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朋友

一直以來，陸展言都覺得，比冬天的冰雪更讓人感到寒冷的，是放寒假之前的那一次期末考試。

每次寒假前的考試，就像黎明前的黑暗一樣，格外得黑，一個不注意，就能讓你摔得頭破血流。

原本像陸展言這種“壞學生”，本是不應該太關注這種考試的，但……沒辦法，他爸為了顯示出自己對兒子的關心，每次考完都會讓陸展言拿着成績單去找他。如果他沒考好，那接下來他的工資，恐怕就說不準了。

這甚至導致陸展言一度以為，他爸就是不想給他錢，才這樣的！

而且快過年了，這個時候沒錢可是不行的。所以陸展言再怎麽不屑于學習，這個時候也要行動起來了。

只是陸展言所謂的行動，并不是好好學習，臨時抱佛腳，而是另有他法。

雖然陸展言平時課都不怎麽上，成績也充滿了偶然性，但天無絕人之路，他的這群兄弟，雖說都不怎麽愛學習，但卻還是有一個混得很明顯，卻成績還不錯的家夥。

每次考試的時候，那個綽號叫麻子的兄弟，都會在考試快要結束的時候，千辛萬苦地把答案用手機發送給陸展言。這個答案雖然不能讓陸展言考得有多好，但至少比他自己做的要好多了。

期末考試不同于普通的月考，而是要正式許多。每當期末的時候，他們考試的座位都是随機排，如果你運氣不好，可能你的那個考室中，連一個你認識的人都不會有。

陸展言這一次就碰到了這種倒黴催的情況，但幸好他有麻子這個講義氣的兄弟，這才讓他撐到了最後一場的英語。

這一次，陸展言照例是睡了一整場，然後在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突然醒來，然後對着女監考老師舉手，“報告！我想去廁所！”

那個女老師一臉嫌棄，嘴唇動了動，終于沒忍住問出了口:“你怎麽每堂考試都要上廁所？還都是在快要結束的時候！”

陸展言當然聽得出來女老師的意思，但這個時候他除了厚着臉皮裝聽不懂，別無他法，“可能是我比較喜歡喝水，每到這個時候，就憋不住了。”

那女老師很明顯不信，但又拿陸展言沒辦法，她一個女的，總不能跟着陸展言進男廁所，看他到底在做什麽吧？！

于是，最終，陸展言出了教室，然後鬼鬼祟祟地地跑進了廁所。

一中是市裏歷史最久的中學，教學樓也是九幾年的時候修建的，所以這廁所也是很老式的那種沒有門，只有隔間的廁所。

陸展言一進廁所，就趕緊找了個坑蹲着，然後迅速拿出手機，翻出麻子轉發給他的短信，一目十行地快速記起答案來。

英語大部分都是選擇題，而且陸展言也根本不想記那些分值比較低的單選題什麽的，他就鎖定那些分值高一點閱讀理解題，光記住它們，對于陸展言來說，就夠了。

陸展言記得很投入，全然沒注意到在他記答案的時候，有一個本來是進來想上廁所的人，在看到他之後一頓，然後慢吞吞地走了過來，并且在他身後站定。

“你在做什麽？”就在陸展言全神貫注的時候，身後的人突然出聲。

陸展言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身後有人，乍一聽到這個聲音，在驚吓與心虛的雙重打擊之下，吓得身體一顫，竟然一個激動把手機給扔了出去！

眼看着手機快要掉進坑位裏了，陸展言趕緊伸手去接，然而旁邊卻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先一步接住了手機。

陸展言趕緊轉頭一看，頓時整個人就愣住了，“顧遇……你怎麽在這裏？！”

顧遇接住陸展言的手機，拿起來看了看，發現短信裏全是abcd的選項，頓時就挑眉，笑道:“言哥，你還挺認真的嘛，都學到廁所來了。”

頓時，陸展言的臉就變得一片通紅，他本來就因為表白被拒一直不敢見顧遇，然而卻沒想到顧遇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這樣出現在了他面前！還是在廁所裏！！還捉到了他在作弊！！！

在這一瞬間，陸展言腦子裏一片空白，他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他更倒黴的人了。

陸展言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終他咬了咬牙，快速從顧遇手裏搶回了手機，“你還給我！”

顧遇被他這幅樣子給逗笑了，“言哥，你在廁所裏看這麽久，不覺得臭嗎？”

