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1)

“一號”在最開始并沒有意識到巢穴的傾倒。

畢竟,它才剛來到這個世界沒有多久,而那種特殊的“舞蹈”對于現在的留它來說其實有些複雜。

所以,它渾然不覺地培養皿中肆意舒展着自己過于龐大的翅膀轉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慢半拍地發現,它精心選定的位置上,那精美的巢穴如今已經不見了。

“一號”甚至還在那根香木的樹枝上找了一會兒,随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犯下地錯誤——這對于這只剛剛孵化沒多久的蟲子來說應該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林希很容易就可以判斷出這一點來,因為“一號”的各種反應都很明顯——它把翅膀縮在了背後,甚至就連觸須都垂了下來。

“一號”呆呆地在變形的巢穴旁邊站了好幾秒鐘,看上去簡直就像是标本一樣。

雖然說一只蟲子是不可能有什麽表情的。但林希總覺得自己似乎從那對紅色的小眼睛裏看到了震驚和不可思議。

“噗……”

林希必須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才不至于直接笑出聲來。

他不應該笑的,畢竟這并不是“一號”的錯。

如果不是飛船出了意外,像是星蝶這種罕見而珍貴的生物應該會受到二十四小時方位的精心照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草率地安置在他的生活艙室裏,用植物用的培育箱随便地飼養着。

林希的理智當然知道這一點,但是……

天啊,星蝶剛才的舉動實在是讓人難以忍住大笑的沖動。

考慮到星蝶的智商,林希并不希望刺激到“一號”(要知道這可是一只會跟他鬧別扭的小蟲子),他努力想要忍住自己的笑意,然而星蝶的感知力是那樣的靈敏,它還是聽見了林希那一不小心發出來的氣音。

“一號”立刻就轉過了頭,它直勾勾地盯着林希的方向,翅膀上原本顏色豔麗的斑點變得有些暗淡,頭頂的觸須在不安地顫動着。

它這幅模樣……該怎麽說呢,竟然顯得有些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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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凝視着“一號”,在這一刻甚至有種心都要融化的感覺。

“抱歉,我不應該笑的,這不是你的錯,”林希連忙對着這只小蟲子解釋起來,“……我保證我會解決這個問題的,我已經為你準備了更大的培養槽,就放在我的溫室裏,到時候無論你想做多大的巢穴都沒有問題。”

林希不太确定像是“一號”這樣剛剛孵化沒多久的星蝶是否真的能夠聽懂他的話,但可以确定的是,它應該能夠感受到他語言中的溫柔,在他的安慰下,“一號”似乎終于慢慢地恢複了一點精神。

緊接着,它又變得忙碌了起來。

就在林希的注視下,這只小蟲子笨手笨腳地用纖細的前肢将已經傾倒的巢穴往旁邊推了推,緊接着它俯下了身體,将那些傾倒在了培養皿底部的小石頭,樹葉還有金屬配件一口氣收攏了起來。

而在做這些事情的過程中,它一直警惕地環視着周圍,看上去就像是林希會把它的寶物們搶走一般……

啊,不對。

“一號”警惕的并非是林希。

因為很快林希就發現,“一號”一直在努力回避自己從中誕生的那一枚卵鞘。

卵鞘就在“一號”的旁邊。

畢竟,林希的艙室是用于生活起居而不是養殖蟲子的,在沒有找到合适的孵化器之前林希只能如同之前那樣草率地将已經破開一個小口的卵鞘放置在臨時的培養皿中,然後與“一號”所在的容器并排放在一起。

“一號”最大可能地遠離了與它隔着兩層有機玻璃的卵鞘,它在最遠的那個角落裏草草刨了一個淺坑,然後把那些“珍貴”的樹葉石頭和金屬放置在了坑裏,接着它又把已經破損的巢慢慢地叼到了那個角落,蓋在了那些“寶物”上。假如是在野外,它的這番僞裝倒是能說得上完美。

一直做完這些,“一號”才顯得輕松了一些。

它重新跳上了那根蘇努香木,并且開始認真地啃噬蘇努香木頂端的一截樹枝。

“嘿,寶貝兒,別這樣,蘇努香木可不在你的食譜上——”

