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噩耗

當多年後陳汀蘭再回首這一年時，他才發現很多事情早就在此埋下了伏筆和禍端。

可惜那時候的他滿心只想着如何勾搭到顧斬，忽略了太多太多。

家裏亂成一片。

研究計劃入選人程澈死了。在隔開自己喉嚨後的第十天，他扯開了傷口的縫合線，搶救無效身亡。

陳汀蘭的手機沒有放下的時候，他向家裏的長輩一個個詢問着研究計劃與N師大聯動的項目，但得到的都是敷衍的回答。沒辦法他只能學校和家中兩頭跑。具體發生了什麽他不清楚，可是長輩們前所未有地聚集在一起，公司出了大事。

顧斬和江敏哲默默對坐，誰都沒有先開口。

去年薛彬的情況還沒有查明，眼下卻來了更大的難題。這一次，是人命。

“你有從陳汀蘭那裏問到什麽嗎。”江敏哲率先打破沉默。

“他什麽都不了解。”顧斬搖頭。

“我只知道一件事。”江敏哲涼涼道，“程澈偷走了一部分項目資料。”

“所以這是自殺還是滅口。”

“難說。”

江敏哲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道，“眼下只有一個辦法能夠查明。”

“什麽。”

“以身試險。”江敏哲定定望他，眼神嚴肅。

“所以……”

“明年，我會考本校的研究生，争取資格。”

顧斬皺眉看他，“可能會有危險。”

“但是值得。”江敏哲心意已決，“我不會退縮，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闖一闖。我倒要看看它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江敏哲拿起便攜筆記本，對着顧斬點頭，“先走了。”

陳汀蘭從家中乘車回校，程澈的葬禮已經操辦完畢。程澈和他在04年通過他哥哥相識，算是他的半個兄長。程澈的去世對陳郁青來講是不小的打擊，陳汀蘭從沒見過自己哥哥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程澈走了，好像把陳郁青的喜怒哀樂全部掏空。哥哥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句話也不說，眼神空蕩蕩的，看不到丁點往日的神采。

6號宿舍樓下人來人往，陳汀蘭疲憊地拖着步子，在門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顧斬和一個女生在樓下聊着什麽。

女生身着很短的格子短裙，黑色的絲襪包裹着兩條細長的腿。長發很長很直，挑染了兩縷藍色。身上是黑色的小皮衣，上面墜着鉚釘。他好奇地湊到旁邊打量，那女生手裏夾着一根煙，臉上化着濃妝，看不出實際年齡。

“我說了畢淮現在不在……你怎麽不信呢。”顧斬狠狠揉着眉心，看到陳汀蘭仿佛看到救星，“嗨！汀蘭！”

陳汀蘭沖顧斬揮手，女生打量了他兩眼，對他說道，“帥哥，畢淮在不在？”

“我不知道，我剛從外面回來。”陳汀蘭茫然，扽了下顧斬的衣服，“這誰？”

“淮哥的前女友……”顧斬回答，“姑娘，畢淮回來我讓他給你回信，現在很晚了，你再不回校會有危險的。”

女生皺眉看了他們好久，深吸了一口煙，盡數噴到二人臉上。

“那你們別忘了。”她冷冷一笑，“畢淮這孫子，提上褲子就不認人。”

我|操……

顧斬和陳汀蘭震驚地對視，這句話的信息量，是他們以為的那個意思嗎……

女生滿不在乎地把煙掐滅，潇灑地轉身，高跟鞋在臺階上擊出清脆的響聲。

畢淮口風之緊，一晚上傾全宿舍之力連女生的名字都沒問出來。

這樣一個妹子拿了淮哥的一血，顧斬百思不得其解。

畢淮的夢中情人不應該是清純如劉亦菲那種類型的嗎，這位怎麽看怎麽是個小太妹啊！

顧斬不禁納悶畢淮到底經歷了什麽。

那個女生再也沒來找過畢淮，至于畢淮有沒有主動聯系她，誰也不得而知。

時間一晃而過，升入大三。

單身的日子過得平靜悠閑。教育心理學是本周唯一的水課，顧斬坐在後排，和陳汀蘭聊着QQ。

一個電話進來，嗡嗡的震動聲吓了顧斬一跳。

他挂斷後才看清來電人。“顧金心”，這是他姑姑的電話。

幾年也不見得聯系一次的姑姑怎麽會突然給他打電話，顧斬心頭納罕。

他撰寫短信給姑姑，告訴她現在在上課。

顧金心的短信進來，只有三個字：“有急事。”

