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一只嬰諾

天霸同學出現的時候, 嬰諾以為他是來救自己脫離苦海的，因為留在這裏就意味着要面臨這種各樣的檢查, 嬰諾讨厭死了消毒水的味道, 恨不得現在就瞅準個機會偷溜回家。

沒成想韓城的一句話就成功地讓唐天霸叛了變, 态度轉變之快讓嬰諾目瞪口呆。

“專家會診是什麽時候？”唐天霸別別扭扭地看着韓城，但從口氣上就可以聽得出他倆已經是一個陣營的人了。

韓城擡手看了一眼手表，“明天上午八點，晚上八點還有幾個檢查要做。”

唐天霸點了點頭，走過來将面朝牆角的嬰諾掰過來面對着自己：“哥，等治好了病我們再回家好不好？”

嬰諾完全不想面對現實，他氣呼呼地瞥了韓城一眼，後者仍舊面無表情, 根本看不出喜怒，也不知道剛才那句願意分手說得是真是假。

在自家弟弟面前總不能任性耍小孩子脾氣, 嬰諾蔫吧吧地說了聲好吧，然後不情不願地被押回了病房。

“系統, ”嬰諾被唐天霸扶着躺到了床上, 立即假裝虛弱閉上眼睛裝睡，等人走了他才在心裏不滿地嚷嚷起來，“我覺得現代社會檢查不出病竈這個設定有點坑人呀！”

系統：“嗯？”

嬰諾：“韓城已經相信我得了病，但是又死活查不出原因, 根據他的性子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這病國內治不了, 指不定還要帶我去國外治, 這樣一直糾纏在一起怎麽可能分得了手？”

也許是嬰諾的智商難得在線一回讓系統覺得有點驚訝，他饒有興致地笑了一下，繼續問道：“那你想怎樣？”

嬰諾像是經歷了一番深思熟慮，嚴肅地繃着小臉說：“我覺得可以讓唐蘇的身體真的出現一些小問題，把這次的高燒掩蓋過去，而且剛剛韓城已經放話說等我病好了想幹什麽他都不幹涉，到時候馬路朝天各走一邊，兩人的感情自然而然會淡吧。”

“是嗎？”系統像是在喝着什麽，腦海裏傳來勺子碰到杯壁的叮咚聲，聲音聽起來也很有閑情逸致，“那就試試吧。”

嬰諾一愣，顯然沒想到這家夥竟然這麽爽快：“今天你怎麽這麽好？”

系統笑了笑，“今天的咖啡很棒。”

嬰諾無語了半晌，突然覺得這家夥的精神世界還真是簡單，一杯咖啡就可以輕松喚醒他的人性。

“那等我這次任務完成，用工資給你買個最貴的咖啡機，”嬰諾特別小聲地說着，像是天橋上兜售違禁品的小商販，“你以後都給我開外挂好不好？”

系統繼續優雅地喝着咖啡，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道：“公開賄賂系統工作人員，你的處罰金會在工資結算的時候直接扣除。”

嬰諾：“......”

你這個壞人壞人壞人！

系統那厮雖然一點都不通情達理，但好在說過的話還是算數的，嬰諾的不治之症在第二天專家會診的時候就診斷出了病竈所在，原來只是肺部的某處發生了無傷大雅的病變，因為病變的位置比較刁鑽，所以之前拍胸片的時候沒有檢查出來。

韓城看着手裏的診斷結果，隐約覺得自己像是經歷了一番死裏逃生，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于稍稍松懈。

之前因為心裏頭裝着事兒，他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現在一切終于有了定數，對于身體的感知也逐漸回歸，他突然覺得喉嚨裏一陣火燒火燎的疼。

嬰諾的急病只是虛驚一場，唐天霸也終于如釋重負，他大喇喇地坐在嬰諾的床邊，笑得眼睛都眯起來：“我就說我哥沒事的，哈哈，等你出院了，我帶你去我們學校食堂吃小火鍋，特別地道來着！”

“好呀。”嬰諾躺在床上等着護士姐姐給他吊消炎藥，白皙的臉蛋上因為情緒波動而顯得紅撲撲的。

“韓先生......”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韓城，全然忘了自己之前分手時所用的那個爛理由，目光中不小心暴露了太多期待。

韓城垂眸笑了下，他知道嬰諾在期待着什麽，這一次他說話算話，完全沒有變卦的意思：“我之前所說的通通兌現。”

分手依你，繼續拍戲依你，但凡你想要的全部都依你。

男人的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沙啞不已，嬰諾怔了怔，看着對方那雙蘊藏了太多情緒的黑眸，突然覺得心裏的某處空落落的。

“有什麽事情随時找我，”韓城走進幾步，在嬰諾的頭發上揉了揉，臉上的笑意很溫和，甚至和從前沒有任何差別，“我先走了。”

鄭澤馭一直跟在韓城身後，臨出門之前目光複雜地望了嬰諾一眼，重重地嘆了口氣。

“哥......”就這麽安靜了許久，唐天霸不自在地動了動，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們到底為什麽分手？”