林希吓了一跳,他以為“一號”是打算吃掉那根香木。

而蘇努香木是人類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堅硬的一種木材——事實上如果不是它是遙遠外星上的植物,而且數目格外稀少,地球上的人大概會希望用它的枝條來代替鋼筋。

更不要說,它那緊縮幹燥的樹枝內部還含有大量的芳香化學成分,地球上的科學家們到現在都沒有分析出這些物質的成分。

綜合這兩點,蘇努項目無論從哪個角度來想,都不是一個剛出生一天嬰幼蟲子的應該有的口糧。

林希本能地打開了金屬網,打算将星蝶從香木上趕走。

結果他還沒有來得及動手,就看見培養槽內那根細細的橡木枝條竟然已經被“一號”咬斷了!那細細的枝丫掉在培養槽底部的時候甚至還有類似金屬的聲音。

林希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

而“一號”在這個時候也已經看見了他,它飛了起來,在林希的手背上輕輕蹭了蹭,然後便又急急忙忙地跳了下去,叼起了那根香木的樹枝來到了之前建造巢穴的位置。

一直到這個時候林希才發現,“一號”并不打算吃掉那根香木,而是打算用它來加固自己建造巢穴的位置。

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它竟然已經發現了問題究竟出在哪裏了。

“……你還真是個聰明的小家夥。”

林希迅速地把手縮了回去,他震驚地看着“一號”,然後小聲地感嘆道。

無論告訴自己多少次星蝶是不一樣的,他依然會因為對方表現出來的高智商而感到震驚不已。

“我真希望能夠早點發現,原來你們是這麽有趣的生物。”

林希對着“一號”說道。

如果是那樣的話,當初上課的時候他會更加認真點的。

随後,林希便回過頭,看到了被自己放在書桌上的那本筆記本。

歐尼說過,這上面有許多安藤教授對于星蝶的非正式的信息。

林希比之前更加熱切地将筆記本拿到了自己的手裏,然後把椅子拖到了培養槽的旁邊,緊貼着“一號"所在的培養皿,認真地看了起來。

那本筆記本又破又舊,封皮摸上去還有點兒黏糊糊的,讓林希感到有點兒惡心。

而翻開那寫着安藤靜雄名字的扉頁之後,只看了一眼,林希便可以判斷出這本筆記本大概并非是安藤教授所有——至少并非是他單獨所有。

他見過安藤教授的手寫字跡,那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字跡:謹慎而保守,看上去毫無特色但足夠整齊規範。但在這本質地柔軟的筆記本上,所有的字跡都顯得粗魯而潦草,幾乎就像是剛剛學會寫字的小學生寫的。

再加上那些充滿了錯漏單詞的文字中還夾雜着大量蘇努文字,林希很有理由相信,這裏頭有很多來自于莉茲的筆記。

林希皺起了眉頭,他有點兒艱難地閱讀着其中的記錄。

歐尼說這裏的上記錄都是非正式的……他沒有說錯。

至少從林希可以辨別的出來的那些詞句來看,寫下這些文字的人當時狀态一定很散漫。那些文字都顯得很是天馬行空,有一些甚至更像是詩歌。

……衆蟲之母将從飲下甘露的億萬萬子民蛻變祂以神聖的羊水滋養祂的子民直到祂的王國重新在黑暗的虛空中建立起來。

這是其中的一句。

純潔的胎囊于混沌的肉體中誕生成胎它們将以那溫熱柔軟的外殼作為自己的第一餐……

這是另外一句。

接下來大部分句子都差不多……簡直就像是夢話一般的文字。

不過,在格外痛苦的閱讀中,林希還是從這些虛無缥缈的文字中,大概拼湊出了一個古老而晦澀的蘇努神話。

而且這個神話與大部分地球人所知道的那種蘇努神話完不一樣。

在林希翻開這本筆記之前,他只知道,蘇努人相信整個宇宙都是星神所創造出來的(這一點倒是跟地球上所有的宗教神話一樣),而星神在死亡時候,祂腹中那尚未來得及誕生的蟲卵散落在大地上,之後化為了蘇努人,接着,祂翅膀上的鱗粉與甲殼蛻化成了那些蘇努星上泛濫的各種各樣的蟲子。

不過在這本筆記本裏記載的神話卻完是另外一個版本。

林希很是驚奇地發現在這這裏的神話中,除了那位地位崇高的星神之外,竟然還有另外一名女神。

而這名女神,在筆記中被記載為“衆蟲之母”。

“所以連蘇努人都有早期母系氏族文化嗎……”

