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這一組臨時組建的勘探小隊自然提不上什麽特別深厚的隊友情。
但一下子損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還是令所有的幸存者的情緒格外低落。
黑暗的山洞內部氣氛沉寂而凝重。
有人在通訊系統裏發出了一聲抽泣:“可憐的安貝兒……”
沒有人附和他,之後他便迅速地安靜了下來。
接下來的一小段時間裏,所有人都在努力平複着呼吸并且重新積攢體力。
而在這過程中,從幾人鑽進來的洞口處傳來的風聲愈發尖銳,許多碎石塊被包裹在氣流中從洞口迸射進來,有好幾個人不得不為此而挪了挪位置,更糟糕地是,在很短的時間裏,之前還隐約可見的光線如今已經徹底地消失了。
在這個岩洞內部如今只有勘探隊頭盔內部的射燈散發出朦胧的黃色光線。
誰都不敢去想象如今外面的風暴會是怎樣的場景。
林希看了一眼驚惶未定的衆人,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唯一沒有透出任何不安的人大概只有他身邊的弗朗西斯吧。
自從其他人進入岩洞之後,弗朗西斯整個人便顯得異常沉默。林希時不時地會忍不住多瞥他一眼,對方那蒼白地仿佛死人一般的臉色總是給林希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只不過,面對林希小聲的詢問,弗朗西斯的回複總是那樣遲鈍僵硬。
但只要林希移開目光,後者那專注到極點的凝視便會準确地落到他的身上。
林希愈發拿不準這個男人對自己究竟是什麽态度。
簡直就是謎一般的男人……
林希忍不住這麽想。
他的身體還很虛弱,之前狂奔帶來的虛脫感讓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體靠在了岩壁。
不過很快,林希就坐直了身體,他側過身來然後伸手把手掌按在了冰冷岩壁之上。
緊接着,他的眉頭緊緊地縮在了一起。
要知道,如今他們正安安穩穩地呆在地下的岩洞裏,但隔着厚實冰冷的石頭,林希依然可以隐約感覺到細微的震顫。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林希猛然轉過頭望向傑裏,他忽然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
他得到了這樣的答案。
傑裏擡起手中的終端。他凝神看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我們沒辦法跟外界聯系,這風暴把我們困在這裏了。大家檢查一下設備然後向我報告。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們如今只能在這個鬼地方呆到風暴過去了。”
他說。
“你确定嗎?”
林希說。
他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岩壁:“我覺得我們也許應該再往岩洞內部走一走,我覺得這裏并不是很牢靠。”
停頓了片刻,林希又補充道:“這裏甚至都沒有蟲子。”
“我以為沒有蟲子……對于現在的我們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
有人在林希身側嘟囔道。
“但是我們明明看見了那些蟲子朝着這裏蜂擁而至。這個岩洞是它們的庇護所,如果這裏真的安的話,它們應該會逗留在這個地方。但現在這裏我們卻連一只蟲子的影子都看不到。”
林希皺着眉頭解釋道。
“哈,我們的蟲子專家發話了。”
有個剃着小胡子的男人在一旁嘟囔了起來。
林希皺着眉頭朝着他望過去。