嬰諾回過神來，眼睛裏不知何時積蓄了一層水汽，猛一眨眼差點直接落下來淚來，“......啊？”

唐天霸審視盯着嬰諾的眼睛，沖着病房門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既然舍不得人家，又為什麽非要鬧分手？”

根據這兩天的觀察，唐天霸徹底打消了自家哥哥被韓城欺負的想法，但凡這個人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來韓城重視嬰諾到了某種可怕的程度，那種滲透進骨頭縫兒裏的深情讓他這個外人都望而生畏。倘若換成了自己，在對方如此折騰着要分手的情況下，他覺得自己絕對做不到韓城答應分手時的那種從容。

而反觀嬰諾，在不經意的時候也會流露出戀戀不舍的情緒，兩個人明明都放不下對方，卻非要走到分手這步，讓他實在有些費解。

“我就是個壞人，”嬰諾收回了目光，神情萎靡地躺回了床上，輕聲喃喃着：“都是我的錯。”

唐天霸看出他心裏的難受，終究也沒有多問什麽，是分是合都是嬰諾自己的選擇，無論他選擇什麽，他都會無條件地支持他就是了。

嬰諾的病好得很快，三天之後他就被醫生允許出院回家了，唐天霸和Jane來接他出院。

根據Jane所說，韓城回到公司後沒有任何異常，仍舊是那個雷厲風行的商業大佬，因為公司啓動了不少新項目，最近幾乎天天忙到深夜。《罪無可赦》也已經馬不停蹄地開工了，投資一分錢都沒少，盡管如此廖凡征還是對于這次突發事件氣得不行，放出話來說再也不會給這種感情用事的老板打工。但大家都知道這話只是玩笑話，全劇組成員已經準備就緒，就等着嬰諾回歸劇組開拔北大荒了。

“你要不要再休息兩天？”Jane知道嬰諾近來沒少在醫院裏折騰，他看着對方瘦尖了的下巴，還是擔心他去那種環境拍戲會吃不消。

嬰諾整理着行李箱，聞言無奈地笑了笑，“沒關系的，我都已經好了。”

系統說過如果攻略對象不在身邊，他的不治之症就基本上不會發病，這次跟着劇組去北大荒拍外景，韓城又不會跟着他去，那麽他完全不用擔心會不小心噴血吓着別人。

“行吧，”Jane嘆口氣，他知道嬰諾向來是個靠譜的小孩兒，也沒在多說什麽，“那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嬰諾送走了Jane，将全部東西收拾好之後，開始準備和天霸弟弟的晚餐。

飯做到一半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唐蘇哥哥，”電話裏傳來小男孩兒的聲音，聲音悄悄的，像是擔心被別人聽到，“你還記得我嗎？”

嬰諾愣了下，立即反應過來：“是優優嗎？”

自從周海華死後，白優優就跟着韓城一起生活，兄弟兩人從最開始的疏離生分變得越來越熟，在嬰諾還沒有和韓城分手的時候，白優優就已經敢明目張膽地躺在自家大哥的大腿上玩手機了。

“是，”白優優還沒有開始變聲，說起話來文靜得像個小姑娘一樣，“唐蘇哥哥你在忙嗎？”

嬰諾将手裏的東西放下，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臉上不由自主泛起笑意：“不忙啊，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白優優猶豫一下，似乎是鼓起很大勇氣才問道，“唐蘇哥哥生我哥哥的氣了嗎？”

嬰諾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韓城估計沒有把兩人分手的消息告訴他，臉上倏地湧現出落寞的神色，“......沒有啊。”

“那為什麽，”白優優說得有些着急，但還是在極力壓低聲音，“哥哥生病了你都不來看看他？”

生病？

嬰諾懵了一瞬，眉毛立即擰了起來：“他怎麽會生病？嚴重嗎？”

聽筒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白優優用什麽東西把自己的腦袋蒙了起來，“哥哥的喉嚨發炎，每天下班都要去醫院輸液，現在已經快好了。”

嬰諾想起分離那天男人嘶啞的聲音，頓時心疼得厲害，仿佛平靜的湖面裏砸進了一顆小石子，聲音有些不穩，“那......優優要好好照顧哥哥啊。”

白優優鄭重地“嗯”了一聲，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道：“唐蘇哥哥工作不忙的話，就來看看哥哥吧，我覺得他挺想你的。”

嬰諾的眼眶一陣酸澀，他吸了吸鼻子，苦笑地點頭：“好......好啊。”

挂了電話，耳邊果不其然想起系統的聲音：“想哭就哭，你以為你忍着不吭氣我就不知道？”

嬰諾哼了一聲，臉朝下趴在沙發上，像是想要把自己悶死一了百了：“如果你是唐蘇......你應該怎麽做？”

這才是他攻略的第一個世界，就遇到了韓城這樣讓他搖擺不定的攻略對象，嬰諾時刻都在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這種工作。

“你就是唐蘇，”系統淡淡道，“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問我做什麽？”

嬰諾在沙發上翻了個身，下意識地點開了聯系人，指尖一滑就到了韓城的電話號碼前，“那按照唐蘇的性子，知道韓城生病一定着急死了，我給他打個電話慰問一下......不為過吧？”

