛。
宋初亭的心猛的顫了下。
那人穿着一件黑T,身材高大結實,理着貼着頭皮的青茬,他皺起眉,從右邊眉弓到眼角有道疤,原本端正的眉目因這道疤,顯得有幾分陰沉兇狠。
——宋初亭認識他,不僅認識,還很熟悉。
看見她,男人冷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秒,随即不帶任何感情地轉開,車速更快,再有幾米就要追到他們!
宋初亭咬緊嘴唇,心要跳出嗓子眼。
“這個雜種,這個叛徒!”宋闵行瞄一眼後視鏡,也看見了,他下颌收緊,攥緊方向盤,腳踩油門,手指青筋暴起。
“爸爸!!!”
宋初亭一擡眸,突然看見在黑霧中前面沒路了,是個斷崖,驚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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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路了!!!”
宋闵行也看見了,臉色大變,狂打方向盤,車子猛的打一個回旋,輪胎和發動機發出一聲痛苦嗡鳴,就在這措手不及間,車頭猛的沖向旁邊一棵老樹,宋初亭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一陣天翻地覆,她好像被抛了出去……
“爸爸!!”
……
“爸!”
宋初亭猛的從床上坐起來,一顆心跳得飛快,怦怦怦的,她按住胸膛,感覺身上的睡衣都被汗水浸濕。她劇烈得喘着氣,久久不能平息。
只是一個夢…
又夢到了那一天。
宋初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一遍一遍深呼吸,不再去想那個可怕的噩夢,可是卻無濟于事。她躺回宿舍的小床上,裹好被子,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睜大了眼睛。
——事情過去多久了?
兩個月?三個月?
宋初亭還是沒有辦法忘記那一個夜晚,她失去了所有,家,財富,穩定的生活,光明,以及…父親。
宋初亭再次睜大眼睛,看着從那一晚出事後,她每天每天都再熟悉不過的黑暗。
她在黑暗中張開五指,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她瞎了,而爸爸……
宋初亭長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強迫讓自己不再去想。
昏昏沉沉,就在宋初亭稍稍有困意的時候,一陣悅耳的音樂聲在宿舍裏響起——
“親愛的聽衆朋友們大家早上好,今天迎來了島城第一場初雪,氣溫大幅度下降,西北風六級,最低氣溫零下十五度……”宋初亭再度睜開眼睛,聽見隔壁床收音機被“咔嚓”一聲按下的聲音。
原來,已經早上了啊。
宋初亭将自己埋在被子裏,大腦清醒些許。
過了會,臨床的女孩子好像醒了,發出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響,困倦說:“起床吧,起床吧。”
“今天下雪了嗎?那我們早點出門吧…”
宋初亭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額頭,不想去聽她們的聲音。宋初亭上周從醫院出來後舅舅舅母——也是她除去父親外唯一的親人,被送到了這裏,琴市盲校。
這間宿舍除了她,還住着七個人,都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全是盲人,學的都是什麽推拿按摩。
宋初亭讨厭這裏。
非常非常讨厭,她也說不清為什麽。
沒多久,耳邊傳來有條不紊腳步聲,洗漱聲,還夾雜着女孩子們細細碎碎閑聊的聲音——
“今天真的下雪了嗎?”
“嘿,你們見過雪嗎?”
“我三歲時見過哎。”這個聲音很溫柔,宋初亭記得,是睡在她上鋪的夏輕輕,“很漂亮,白茫茫的。”
“茫茫大雪,冰天雪地,書上還怎麽說來着?唉,好想看看下雪的樣子啊。”
宋初亭抱緊胳膊,沒理會她們的聊天,過了會,洗漱聲終止,她聽見腳步聲,她們估計要去上課了。
“初亭。”
就在這時,好像有人靠了過來,正是睡在她上鋪的夏輕輕,“初亭,你還不去上課嗎?”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別難過了,我帶你一起,好嗎?”
宋初亭不說話。
“初亭,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的,我們去上課吧,好不好?”