發現那個人就是之前在巡邏車裏不停對他挑釁的男人。
林希看了一眼他的胸牌,那上面寫着“比魯斯·凡卡”的字樣。
林希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有的人也許就是這麽好命——他們令人厭煩而且魯莽愚蠢,但偏偏就是可以活下來的那個人。
“我只是不希望又更多的人莫名其妙地死在這次的任務中。”
林希沒有多做解釋而是冷淡地丢下了這一句。
“閉嘴,比魯斯,如果不是林希博士的霧燈,現在我們就該在這裏悼念你了。”
傑裏不耐煩地對着比魯斯說道。
只不過,大概正是因為死裏逃生後帶來的精神亢奮,比魯斯整個人比之前更加熱衷挑釁別人。
他對着傑裏發了一個白眼,顯得并不在乎這位隊長。
只不過,比魯斯顯然并沒有發現,對他的言行舉止表現出了明顯厭惡的,并不僅僅只有林希和傑裏……還有弗朗西斯。
比任何時候都要沉默寡言的那個男人早在比魯斯尖着嗓音開口說出第一句話時,就已經擡起眼眸冷淡地看向了他。
而在林希親口讓比魯斯閉嘴,後者卻壓根不在乎的時候,弗朗西斯的眼神便已經變成了一種淡漠的冰冷。
接着岩石縫隙那邊暴風引來的呼嘯,有些東西……慢慢地從黑暗中蠕動了出來。
“哦,真的嗎,我倒是覺得——”
比魯斯下意識地開口想要繼續開口諷刺林希,但他的聲音倏然間轉換為了一聲尖叫。
黑暗中,林希只能勉強看到有個東西從岩洞的上方倏然落下。
正好落在喋喋不休的比魯斯的背上。
比魯斯整個人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然後随即他又直挺挺地躺到了地上,他不斷地在地板上翻滾着,那一聲尖叫很快就演變成了連綿不斷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有東西——啊啊痛——啊好痛啊啊啊啊啊救我救我——”
在這一瞬間,除了弗朗西斯之外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打開探照燈!”
傑裏沖着其他人大吼起來。
只不過在變故之下,人們手忙腳亂地忙乎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探照燈的開關。
伴随着雪亮的光線的亮起,比魯斯背上的那樣東西也落到了人們的眼裏。
“我的天啊,這他媽是什麽鬼東西!”
有幾名勘探隊員在猝不及防中對上了那玩意的猙獰的面孔,手中的探照燈倏然亂閃,他們自己也下意識地往後躲了好幾步。
那是一只蟲子。
但無論是誰都沒見過這樣的蟲子。
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已經被砍了一截的蚯蚓——或者說,那種面目恐怖的海洋生物七鰓鳗。
但比起地球上類似的生物,它的模樣卻要醜陋千萬倍。
從它那已經斷裂的橫截面不停地冒出濃綠色的粘稠液體,那種液體一遇到比魯斯的皮膚就開始鼓起細小的泡沫,很顯然它們具有高度腐蝕性。
而在那條蠕蟲一般的生物的另一邊,則是一圈環繞着一圈的細密的銀針一般的細刺。
如今,那些細刺正牢牢地卡在必洛斯的背上。
林希親眼看見,它的尖端正像是海葵一般向外張開,一條深紫色的舌頭一般的東西直接戳穿了比魯斯的勘探服,然後鑽進了皮膚下面,在他的身體內部不斷地攪動。
一陣叽叽咕咕的濡濕聲音夾在比魯斯的慘叫中傳出來。
鮮血混合着碎肉從那只怪物在比魯斯背上的傷口中噴湧而出。
“來個人,我們得按住他!”
林希不得已地沖了上去,他用力地抱住了因為極度痛苦而不斷翻滾痙攣的比魯斯。
“快拿個東西把這玩意拔出去!”
他沖着吓呆了的其他人吶喊道。
那條宛若蠕蟲,又如同蟒蛇一般的怪物依舊在比魯斯的身上跳來跳去。
有好幾次,它幾乎都要跳到林希身上來了。
“小心!”
“林希博士——注意!”