林希按照地球上規律努力解讀着那字跡潦草的神話故事。

在那長篇累牍并且塞滿了不明意義的蘇努單詞的記載中,一個已經被歷史掩埋的女神的事跡在古老的字跡中緩緩複活。

“衆蟲之母”是所有生物的母親,祂與宇宙中混沌黑暗而無序的“本源”精神交融,力量沿着祂的精神脈絡從“本源”中汲取到如今的宇宙。

最終,于虛空中,誕生出了宇宙中的第一顆胎囊。

從胎囊中鑽出的第一只蟲子即是王蟲——也是“衆蟲之母”的丈夫。

而胎囊中剩下的蟲子便是蟲母黑暗龐大的國度裏剩下的列國列王。

“衆蟲之母”将在自己的子嗣環繞中不斷繁衍生息,直到祂的臣民們遍布整個宇宙。

第一次蟲婚,讓蟲母與種子蘇醒。

第二次的蟲婚,王蟲将從種子中誕生,而祂們的孩子們擁有了肉體。

第三次蟲婚,在夢與肉的交織中,祂的子民将擁有生命和靈魂……

林希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那些晦澀無趣的字眼,閱讀這樣混亂的文字讓他感到頭暈腦脹,最後只能草草地略過。

他随意地把筆記翻到了後面那部分,謝天謝地,這裏總算出現了一些容易理解的東西。

大部分的文字當然還是來自于莉茲,但其中也多了一些安藤靜雄的補充筆記。

林希這才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然後他才知道,成熟的星蝶不僅有着相當高的智商和酷似傳說中的星神外貌,還有一種特殊的發聲器官——這讓它們可以像是地球上的某些鳥兒一樣,在經過特殊的訓練後學會模拟蘇努人說話。

這種奇特的特性就是它們成為聖物的根本原因。

安藤靜雄在筆記本中留下了自己的猜測:在過去的幾千年裏,應該有很多神廟的祭祀通過背地裏訓練星蝶說話,然後将其放飛在民衆面前假傳神谕,并且以此而愚弄群衆,鞏固宗教的權輿。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星蝶身上的有趣習性,比如說它們相當喜歡觀察外物,無論是蟲子還是蘇努人(又或者是人類),如果讓它們長期呆在單調無聊的環境中,它們的性格會變得格外惡劣粗暴,甚至會因為過度的依戀而将它們的伴侶不小心殺死。這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畢竟星蝶擁有着人類難以想象的殺傷力,而它們挑選的伴侶……在很多時候都并非是它們那強悍的同類。

比起閱讀莉茲留下來的文字,安藤的許多記錄要讓林希輕松很多。

應該說,安藤确實是一個合格的蘇努文化愛好者,尤其是他對星蝶有着一種無以倫比的癡迷。

在他的描述下,星蝶聰明,活潑,粘人,幾乎就是近乎完美的生物——當然前提是要忽略掉它們身上那些致命的小毛病們。

……莉茲曾經告訴我,在她父親的神廟裏原本擁有一對恩愛的星蝶伴侶,當時神廟裏的祭祀都很高興,它們希望能夠得到星蝶的卵以繁育更多的星蝶。但悲劇還是發生了。那只雌性星蝶相當受歡迎,這引發了它的丈夫的強烈的嫉妒。在一個晚上,那只雄性星蝶一直糾纏在妻子的身邊,巨大的體型差直接殺死了那只可憐的雌性星蝶——悲痛欲絕的它吃掉了那只雌性星蝶的屍體,之後便死去了。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在“雌性星蝶”的字樣旁邊,安藤打了一個小小的問號,應該是在很久以後才補上的。

是這段話的表述有問題嗎?