系統頓了好半天，才心不在焉地說道：“随你便。”

嬰諾默默翻了個白眼，手機在掌心裏輾轉了半天，最終還是放棄了打電話，打算給韓城發一條短信過去。

[韓先生，聽說你生病了，記得多喝熱水，好好休息。]

當信息發送成功那一刻，嬰諾突然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神經病，鬧着要分手的也是他，現在偷摸給人發短信的也是他，如果他是韓城，現在想要把他打死的心都有了吧！

手機遲遲沒動靜，嬰諾就像個懷春少女一樣心裏焦慮不安，直到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手機是不是突然欠費停機的時候，手機裏傳來了男人的短信——

[知道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和自己發的短信一樣口氣疏離。

不知道為什麽，嬰諾竟然覺得有點失落，他雙目無神地瞪着天花板，覺得自己這次的舉動有些矯情了，既然已經分手，就不應該這樣藕斷絲連。

被他扔到一邊的手機又震了一下，嬰諾拿過來一看，有些驚喜地發現還是韓城發來的——

[拍戲注意安全。]

嬰諾幾乎可以想象得到男人發了第一條之後覺着自己的語氣有些過于生硬了，于是又面無表情地發了第二條過來。

“嘿嘿嘿......”嬰諾傻乎乎地笑起來，心情陡然雨過天晴。

“我的宿主大人呀！”小天使突然蹦出來，恨鐵不成鋼地嘆息道：“分手進度值降低到35啦！”

嬰諾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什麽？！”

小天使“唉”了一聲，娓娓道出那個家夥的心機：“他倒也不是故意引誘您犯錯誤，只是想讓您吸取教訓，堅決不可以對攻略對象動心，免得将來犯下什麽大錯。”

嬰諾氣成一只河豚，梗着脖子咬牙切齒道：“這個仇我記下了！”

第二天，《罪無可赦》劇組集體包機動身北大荒，嬰諾和韓大佬之間以悲劇收場的消息已經在業內傳得沸沸揚揚，只是大部分人都以為被金主玩兒膩甩掉的人是嬰諾，所以但他們看到嬰諾時會忍不住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顏青知道內.幕後，一臉崇拜地看着嬰諾：“小蘇哥你太牛逼了，連總裁大人都敢甩。”

嬰諾無奈地笑笑，拿出劇本開始看，一心一意想着用高密度工作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罪無可恕》劇組的工作人員之前就已經在三江平原的一處古舊民居踩好了點，那裏的建築民族氣息濃重，特別适合網劇裏的一個大場面的拍攝背景，然而當全劇組浩浩蕩蕩地到了地方時，卻遭遇了當地鄉民的暴力驅趕，導致拍攝工作遲遲無法展開。

那塊兒民居原本住着當地的村民，後來因為适宜取景而被大大小小的劇組征用，其中不乏有那種無良劇組，對于當地的環境肆意破壞，久而久之，當地居民就對任何劇組都産生了一種同仇敵忾的負面情緒。

就在幾天前，上一個拍攝電影的劇組為了拍攝驚險刺激的動作戲，用火.藥爆破的時候将一棟舊民居的房頂炸塌了，事後只是賠了點錢潦草完事。所以這件事就成了《罪無可恕》劇組遭到當地居民暴力驅趕的導.火.索。

廖凡征頭一回遇見這種陣仗，整個人都是懵逼的，和當地民居的領頭人協商失敗之後，他輾轉着直接去找了鄉政府，然而鄉政府也給不出具體解決辦法，畢竟劇組私自占用民居拍戲這事兒本來就不合法，只是推脫說去鎮政府去要一份批文。

然後這個批文就成了全劇組的難題。

想要快速地得到這個批文，就得在找一個不僅能在政府機關說得上話的，還得有足夠的毛爺爺上下打點才行。

發愁了許久，廖凡征打算碰碰運氣，就給他印象裏最牛逼哄哄的人打了個電話，沒成想還真的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哦，不對，是牛逼哄哄的耗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嬰諾在這裏，韓城接到消息後二話沒說就直接定了這邊的機票，說是要親自幫忙解決問題。

得到這個好消息的劇組成員大都是茫然的，心想晟星集團的老總原來是如此的古道熱腸。

一天後，韓城獨自一人來到了這個小鄉鎮。

“小蘇哥，韓董是來看你的吧？”顏青抱着一個毛絨絨的暖手寶，眯眯眼笑道，“如果有人願意這麽粘我，我鐵定不忍心分手。”

嬰諾也沒料到劇情的走向，他呆呆看着被人簇擁着的男人，覺得東北的冬天也不過如此，至少他的心裏是熱乎乎的。

韓城似乎比之前瘦了一點，人看起來也更精煉些，他走到嬰諾的身邊，像過去一樣在他的臉上碰了碰，冰涼的指尖把嬰諾涼的一哆嗦：“發什麽呆？”

男人的聲音還是有些沙啞，顯然他的病還沒有徹底好利索。

嬰諾慌慌張張地移開目光，心裏湧上來一股想哭的沖動：“沒......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