有人被吓得連連驚叫。
“他媽的,把這玩意拔出去——”
林希自己也被那種怪物惡心地夠嗆,他又一次地吼道。
傑裏已經是一名資深的勘探隊成員了,在他之前去過的那幾個星球,他倒是沒少見過惡心玩意。
但哪怕是公認的宇宙最惡心生物,那種黏糊糊貪婪又嗜血的火星水蛭,也沒有眼前這不明生物的一般恐怖。
“機械鉗——給我鉗子——”
他喊道,緊随着林希的步伐也沖向了比魯斯。
值得慶幸的是,在之前那場慌亂到極點的逃命過程中,有好幾個人甚至來不及丢下自己背上那沉重的裝備。
他們從背包裏找到了機械鉗丢給了傑裏。
傑裏迅速地給自己的手臂裝上了機械鉗,他牢牢地将機械鉗掐在怪物的頭部(如果那真的是頭部的話),但他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那根怪物依然貪婪地吸附在比魯斯的身上。
甚至,其他人對比魯斯的營救,只是讓比魯斯的慘叫比之前更大聲了一些。
在這過程中,對比魯斯的痛苦感覺最為深刻的恐怕就是林希本人了,畢竟他一直牢牢地按着那個男人的腿。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林希可以很肯定地說自己絕不會做同樣的事情。
原因并不僅僅是因為比魯斯……還因為那只怪物……
林希之前可沒有預料到自己的舉動會讓他自己陷入到這種境地中去,他與那只怪物簡直說得上是親密接觸。
除了怪物的“尾部”一直插着他的臉瘋狂地甩來甩去之外,那只怪物的“頭部”竟然也一直在努力地往林希的方面拱。
“他媽的來個人把它從比魯斯的身上拖出去!”
林希眼睜睜地看着比魯斯腰上的衣服漸漸地向上凸起,然後伴随着一聲腥臭的粘液四散開,那只怪物海葵一般恐怖的頭部就那樣直接從比魯斯的身上鑽了出來。
在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宛若化成了慢動作。
林希震驚地看着那玩意。
沒有眼睛,沒有鼻子。
只有分成無數瓣的“嘴”和遍布在它體表的細長尖刺。
而它就像是地球上受到威脅後的眼鏡蛇那樣,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尖刺都齊刷刷地展開了。
接着,它就在林希的鼻子前以s狀不斷地扭動。
雖然那狀态只保持了短短的一瞬間——但林希總覺得自己可能在接下來的一輩子裏都會在噩夢中看到眼前的場景。
“啊啊啊——”
緊接着,那只怪物就那樣當着林希的面倏然露出了自己恐怖的口器。
“砰——”
是一聲槍響。
已經吓呆了的林希看着那只怪物的頭部在自己的眼前變成了一團飛濺的血肉。
再然後,他眼睜睜看着弗朗西斯來到了他的旁邊,然後舉槍對準了比魯斯開了一槍。
林希感受到比魯斯的身體在他的胳膊裏倏然一軟,然後就慢慢地滑了下去。
但是,眼前這可悲的屍體卻并沒有因為死亡而徹底安靜下來。
“啪……啪……”
吸附在比魯斯身上的那只怪物,哪怕在沒有了頭部,獵物也死亡之後也依然表現得很是活躍,它那不斷滲着綠色粘液(也許也是血液)的尾部不斷地在地上拍打着,發出了響亮的聲音。而且從它的動作來看,它似乎依然很不甘心地正企圖朝着林希的方向而來。
“砰砰砰——”
弗朗西斯的瞳孔縮緊,他保持着之前的姿勢連續幾聲槍響,怪物的身體在子彈的作用下變成了四處飛濺的肉泥。
一些已經被它攪碎并且吞咽下肚的碎裂人類內髒從淡青色的腸胃中滑落出來。
林希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出于本能,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弗朗西斯。
後者的嘴唇繃得很緊,臉色冰冷,瞳孔……瞳孔在頭盔燈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近乎無機的冰涼黃色。
——也許真的是他的錯覺,但林希還是覺得,弗朗西斯現在似乎正處于一種接近于暴怒的情緒之中。
“呼……呼……呼……”
在那一刻,就在弗朗西斯開槍之後,山洞內部短暫地恢複了平靜。死一般的寂靜中,只有林希和傑裏粗重的呼吸在通訊頻道裏回響。
而開槍結束了這場恐怖戲碼的弗朗西斯,卻淡漠地宛若局外人。
他并沒有太理會比魯斯,而是盯着地上那團亂糟糟,光是看都讓人覺得胃部反酸的怪物看了好一會兒。
然後,他才慢慢地把槍放回了腰間,緊接着他伸出手,用力地環住了林希的胳膊,将人從地上攙扶起來。
有好半天林希的頭腦都是空白的,他任由弗朗西斯專注的視線在自己的身上逡巡,他想對那個顯得很擔心的男人說一聲“沒關系”,但嘴唇色舌頭似乎都被粘在了口腔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而弗朗西斯,原本他在把林希扶起來之後就迅速地縮回了手。
但眼看着林希如今失神的模樣,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竟然慢吞吞地有手重新放回了林希的胳膊,看着像是想繼續攙扶已經脫力了的林希。
哪怕隔着勘探服的手套,林希也可以感覺到弗朗西斯的手很冷,感受着那個人搭在自己手臂上那微弱的力道,林希抿了抿嘴唇,并沒有開口讓對方松開。
“天啊……”
一直到在這個時候,才有人在弗朗斯西之後喃喃出聲。
“你殺,你殺了比魯斯?”