陸展言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顧遇這種不懷好意的樣子就來氣，“關你什麽事！你不也來廁所了嗎？！”

一說完這話，陸展言自己都覺得自己很精分，明明在沒見到顧遇的時候，他心裏想得不得了，但一見到顧遇本人，他就跟吃了炸~彈一樣，控制不住地想要怼顧遇。

“我是真的來上廁所的。”顧遇趕緊解釋，然後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他趕緊跑到隔壁坑位，就要脫褲子。

然而顧遇這褲子剛剛脫下去一點，突然就頓住了。他表情有點尴尬地看了看陸展言，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陸展言站在這裏，本來也沒想過要做什麽，然而現在顧遇這個動作，很明顯就是嫌棄自己！

頓時，陸展言火氣就上來了，這顧遇真是，不就是自己跟他說了處對象這事了，現在竟然跟他做出這幅樣子！

給誰看呢這是？！

陸展言氣極，把手機往兜裏一揣，就黑着臉往外走，“誰他媽想看你！自作多情！”

顧遇也知道自己剛才的動作有些過分了，他趕緊穿好褲子，一把拉住陸展言，解釋道:“言哥，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管你是什麽意思！別煩我！”陸展言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言哥。”顧遇又一次拉住陸展言，“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剛才是什麽意思？”陸展言反問。

然而這一次顧遇卻一愣，嘴唇動了動，好半天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陸展言定定地看了他許久，也沒再多說什麽，抽出自己的手臂，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一次，顧遇或許是因為理虧，沒有再追過來攔他，所以陸展言很順利地就走回了教室。

然而剛一走到教室門口，陸展言就後悔了。雖說他現在不大想搭理顧遇，但從內心深處來說，他還是喜歡顧遇的。然而剛才他不但罵了顧遇一頓，還把他一個人甩在那裏……

這一瞬間，陸展言突然産生了一種扭頭回去的沖動。

那監考老師看到陸展言臉一陣紅一陣白地站在教室門口，一動不動，頓時就怒了，“幹什麽呢你？！還不快進來！”

這一下，陸展言終于回過了神，嘆了口氣，走了進去。就先這樣吧，他和顧遇……估計也不會再做朋友了……

陸展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後看了一眼一片空白的試卷，臉更黑了。

媽的，經過剛才那一出，他之前記的東西……全他媽忘了！

陸展言郁悶地嘆了口氣，拿着筆随便在答題卡上填了幾個答案，就把卷子交了上去。

這個時候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來分鐘，陸展言之前就跟薛胖子他們約好了考完在校門口集合，然後一起出去玩。

陸展言現在沒什麽事做，就準備先去校門口等薛胖子他們。然而他剛剛走出教學樓，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言哥！”

陸展言轉頭一看，來人果然是顧遇。只是這一下，陸展言是真的被震住了，半晌後，他才開口，“你……提前交卷了？！”

這不怪陸展言會震驚，像他這種人，學習對他不重要，提前交就提前交了，但是顧遇不一樣，顧遇一直都是年級第一，在陸展言的印象中，年級第一怎麽可以提前交卷呢？！

“嗯，”顧遇輕輕地點了點頭，但他并不想在這上面糾結，很快就開始跟陸展言道歉:“言哥，剛才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我從來都沒有讨厭過你，真的。”

陸展言一聽到顧遇又開始解釋，趕緊揮了揮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了，“顧遇，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喜歡你吧？”

“……嗯。”顧遇點頭。

“但是你告訴我你只是把我當作朋友，對吧？”

“……嗯。”顧遇又點了點頭，不知道怎麽的，他總覺得陸展言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會是他想聽的。

“你現在這樣追着我不放，很容易讓我誤會的。”陸展言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慢慢呼出，“顧甜跟我說過，她說你只有我這一個朋友。所以如果你想，我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繼續跟你一起玩，但是我卻不敢保證我能一直裝下去，而且……我也不想裝。”

顧遇一句話都沒說，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陸展言看着顧遇，舔了舔自己幹燥的嘴唇，過了許久，才繼續道:“要不……你再等等吧，或許再過一段時間，我發現我不喜歡你了，你就可以來找我了。”說到這裏，陸展言似乎又想到了什麽，笑了笑，繼續道:“當然，也有可能再過一段時間，你就不會把我當朋友了。”

說完，陸展言便轉身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這一次，是真的沒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