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都叫過姐姐了
荊國公府百年世家,穎陽長公主乃是皇帝寵愛的胞妹,再加上宮裏還有個堅定的盟友俞貴妃,長公主殿下的生日宴自然沒人敢輕忽。
七月初的午後暑氣正濃,可那炙熱的驕陽也擋不住賓客們熱情的腳步。鐘韶與蘇瀚一起待了沒多久,便有下人前來通報,說是有賓客陸續上門了。
這個時候來的,大多都是女眷,也有一些尚且年幼未曾出仕的小公子。公主殿下身份尊貴,倒是用不着自降身份的親來迎接應酬,蘇瀚身為男主人,卻也不好去招待一群女眷,于是能出面招待的賓客有誰,也就不言而喻了。
彼時鐘韶尚未想到這些,便見蘇瀚打發了來報信的下人,然後扭頭對她道:「阿韶此來也是為了結交人脈,這時候出去倒也合适。」
鐘韶很聽話,當即便站起來沖着蘇瀚行了一禮:「多謝伯父指點。」
蘇瀚笑眯眯的,也沒有多說什麽,就招來了一個小厮帶着鐘韶去了待客的前院。他坐在原處,一直盯着鐘韶離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這才起身邁步去找長公主了。
豪門世家的宴會是個什麽樣?鐘韶沒見過,她曾見過的最熱鬧的宴會,是楊柳村村長家兒子的喜宴,那時全村出動,可稱得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鞭炮更是一挂接一挂的放,驚得全村的狗都跟着吠了起來,小孩兒們更是穿來穿去的吵鬧,仿佛都在湊這一場熱鬧。
然而公主府的宴會顯然不會是那樣!
蘇瀚派遣的小厮一路将鐘韶領去了前廳,隐約可以看見大門處的熱鬧——那些上門的賓客仿佛早就約好了時候,此刻齊齊的到來,見了主人家就上前問好道賀,見着同為賓客的熟人也免不了寒暄一番,一時間也是熱鬧非凡。只是這樣的熱鬧帶着些矜持,便也少了許多喧嚣。
鐘韶一眼就看見了一旁待客的蘇墨,她也是這府邸的主人,而且是公主殿下唯一的子嗣,于是在父母都不曾出面的情況下,出面待客的便也只能是她了。
再一次見面,與初見時的娴雅安靜不同,此時的蘇墨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一派大家風範。
鐘韶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沒來由産生的親近迫使她不自覺的邁步上前。直到她站到了蘇墨的身後,一瞥眼就能看見少女白皙纖細的脖頸和精致完美的側顏,然後才陡然發現自己貿貿然湊上來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一瞬間有些無措,可不等鐘韶絞盡腦汁的去想開場白,蘇墨便已若有所覺的扭頭看了過來。
其時周遭賓客雲集,蘇墨作為唯一一個出來待客的主人家,自然忙碌非常。她回頭看見鐘韶,倒沒有流露出十分驚訝的模樣,只是笑了笑問道:「你怎的在這裏,不去前廳嗎?」
鐘韶就是從前廳走過來的,那裏陸陸續續已經來了不少賓客。公主府的丫鬟和仆從正忙着端茶送水,前廳也因為那些賓客的到來漸漸地熱鬧了起來,而且會去前廳的,都是些未出仕的小公子,正适合結交。至于各家的夫人和小姐們,則是被引去了另一處接待安置。
鐘韶若是有心與人結交,這時候的前廳就是個不錯的去處,哪怕那些世家子不一定能看得上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皇親國戚」,但就憑着她身上那郡公的爵位,也必然沒有人敢輕忽冒犯。
只回頭看了一眼,鐘韶心中便已明白這些,可此刻面對着蘇墨,她卻不知道該怎麽說。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那些人我都不認識,我……我在這裏就認識你。」
蘇墨聞言一時啞然,似是不曾想到鐘韶如此「內向」。她如今也已及笄,便是成人了,家中許多事父母不再瞞着她,關于鐘韶此人,和她此來為何她自也知道,若是鐘韶真內向到不喜與人接觸,那倒是麻煩了。
想了想,蘇墨道:「我們也不算相識吧,不過一面之緣……」
鐘韶突然就有些急,一雙好看的眉毛蹙起,反駁道:「我都叫過你姐姐了,怎就不算認識?!」
看着鐘韶那着急無措的小模樣,蘇墨眉眼一彎,笑了:「好吧,我們認識。不過你既認了我這個姐姐,就在這裏陪我一起待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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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裏賓客雲集,後面的殿宇中卻依然一派寧靜。
蘇瀚到的時候,正見着穎陽長公主站在窗戶邊上吹風,目光遙遙的望向遠處翠綠繁茂的花園,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公主。」蘇瀚喚了一聲,打破了一室寧靜。
穎陽長公主聞聲回過頭來,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沒什麽熱絡,反倒有些冷淡疏離:「有賓客上門了?」
蘇瀚默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随即又揚起了慣常的溫和笑容道:「是,剛有小厮來報,說是有賓客陸續來了,我便讓鐘韶自去了前面。」
穎陽長公主點點頭,沒再說什麽,複又将目光移向了窗外了。
蘇瀚卻似有些躊躇,他并不想就這樣離開,于是猶豫了一下便問道:「阿月……」
穎陽長公主聞聲回首,目光冷冷的瞥了過來,直噎得蘇瀚把話咽了回去,又換了個稱呼道:「公主,你看那鐘韶怎樣?」
冷冰冰的目光又收了回去,長公主神色淡淡:「你想說什麽?」
難得說錯話還沒被趕走,蘇瀚心裏稍稍舒了口氣,随即道:「公主,墨兒如今也十六了,咱們即便不舍,也總該與她相看相看了。」
穎陽長公主神色微動,沒有回話,蘇瀚便又道:「今日我觀鐘韶,雖風姿儀态猶有不足,但腹內卻自有乾坤。且她年少,猶有教導的餘地,再且若公主當真不舍,還可再留墨兒幾年。」
這一回語畢,穎陽長公主倒是有了反應,她扭頭看了蘇瀚一眼,眼中多含譏诮:「說這許多作甚,你蘇家的想法我如何不知?不過是想舍我女兒,為你家大郎鋪路吧。」
蘇瀚一震,臉色頓時一白,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卻又沉了聲信誓旦旦道:「蘇家的權勢不是靠女兒得來的,我蘇瀚也犯不着為了什麽人,出賣自己的女兒!」
穎陽長公主輕嗤了一聲,複又将目光移開了。至于那一番信誓旦旦的言語,便仿佛清風拂過心間,什麽也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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