那個人結結巴巴地對弗朗西斯說道,他看着自己曾經的同伴,至今還沒有從之前混亂而恐怖的一幕中回過神來。
“不……”
傑裏代替弗朗西斯說道。
就在弗朗斯西一年淡漠,但是猶猶豫豫在攙扶林希還是縮回手之間百般糾結的同時,傑裏也在第一時間檢查了比魯斯的屍體。
他用一根探查棒在比魯斯那已經軟趴趴的屍體裏翻檢着,臉色逐漸變得鐵青。
“比魯斯應該早就死了。”
他對其他人說。
然後他用那把機械鉗把那只已經支離破碎的怪物從比魯斯的身體裏抽了出來。
他試探性地用機械鉗碰了碰那只怪物。
“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好痛——”
令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那看上去仿佛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怪物竟然張開了那環形的嘴然後發出了與比魯斯一模一樣的尖叫聲。
——是的,就像是傑裏發現的那樣。
其實比魯斯早就死了。
也許是死在那怪物用舌頭把他的內髒部弄碎的時候,也許是更早一些。
但令人害怕的是,這只怪物的目标中的晚飯并不止這個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一個人,它把自己套在比魯斯的屍體裏,不斷翻滾并且模拟着這個男人的聲音,就等着讓其他人去救他,然後……
然後它會得到更多新鮮而好心的血肉。
“唔……”
想通這些後,林希發出了一聲悶哼。
他下意識地想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就這樣吐出來。
無論這只怪物是什麽,它都是林希迄今為止見過的最惡心的玩意沒有之一。
“這他媽到底是什麽鬼。”
一名勘探隊員發出了顫抖的聲音。
“誰知道呢。”
傑裏沉默了許久才回答道。
然後他轉頭望了望林希。
老實說他有點奇怪,按照他的推測,那樣近距離地按壓着比魯斯的屍體時,那只怪物本應該直接去攻擊林希才對。
而且那只怪物本來是可以做到的——但它只是停留在那裏,不停地左搖右晃着,與其說那是攻擊前的前奏,倒不如說……更像是某種吸引注意力的方法?
哦,老天,他到底在想什麽?