随即又是一個電話，顧斬舉手向老師示意，跑出教室。

顧金心在電話那頭還說了什麽，顧斬一個字都聽不清了。

耳邊傳來嗡鳴，一陣一陣，刺得他頭暈眼花，天旋地轉。顧斬難以置信地靠牆蹲下，背後緊靠牆面支撐身體，手機緊緊地抓在手裏。他大口大口的喘氣，身邊的空氣好像一下子稀薄起來，令人窒息。

他魂不守舍地站起來，身體仿佛有千鈞重，腳下卻像踩了棉花。老師在教室門口詫異地看他，不明白為什麽這麽久顧斬還不進教室。

“顧斬，上課啊。”

“老師，家裏有點事，我請個假。”顧斬對老師勉強地點下頭，沒等老師回複，轉身狂奔出教學樓。

王奕飛很詫異，上課上到一半翹課走人，這看起來不是顧斬的風格。

下課鈴響起，王奕飛心中的疑問還沒散去，他收拾東西去食堂打了兩份飯，準備直接回宿舍。

前所未有的低氣壓出現在宿舍。顧斬低着頭坐在椅子上。胡奕表情難看，強行壓下心頭怒火，他好心好意對顧斬的關懷被當成了驢肝肺，要不是看在同窗情誼，他的拳頭早就招呼上去了。

王奕飛輕輕把飯放在顧斬桌上，“顧斬，你怎麽啦？是不是不舒服？我幫你打了你最喜歡的酸湯魚。”

他把手搭在顧斬肩上，低頭看顧斬的臉。

顧斬大力一揮，吼道：“別碰我！”

剛進門的畢淮吓了一跳，他看着面面相觑的王奕飛和胡奕，再瞅瞅顧斬，感覺不對。

“瓜娃子，今個吃錯藥了。”王奕飛搖頭。

畢淮走到顧斬面前，扶住他的肩膀，“這是怎麽了。”

顧斬緩緩擡頭，蒼白病态的臉色讓人看了心驚，他睫毛輕抖了兩下，兩顆豆大的淚珠從眼中滾落。

三人齊齊驚呆，同宿舍這麽久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顧斬哭。

“我爸，沒了。”

壓抑良久，他終于痛哭失聲。

畢淮忙亂地找着紙巾，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裏。胡奕和王奕飛沉默地坐在床邊，這個時候安慰的話語沒用，讓顧斬哭一場是最好的選擇。

畢淮攬住顧斬的肩膀，柔聲問，“打算怎麽辦，回家嗎？”

顧斬點頭，顫抖地吐出一口氣，“回。”

說完他從桌旁站起來，迅捷地收拾行李。

“一會兒再收拾，我陪你去學工辦請假。”畢淮拉着他，“車票應該不難定，胡奕你上網幫小斬看看。”

胡奕點頭，“沒問題。”

畢淮帶着顧斬從宿舍匆匆出來，顧斬走了一路哭了一路，不知道收獲了多少驚異的眼光。

陳汀蘭沉默地坐在顧斬床上，事發突然，他沒來得及跟顧斬打個照面，那人就匆匆踏上了回鄉的火車。短信和電話一概不回，他心裏擔心，卻也沒辦法幫上忙。

顧斬靠在硬座上，帽檐壓得很低。腦海中回放着和父親點滴相處的情形，他爸對他平日管教打罵居多，溫情甚少，可現在那為數不多的溫情全部清晰地從記憶裏浮現，提醒着他往日的父子情深。

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他用手背擦幹淨，臉上的皮膚沾水風幹後緊繃繃的。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上面顯示的來電人讓他一怔。

“湯夜萍。”

是媽媽。

湯夜萍電話那頭很吵，顧斬模模糊糊的聽不大清，“……在哪？”

“火車上，明早到T市。”

“什麽時候……”

“明早。”

“我問你爸什麽時候沒的。”

“今天淩晨。”

湯夜萍的沉默了一會兒，耳邊喧鬧聲漸稀，“節哀。”

顧斬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記憶被潮水推回到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暗搓搓問問我有沒有粉絲啊，在評論裏舉個手呗~

裝的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