林希有點兒納悶,他繼續看了下去。

……星蝶只有對非常少的一部分個體,才會表現出溫柔和眷戀的模樣。在大部分時候,光是踏入它們的領地便會引來極為可怕的下場。在星蝶的範圍內,所有的蟲子都會是它的精神分支&%……而最可怕的從來都不是被那些蟲子分屍吞噬,而是被它轉化為#¥……

這一段話裏夾雜着幾個蘇努單詞,林希沒有看懂,但結合上下文連猜帶蒙,他大概能猜出來那些被星蝶攻擊的人大概會很慘。

在很多時候,星蝶在面對自己的同類時也非常殘忍和兇暴,這讓它們的繁衍變得越來越困難。據說在遠古時期,它們的智商并不高,習性也與普通的蟲子沒有什麽區別,所以神廟得以擁有大量的星蝶。然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些美妙的巨大昆蟲變得越來越聰明,它們甚至可以學會說話,但與之相對的便是星蝶的習性上的改變了。它們開始嗜血和嗜殺,每年都有一小段時間,沒有伴侶的星蝶會開始在大陸上大肆殺戮其他生物……是的,到了現在,擁有星蝶的神廟數量也日漸減少,因為只有在星蝶愛上了祭祀的情況下,它才會願意居住在神廟所在的區域內并且克制住自己的殺戮欲望。但不幸的事情在于,每一次挑選讓星蝶中意的祭祀,都代表着數以萬計的死亡……最糟糕的問題在于,哪怕是讓星蝶滿意的祭祀,也會在一段時間後被抛棄,或者被星蝶改造為#¥……

那個奇怪的蘇努單詞又出現了。林希用飛船上的電腦查詢了一下它的意思,但電腦給出的答案卻是一團亂碼,很顯然這又是一個沒有被收錄的古老單詞。

林希的指尖在那個單詞底部輕輕地劃了劃,他總覺得自己的腦海裏閃過去了某些東西,那是一些細小的不連貫畫面,但只要他凝神細想,那些片段就像是游魚一般迅速地消失了。

林希不免有些焦躁,而雪上加霜的是,接下來,安藤在筆記中事無巨細地描述了許多星蝶在那顆星球上大肆殺戮的場景。

他寫的是那樣詳細,幾乎就像是他自己本人也在現場一樣。這與之前他那種文明謹慎的遣詞用句完不一樣。而充斥在字裏行間的殘忍細節裏完看不出任何同情或者憐憫,相反,林希都可以感覺到那種描述裏隐隐透出一股屬于安藤自己的狂熱和癡迷。

這讓林希越看越不舒服,一股戰栗慢慢騰起,像是有爬蟲緩慢而細微地沿着他的背脊不斷往上攀沿。

恍惚間,他似乎也被安藤的文字拉入了那個愚昧荒蠻的蘇努人的世界。

他看見了怪異陰森的儀式——整個村落,整個城鎮的蘇努人,被傲慢的僧侶和士兵們趕入巨大的石制廣場。在漫長的祈禱中,體型巨大的蝶形昆蟲自地底緩緩爬出,拖拽在身體後面的翅膀舒展開來之後遮天蔽日。

那些惶恐不安,身體慘白而修長的蘇努人驚叫着抱在了一起。當星蝶重新飛起之時,整個廣場上只會剩下無數分散而幹癟的屍塊。

星蝶并沒有在這一次的“挑選”中找到自己喜歡的對象。

他還看到了被選中的“祭祀”,那是一個蒼白而惶恐的蘇努人,很年輕,也很瘦弱。他被盛裝打扮,然後送入神廟深處屬于星蝶的巢穴。

在黑暗之中,星蝶鮮紅色的眼睛在閃閃發亮,細長的肉質觸須慢慢探伸出來,将因為恐懼而無法動彈的“祭祀”直接拉入漆黑的巢穴深處。

然後,那格外濡濕,而且邪惡到令人作嘔的聲音,混合在年輕蘇努人極端恐懼的尖叫中,從黑暗中傳了出來。

除此之外,還有每年一次對星蝶的獻祭。

活祭。

屍體。

血。

那些碎裂的屍塊在顫抖,随後,在血與肉的縫隙中,逐漸爬出了無數的昆蟲,它們在天空微曦的晨光中簌簌而動,飛快地鑽入草木和磚石之間,再也不見蹤影。

而在腥甜粘稠的血氣之間,星蝶倏然舒展開自己的翅膀,然後幻化成了另外一個模樣,一個幾乎就是恐懼和扭曲本身的模樣……

“啊——”

就在看上那只“星蝶”的瞬間,林希發出了一聲尖叫,為了躲避那畫面,他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後倒去。緊接着,他的身體一空,然後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好痛——”