傑裏忽然回國了神,然後他就因為自己之前所想的那些事情而苦笑不已。
他大概是真的發了瘋才會覺得那只怪物在瀕死前的那種動作更像是在撒嬌——也許他确實也被之前在太陽神號廣泛流傳的那些傳言給影響到了。
而就在傑裏迷惑地看着林希的時候,弗朗西斯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擋在了林希的面前。
他目光冰涼地瞪了傑裏一眼。
傑裏打了一個寒顫。
他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那男人面無表情的模樣若是在平時大概會給人很不好接觸的感覺,而現在——現在他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怕。
這樣說弗蘭西斯有些不太好,但伴随着這一次勘探任務的危機,傑裏總覺得這個好像完沒有受到任何負面影響的男人變得越來越令人心驚膽戰……
“謝謝你,弗朗西斯,你開火得很及時。”
傑裏定了定神,強迫自己把紛亂的思緒冷靜下來,然後他對弗蘭西斯說道。
“不,用,謝。"
弗朗西斯微妙地停頓了一下,然後他才對着傑裏說道。
……
勘探隊員的人把比魯斯的屍體與那只怪物的屍體分別擺放在了岩洞的兩端。
沒有葬禮,甚至沒有默哀儀式。
經歷了這麽一個恐怖的插曲之後,哪怕沒有林希的勸說,也沒有任何人想要繼續停留在這裏了。
畢竟,如果已經有這麽一只怪物毫無預兆的沖天而降,那麽就很有可能有第二只,第三只——在親眼目睹了比魯斯那可怖的死狀之後沒有人會想要挑戰這個可能性。
所有人一致同意他們往岩縫的更深處走一走,然後找個更加安一點,至少是一個沒有太多古怪怪物的地方,休息一晚上。
而出于一種微妙的默契,這一次,林希和弗朗西斯走在了隊伍比較靠前的位置。
從身體的感覺來看,這道岩峰似乎是一直蜿蜒向下的。随着他們的前進,溫度越來越低,空氣也越來越渾濁。
但随着他們的步伐,漸漸的,在岩石壁上出現了昆蟲的蹤跡——就像是林希之前說的那樣。
終于,在他們艱難地爬過一條彎彎曲曲的通道之後,一個寬廣的球型底下空間倏然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只不過,幾乎是在他們看到這個地方的同時,林希的空氣循環系統又開始滴滴答答地報警。林希沉默地按掉了警報,他看了一眼個人終端,代表着空氣濾清器的那個按鈕變成了刺眼的紅色,同時,未能完清潔掉的外界空氣的味道逐漸滲到了林希的口鼻之中。
這裏有一種……
蟲子的味道。
林希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種味道,但他一聞到那種很難說是怡人的氣息就知道他們說不定已經抵達了正确的目的地。
他做了一個手勢,身後的人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
唯有弗朗西斯,他卻像是完沒有注意到林希的手勢一樣,搶先一步走上前去。
“弗朗西斯?等等——”
林希下意識地喊道。
弗朗西斯立刻就停下了腳步,他乖巧地站在距離林希不遠處的地方然後回過頭來。
“是蟲子。”
他輕聲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起來。
以他為圓心,在所有人以為是純黑色的地面竟然動了起來……林希臉色慘白地看着那塊地面,在他的視線中,淺灰色的岩石表面一點一點地裸露出來,驟然看過去,仿佛有一條厚實的黑棕色地毯在自行退開。
那是無數不知名的細小昆蟲正在蠕動,那些數以億計的小蟲子就那樣潮水一般從人類踏上的地方褪去。
這場面對于人類脆弱的神經來說可實在稱不上友好。
在林希之後的人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後,不約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們……我們是掉進蟲子的巢穴了……”
有人僵硬地喃喃自語着。
而在他來得及阻止之前,已經剛有人擡起探照燈,往這個球型洞口的上方照射過去。
就在這一瞬間,在洞穴深處這片漆黑之中,瞬間亮起了無數細小的光芒。
那是無數昆蟲的眼睛對光線做出的反光。
緊接着,撲啦啦的翅膀拍打聲如同潮水一般在洞穴中蔓延開來,黑色的“霧氣”自洞穴的頂部開始緩慢地彌散。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壓根就不是什麽“黑霧”而是……蟲子。
沒有人能看出來那究竟有多少蟲子,就像是沒有人能知道這洞穴究竟有多寬廣——而他們觸目所及的那些黑棕色究竟來自于多少種類的昆蟲。
如果說這還不夠糟糕的話,那麽很快,勘探隊員就知道事情總是可以變得更加難以收拾的。
就比如說,當他們将那些探照燈射向那些蟲子時,也成功地吸引着那些蟲子飛向他們。
眼前的這一幕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糟糕!”