宋初亭:“……”
“算了算了,走吧。”
夏輕輕又勸了一會,可能是見她始終不說話,嘆了口氣,離開了。
随之整齊有序的腳步聲從走廊離開,宿舍裏終于徹底安靜下來,這次是死一般的寂靜,宋初亭按了一下鬧鐘上的時間,一道機械冷漠的女聲道——
北京時間2019年12.17日。
宋初亭的心猛的一緊,12.17日了,還有十三天。
最後的十三天了。
宋初亭有些躺不下去了,掌心都是汗水,她坐起來,雙腳在地上摩挲一會,找到拖鞋穿上。
她拿起床邊的盲杖,一遍一遍在宿舍裏來來回回地走,焦慮,擔憂,不安,迫切。
她很想出去,從這個宿舍出去,從這個學校出去,她想去再看父親一眼。
好想好想啊。
但是宋初亭知道,就算她能從這裏出去,也看不了,她甚至都不知道父親被關在哪裏,她也根本沒有辦法進去。
宋初亭在宿舍來回走到第十三遍的時候,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
她攥緊盲杖。
緊接着,咔噠一聲,門鎖被扭開,有人進來,舍管阿姨聲音尖厲,“宋初亭,怎麽還沒去上課?”
宋初亭握着盲杖,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
她就是不想去上課,她來這裏三天了,無論校長,老師,怎麽勸,都不想去上課,也沒有心情沒有情緒去上這個破課。
“跟我過來吧,有人找你。”
宋初亭還沒反應過來,手肘突然被舍管阿姨的大手拉住了,“走吧,在外面。”
宋初亭愣了兩秒,不知道是誰,猜想可能是老師,或者校長?教導主任?或者又要找她談話之類——宋初亭有些倦怠地下樓。
可是下到宿舍門口後,阿姨并沒有停,而是繼續往前,攙扶着宋初亭前進。
今天下了雪,地面有些濕滑難走。
宋初亭在宿舍裏幾乎就沒出去過,她對操場并不熟悉,一步一步走得很緊張。
但是舍管阿姨語氣雖尖厲,扶着她卻格外小心,穩穩地往外。
“阿姨,我們到底去哪啊?誰找我啊?”
舍管阿姨說:“我也不知道,你們劉老師讓我把你送到校門口。”
宋初亭又問幾句,沒再說話了。
宿舍樓離校門口是有一段距離的,約摸十分鐘後,宋初亭上了一個小上坡,應該是到校門口,站定了。她聽見電子大門打開的聲音。
好冷啊。
一陣風吹過,宋初亭不禁抱緊手臂。
今天有小雪,這一路走來,宋初亭感覺自己頭頂落滿了細碎的雪花,慢慢融化,她伸手彈了彈。
“就是這了,小心,一個人能站穩吧?”
宋初亭點頭。
舍管阿姨說話換了個方向,問:“您好,是您給劉老師打的電話嗎?說找宋初亭對吧。”
宋初亭也很好奇,順着方向仰起頭。
“是的,謝謝您。”
這道聲音随着風雪緩緩落入耳中。
低沉,沙啞,有着沙沙的渾厚質感。
有些熟悉。
宋初亭握着盲杖的手,卻猛的攥緊了,她下意識地往後退半步,臉色蒼白,說不出話。
“天冷,您先回去吧,我要跟她多談一會。”
男人又道。
“好的好的!也行,到時候打電話就行!”舍管阿姨說。
舍管阿姨腳步遠去了。
宋初亭站在風雪中,裹緊厚厚的大衣,另一只縮在口袋裏的手還在發抖。過了幾秒,她感覺男人往前走了兩步,一股強烈的壓迫感籠罩着她。
宋初亭心跳得極快。
“宋小姐。”
男人語氣還算溫和,客氣,低下頭,淡淡的氣息落在她臉上。
宋初亭心一哆嗦,又往後退了一步,身體微微發抖。
她想到了天亮前的那個夢——
那雙狼一般銳利狠戾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猝不及防開文了,再不開文就立春了,存稿十來章,一起加油,一起過年。細水長流,慢慢甜,感謝支持。前五章都有紅包。祝新春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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