林希撞到了地板,不由喊道。

而就在這樣的痛呼和身體上的疼痛中,林希清醒了過來。

他這才發現,剛才自己竟然看着那些筆記就睡着了,而他剛才看到的那些東西,部都只是他的噩夢而已。

那本破舊的筆記本也掉在了地上,紙張翻開,林希看到了自己睡着前最後在看的文字。

那壓根就不是他可以看懂的英文,而是一長段一長段的蘇努文。

最後一段林希能夠看懂的文字記載的也都是一些關于蘇努昆蟲的習性記錄,完沒有噩夢中林希自己腦補出來的恐怖野蠻的獻祭描寫。

不過,那上頭關于星蝶脾氣暴躁容易傷人的記錄,總算不是林希噩夢中的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

林希随手翻了翻那本筆記,雖然裏頭還有一些關于星蝶的生理習性的記錄,可紙張上那時不時出現的蘇努文字還是讓林希忍無可忍地将它合上了——也許稍後再仔細研究這玩意會是一個更好的決定。

林希心安理得地對自己說道。

“按照這上面的說法,你倒是一種很危險的生物呢。”

想到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些文字,林希由自主地往身邊看了看,然後他有些好笑地對着“一號”說道。

而“一號”正趴在培養皿的內壁上,目光專注地盯着他,聽到林希的感慨後,它也只是無辜地搖了搖自己的觸須。林希很懷疑自己之前不小心打瞌睡時候的模樣也被它完收入了眼底。

它神貫注的樣子顯得相當可愛,而聯想到之前它那種笨拙的舉動,林希怎麽也無法把“一號”跟筆記中描述出來的偏執而恐怖的怪物聯系到一起來。

只不過,當林希的目光落到蘇努香木枝端那幹脆利落的切口上時,他忽然覺得安藤筆記上說的也很有道理。

那比鋼鐵還要堅硬的蘇努香木在“一號”的口中就跟手指餅幹一般香脆,足以見得星蝶的牙齒是多麽的鋒利了。

“不過……若是這樣說起來的話,你對我倒是還挺友善的不是嗎?”

林希想了想自己之前與這只小蟲子的互動,不由暗地裏抹了一把冷汗。

也就是他運氣好,不然這個時候恐怕他的手指早就已經被星蝶直接啃掉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似乎他從小到大都跟昆蟲關系不錯……

林希一邊胡亂地想着些有的沒的,一邊将自己從歐尼那裏弄來的昆蟲飼料拿了出來。他盛了一點兒飼料放在“一號”的旁邊。

看到林希将某種東西放入自己的領地,“一號”快樂地在飼料附近大轉了一個圈,它以為這是林希的禮物——但當它的口器碰觸到那些飼料後的瞬間,它猛然抖動着自己的翅膀,然後憤怒地跳了起來。

林希眼睜睜地看着它一把掀翻了那些飼料。

“喂,怎麽了?這玩意對你有好處。”他說,“而且你自從出生後就沒有吃過東西……哪怕不符合胃口你也應該吃一點不是嗎?”

他對“一號”說。

“一號”擡起頭,林希真懷疑自己的所見——因為“一號”似乎是瞪了他一眼。

然後,林希就看到它氣呼呼地鑽到了離他最遠的那個角落,翅膀縮成了一團,将它的身體藏了起來。

“呃——好吧。”

看得出來,昆蟲飼料似乎并不符合“一號”的口味。

林希遺憾地想道。

他又哄了“一號”一會兒,不過對方看上去并不打算理會它。

在記仇這一點上,“一號”與他那些前女友和前男友們沒有絲毫的差別。

林希聳了聳肩,也許是因為做了那個噩夢的緣故,他現在的精神有點兒不太好,所以他并沒有耐心繼續哄這只小蟲子了。

如果不是布萊斯發來了訊息并且邀請他一起去餐廳吃飯,林希只打算躺在床上睡到天昏地暗。

艾麗莎和我都想和你談談。——信息發件人:布萊斯

林希看了一眼訊息,目光在艾麗莎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後他便随意地披上了一件外套朝着門外走去。

畢竟,他确實也有很多話需要跟那兩個人聊一會兒。

……

一踏入太陽神號的餐廳,林希便被下了一跳。

他完沒預料到自己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正是用餐時間,這裏已經有許多船員,只不過讓林希心生不安的是,這些船員們看上去精神和身體的狀态都很糟糕。