“哦,不——”
勘探隊的其他成員都受到了嚴重的驚吓,他們在第一時間端起了武器。
林希只覺得自己的內髒似乎都在轉瞬間縮緊了——
“關掉燈光,所有的燈光都關掉!不要開槍!不要開燈!”
林希厲聲喝止了那些人的舉動。
他甚至直接伸出手,把身後那幾個人的探照燈直接從他們的手中打掉。
也許是因為他們在這之前遭受的實在太過恐怖,這一次上帝終于眷戀了他們。
至少在那些蟲潮觸及到他們之前,所有人都關掉了燈。
那種翅膀震動的聲音并沒有随着燈光立刻消失。蟲子正在朝着它們逼近……而在完沒有燈光,喪失了所有視力的情況下,這感覺簡直可怕到了極點。
唯獨林希在這片黑暗中,有些困惑地睜大了自己的雙眼。
他很确定自己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他理論上來說不應該看到任何東西——實際上他也确實沒有看到任何事物。
但是,這又如何解釋他的那種“感覺”呢。
那種……仿佛對這山洞裏所有的蟲子都了如指掌的感覺……
林希閉上了眼睛。
但在他的腦海裏,那些蟲子的存在是那樣鮮明。
甚至就連它們那模糊而混沌的情感都變得無比清晰。
“這些蟲子不會傷害我們。”
許久之後,林希啞着嗓音輕聲說道。
“可它們看上去可不是很友好。”
有人嘀咕道。
他還記得那些騰然飛向他們的黑色“煙霧”。
“那是因為我們打擾到了它們,在這種地方本來是不應該有光線的。”
林希輕聲低語道。
他像是在給那幾名驚魂未定的勘探隊員解釋,又像是單純地在自言自語。
“在這裏,所有的蟲子都會和平共處,絕不會有任何的殘殺——只有在有光的情況下,它們才會被喚起生物的本能。”
在這一刻,林希的眼睛在黑暗中呈現出一種空洞的黑色,瞳孔已經擴張到了極限,以至于棕色的虹膜只剩下細細的一圈。
只可惜,所有的燈……包括頭盔內部的黃色射燈都已經被關掉了。
絕對的漆黑中,也只有某個人能夠看到林希現在的模樣。
只不過,對于林希現在的樣子,他的心中湧動的只有洶湧澎湃的癡迷與依戀。
“林希……”
他輕叩牙齒,不斷地在舌尖上舔舐着這個名字。
人類的身體沉重,笨拙,脆弱,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唯獨他們柔軟的皮膚和靈巧的口舌,令它感到很是羨慕。
“林希博士,我們真的要在這裏停留?在這麽多蟲子的包圍下?”
林希是被勘探隊的其他成員那有些慌亂的問話喚回神智的。
他愣了愣神,然後才恍惚的回應道。
“當然。我可以保證它們不會傷害到你——”
說完這句話,就連林希自己都不由一怔。
“畢竟在船上不是還有一大堆奇怪的流言,貌似很多都在強調我可以操縱蟲子……”
“我們很抱歉,林希博士。"
“那些都只是流言而已……”
很快,林希的話語就被其他人有些羞愧的道歉聲淹沒了。
雖然也有比魯斯那樣完沒有任何感恩之心的人,但在勘探隊裏,正常的人還是占大多數。
林希之前在風暴中做的一切都被他們放在了心裏。
“好了……在這種時候,你們就權當那些流言是真的吧。這裏很安,我們也很需要騰出時間來休息。”
“沒錯,現在我們最需要的是休息。以及想辦法活下去。”
傑裏接過了他的話。
按照個人終端上的記錄。
他們一行人其實早就已經超過了預定活動量地好幾倍……更不要說,這一路上風暴外加怪物的摧殘,每個人都精神和身體都已經抵達了極限。
在傑裏的安排下,幸存的人按部就班地在洞穴的一個角落找了一小塊平攤的地方安頓下來。
球型自充形的帳篷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了岩壁之上。
只不過因為裝備的丢失,幸存的人不得不與自己的同伴分享僅存的幾個帳篷。
有意無意間,林希與弗朗西斯被分配在了一起。
林希:“……”
球型帳篷自帶的密封和過濾系統讓林希得以在裏頭脫下了早已傷痕累累的勘探服。
在林希的計劃中,他應該安頓好自己然後想辦法把那該死的勘探服修複一下,接着他得打好精神面對那個态度詭異莫測讓人完摸不着頭腦的男人。
但計劃永遠都只是計劃。