幾乎所有人都比飛船還在正常飛行時瘦了一圈,而且他們的眼神都有點渙散。那種深凹的眼窩和濃重的黑眼圈,林希原本以為只是疲倦過度的科研人員才會有,但現在看來,這已經是船上其他船員的标配了。

而除了身體上的憔悴之外,更加讓人覺得不太舒服的還有這些船員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怪異的氣息。林希沒辦法具體将那種氣息描述出來,但他知道,這些人不對勁。

林希還記得之前飛船的餐廳裏是怎麽樣的:這裏是吃飯的地方也是社交和娛樂中心,所以這裏幾乎算得上是整艘飛船裏氣氛最為輕松的區域了。人們在這裏交談,喝酒(在沒有後續任務并且可以交得起昂貴的績點的情況下,這裏确實可以提供酒水),調情,也會開些無聊的玩笑,偶爾還會有些火氣上頭的打鬧。

對于當初的林希來說,這樣的場合多少有點兒過于吵鬧,所以他總是會想辦法避開。但現在他卻無比懷念起那樣場景來。

畢竟沒有什麽,會比人數衆多但是一片死寂的公共場合更加令人發毛的了。

他們就那樣安安靜靜地呆坐着,與自己的同伴也沒有什麽互動,就像是……程序出錯的電子人偶。

但與此同時,他們卻一直用手捧着手中的食料袋,大口大口地啜飲着,看上去竟然很是貪婪。

而在這樣的一群人中,坐在餐廳最角落的艾麗莎和布萊斯就變得格格不入,十分顯眼了。

“布萊斯……艾麗莎……”

林希快步朝着他們走去,然後在他們身邊坐了下來。

艾麗莎看了他一眼,然後點出了個人終端——她運用自己的副艦長的權限讓餐廳裏放起了音樂,那是非常古老的迪斯科。

嘈雜的音樂瞬間蓋過了那些船員們大口啜飲食料袋發出的滋滋聲。

這有點以權謀私,但艾麗莎的行為總算讓林希放松了下來。

“我怎麽覺得這些人怪怪的……”

林希飛快的瞥了餐廳裏的其他人一眼。

艾麗莎對于音樂的品味可不怎麽樣,如果一切都還正常的話,這個時候該有膽子大的船員開玩笑一般對着艾麗莎嚷嚷起來,讓她快點換一首歌了。

但現在,他們卻沒有任何反應。

“他們是勘探隊的人,剛從外面回來。也許他們是在任務裏受到了刺激。我聽說外面的蟲子非常多。”艾麗莎幹巴巴地的回答道,“之前還有一些人,我的意思是,行為舉止比較正常的那種……他們之前還在這裏,但是勘探隊的人以來他們就都溜了——其實我也在想,或許我們應該換個地方聊聊。”

“我覺得你說的對,”林希對艾麗莎說道,然後他轉向了自己的哥哥,“布萊斯,你真的覺得這對勁嗎?”

聽到艾麗莎的回答後,林希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看向了布萊斯。

布萊斯的臉色很是陰沉。

“只有白癡才會覺得這些人沒問題。”他說,“事實上,這些勘探隊員的身體數據都——”

布萊斯的話還沒有說完,自動機械臂就順着天花板上的軌道飛快的滑過來,它帶着一袋銀色的鋁箔包裝食料袋來到了林希的桌面上方。

“敬請享用。祝您有愉快的一天,林希博士。”

機械臂上的發生器閃爍了一下,發出了呆板的機械音。

然後它的機械指松開了,食料袋落到了林希的面前。

林希下意識地朝着食料袋伸出了手,但艾麗莎和布萊斯卻異口同聲地大喊了起來:“別碰!”

“不要動它——”

林希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機械臂倒是對桌面上的變故毫無所覺,它飛快地移開了,然後滑到了另外的桌子上。

“您加點的第七袋食料袋已送上,請盡情享用。祝你有愉快的一天,達克隊長。

遠遠的,機械臂的合成語音從嘈雜的音樂間隙中傳了過來。

而林希則是在另外兩人驚恐的目光中僵硬地将手縮了回去。

“這玩意有問題?”

他指了指食料袋,壓低了聲音謹慎地問道。

布萊斯對他點了點頭。

“還沒有證據……”艾麗莎小聲地說道,“不過……布萊斯建議我們最近都不要吃食料袋。”

“我覺得食料袋裏的某些成分有蹊跷。”

布萊斯跟在艾麗莎背後說道。

然後他嘆了一口氣:“走吧……去醫療室,我來這裏只是想給你們看看證據,但很顯然這裏不是什麽談話的好地方。"

他站起了身,打算帶着艾麗莎和林希離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林希忽然感到一陣風朝着他的脖子後面襲來。

危險的預感瞬間在他的身體裏炸開,在那短暫的一瞬間,林希陡然間跳了起來,身體敏銳地朝着一邊歪了過去。

“砰——”

幾乎就在他往另一邊倒去的同時,一把斧頭直接擦過他的肩膀,重重地砍向了餐桌。

“林希?!”

“危險——”

布萊斯一回頭,看見的,便是這令他牙呲欲裂的一幕。

襲擊林希的那個男人看上去就像是鬼怪一般,他身形佝偻,毛發淩亂,雙手緊緊地握在那把斧頭的手柄上。

如果不是他忽然開口的話,布萊斯壓根認不出來,面前這個怪物一般的男人竟然就是不久之前還擔任太陽神號廚師長的約翰·布朗森。

“你應該去死——怪物——你應該去死,不然我們所有人都會死掉——”

約翰·布朗森擡起頭直勾勾地瞪着林希,眼中迸發出懾人的精光。

下一秒,他将斧頭直接舉了起來,然後又一次瘋狂地砍向了林希。

老實說,像是他這樣孱弱的老人,哪怕手中有着兇器也很難對林希造成太大的傷害。但這一次,如果不是布萊斯及時地将林希往後拉去,林希恐怕真的會被那個老人結結實實地砍中身體。

這并非是林希過于遲鈍,而是約翰·布朗森口中喊出來的那些話語,讓他無法控制的恍惚了一瞬。

“衆蟲……衆蟲之母……你別想用我們的身體來充當孵化器!去死吧,你這只該死的蟲母——”

蟲母?

衆蟲之母?

為什麽約翰·布朗森竟然會知道這個稱呼?

如果不是狀況不允許,林希恨不得直接就詢問出聲了。

約翰在失手了兩次之後依然想繼續追砍林希,于是他幹脆丢下了那礙事的斧頭,而是張牙舞爪的直接朝着林希撲來。

他的指甲對準了林希的眼睛,雙唇向上翻開,露出了黃色的牙齒,看上去是打算直接用自己的牙齒咬開林希的動脈。

他這幅樣子可比之前拿斧頭砍人還要恐怖得多。

布萊斯猛然向前企圖攔住他,但約翰·布朗森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澡了,他身上下都油膩膩的,滑溜得像是某種一條鲶魚。要到不久之後布萊斯才會知道,約翰着老頭可是順着某些特殊的管道逃出來的,他身上是機油,除非早就有所準備,不然沒人能抓緊他。

不過那也已經是之後的事情了,在這一刻,布萊斯只知道那個瘋癫的老頭直接從自己的手中滑了出去,然後撲向了他那吓呆了的弟弟。

“林希——”

布萊斯大吼了起來。

約翰幾乎就要碰到林希了,如果不是他忽然間發了瘋的話。

啊,當然,他原本就已經足夠瘋癫了,不過在這一刻,他的精神卻像是被面而徹底地摧毀了。

林希發誓自己什麽都沒有做,他只是無意間對上了那老人的眼睛。

在老人那布滿紅血絲的蒼老眼睛腫,他甚至都可以看到自己慌亂的臉。

而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還像是瘋狗一般亢奮且敏捷的約翰老頭驟然爆發出尖叫聲。

他踉跄着後退了好幾步,身體抖個不停。

“不……不不……”

模糊而恐懼的低語混合着唾液順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淌。

然後他轉過身去,企圖逃跑,結果卻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你——”

林希上前了一步,他奇怪地看着忽然間被吓成這樣的約翰,完不知所措。

但也就是這麽小小的一步而已,約翰卻像被釣上岸的魚一般瘋狂地掙紮了起來。

一股臭氣冒了出來,他褲子濕了很大一塊……

林希目瞪口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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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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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