林希甚至沒來得及把自己的腳從勘探服裏抽出來,就直接陷入了黑而沉的睡眠之中。
弗朗西斯在邁入帳篷的那一刻,看到的正是林希疲倦而蒼白的睡臉。
他的眼神瞬間閃爍了起來。
“林……希……”
弗朗西斯慢慢地朝着林希走了過去。
在确定了他的沉睡後,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撫上了林希的臉頰。
不過馬上他就發現自己身上竟然還套着那礙事到極點的勘探服。
弗朗斯西沒有任何猶豫地将那破舊醜陋的外皮從自己的身上褪了下去。
到了很久以後,他才會知道自己今天在帳篷裏做的這件事情有多麽的魯莽——林希只是沉睡了,而并非昏迷。如果有一點點意外,他随時可能醒過來,然後,他就會看到弗朗西斯的異樣。
那是一張多麽恐怖的臉。
林希在清醒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在意面罩之後,屬于弗朗西斯的那張臉有多麽蒼白,他的擔心和在意都是對的,因為在勘探服的籠罩之下,他只有臉看上去是屬于人類的——只不過那張臉如今正牢牢地粘在勘探服的頭盔之內,通過鱗粉上的拟态,顯得像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
而現在,依偎在林希身邊的那個人——那只怪物,是多麽令人害怕啊?
那巨大的複眼中是無數細小的類似于人類瞳孔的圓形眼珠,巨大的三角形的臉是扁平的,表面覆蓋着一層薄薄的,肉色的人類皮膚,透過那層皮膚你甚至可以看到清晰的,血管的脈絡。
但是這層皮膚卻是包裹在一顆碩大的食肉昆蟲的頭骨表面的。
它有一個人類的鼻子——只可惜沒有鼻梁也沒有鼻翼,只有兩個肉色的空洞鑲嵌在頭部的正中央。在往下是碩大的口器,那猙獰而歪斜的口器中遍布着細密的牙齒,有些就像細細的白色骨針,但更多的卻是尖銳的人類的犬齒。
至于它的舌頭是紫色的……細長,而且柔軟,這可以說是他在蛹化的過程中最花費心思的一個部位,而且也是他最滿意的部位。
畢竟也只有借助于這樣靈巧的舌頭與新生的聲帶,他才得以在之前的互動裏勉強學會人類的單詞與語句。
在這恐怖的頭顱之下,是弗朗西斯的身體。好吧,同樣的,他的身體也與他的頭顱也有着差不多的問題。
甚至可以說……他的身體看上去比他的頭問題更大。因為從外形上來看,他擁有的是一具完整的,猙獰的節肢昆蟲的身體,然而偏偏就是這樣的身體的表面卻覆蓋着人類特有的蒼白而光滑的皮膚。這種異樣的組合,讓他看上去簡直比純粹的昆蟲更加令人作嘔。
更不要說,他還有那樣一對巨大的翅膀蜷縮在瘦骨嶙峋的背部、
那些顏色鮮豔的圓形斑點正在那半透明的翅膀邊緣飛快地閃爍着。
是的,這是一只醜陋到極點的……人類與昆蟲的混合體。
弗朗西斯……
不,更正确的稱呼,應該是“一號”,對于自己如今模樣的不妥毫無所覺。
他正沉浸在滿滿地喜悅之中,他舒展開自己的翅膀,然後輕輕地覆蓋在了林希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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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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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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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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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