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
歌女都扮不了你叫我怎麽混!
于是第二天,我決定要重新上演我名字由來的歷史。
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須。少年見羅敷,脫帽着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敷兒…..”
“怎麽了?”我将興奮的臉從車窗外抽了回來,左側厚厚層層發髻上的翡翠雙簪碰得玎玲作響。趕快伸手将它們撫好,今早侍女小琴用左手編織右手盤輪嘴中還叼着五只簪花了一個時辰才幫我設計好的發型,不能讓它亂掉。
“剛才是不是有個盯着你推車的農夫将車撞倒一處水果攤橫杆砸下來放倒一群手裏拿水果眼睛卻勾着你的買家與此同時發生還有本來要上青樓卻看着你發呆的一群嫖客和樓上妒豔成疾的妓女?”
“對啊!”獨孤秦岚的描述簡直生動地再現了我剛才看到的畫面。
“你能不能乖乖地把頭轉過來,不要看車外面了?”他的語氣無奈加懇求。
“為什麽?”我有些不情願,要知道一個在山頂被日日雞飛狗跳的無聊生活麻痹的人看到這種混亂場面多麽開心。
“這比馬戲還要好看。”我說着還想将臉轉向車窗。
“你如果喜歡看馬戲,改日我把整個馬戲團買下來天天演給你看。現在別往外看了,好麽?”獨孤秦岚輕輕用手撥過我的臉,瞳孔中的柔情簡直就快要溢出來了。
看在整個馬戲團的分上,我把臉轉了回來。
啊……好困……不知道靠着什麽睡着了,開始覺得好幹好硬好難受,但困倦最終戰勝了臉部的感受,我美美地睡了過去。
好奇怪,最近老是夢到濕淋淋的東西,比如長江啊,黃河啊,昨晚我往魏叔褲子上倒的水啊……不對,我明明把水倒到了魏叔的褲子上,為什麽我現在感覺臉上那麽潮濕?
我迷迷糊糊地醒來揉揉臉,沾了一手黏嗒嗒的液體。再看獨孤秦岚一臉情意綿綿的笑,“原來你睡覺的時候會流口水。”
我用腰上別着的絲帕抹了抹手,早上小琴幫我一針一線地繡絲帕時,絕對死都沒想到我現在用它來抹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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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秦岚憐愛地用方巾幫我擦臉,“反正也是淡妝,其實我覺得素顏更好。”
馬車一陣颠簸後停了下來。
“我們到了。”
獨孤秦岚揉着我的(假)長縷青發,一手揭開車簾,“我先下去,你坐車裏等等。”
車簾一放下來,我只模糊地看到幾個人影在晃動。
“呵呵,獨孤公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好清爽的男聲,像珠簾放下時珍珠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音。
“‘士別三日當另眼相看’, 令狐公子也是。”獨孤秦岚則是用磁性的聲音回禮。
“難得見您乘這種雙人馬車,怎麽,金屋藏嬌嗎?”尖尖細細的女聲,這次我要對付的是這一只?
按客套來說,面對這種醋意十足問話的回答一般是“說笑了”“怎比得您的花容”之類。
“不瞞您說,這次有位佳人随我一同前來。”
這句直接的打擊令醋意十足的女聲沉默了一會。
“呵呵,能讓公子稱為佳人的,不知哪位女子有此殊榮呢?”另一醋意十足的女聲響起了。難道我要一次對付兩只?
“是我偶遇的一位奇女子,是位歌姬。”
“那不就是賣笑的嗎!”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欲展開潑婦罵街的陣勢。似乎礙于獨孤秦岚,又把陣勢收了回去。
“可請公子引薦一下嗎?”啊,清朗的聲音,在耳膜被刺聲一陣抓撓後再聽到你真好!
細長白皙的手指撩開車簾,我将手放了上去。提提百蝶游花青絲長裙和金絲縷飄帶,柔順的(假)長發滑道腰前。
其實我真正的頭發比這柔順多了,一天八次的澡可不是白洗的。
我用半邊長袖遮着臉,再緩緩地放了下來,擡眼露出一狐媚笑。
哎呀?時間停止了嗎?
在場的家丁,侍女,腳夫,馬夫,車夫,那兩個欲有潑婦之相的女子,全都定格一般,表情是剎那的驚異。
那個兩彎俊俏細眉下修一雙精淩烏眼,茭白高翹的鼻下柔唇兩瓣的一定是令狐公子了!
我向他欠欠身表示友好。其實是為了感謝剛才兩道雜音劃過我耳中引起疼痛時他清爽的聲音。
哎,他沒有回禮耶!
怎麽回事?我望向獨孤秦岚。心中一陣不滿。難道以我的花容月貌扮女裝很奇怪嗎?他們不滿意?
獨孤秦岚微笑着将手放到我肩上,
“啪!”他向在場的人打了一個脆亮的響指,所有的人打了一個激靈後又恢複正常。
“這位是羅敷姑娘。”他向在場的人介紹說。
我再次向衆人欠了欠身。
“果然是位佳人!”令狐公子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他身旁站着兩個身着紅羅紗的女子,眼睛紅得和她們的衣服一樣。
“問姑娘出自哪座青樓?”紅眼病要噴出火了。
“回仙坊。”我仿佛看到師父師兄塗脂抹粉拉客的場景。
“那你一定抛頭露面地見過不少風流成性男人吧?”另一個紅眼病的已經噴出火了。
“您說笑了,那些男人都是因為家裏有像您這樣的妻子和那位姑娘一樣的小妾才逼不得已風流,久了自然也就成性了。” 仿佛看到了小師弟因為被搶着去做娈童而有兩隊人馬大打出手。而他叼着一串糖葫蘆看熱鬧的時候師父像只老母雞戶着小雞似的護着……
煉丹房。
“你……!”同時得罪了兩只火雞。她們的紅衣簡直要像火雞發威時的錦毛般豎起來了
切,才兩句就吵不過了。還想借着鍛煉鍛煉舌與大腦的配合,增強自己感官之間的靈敏度。看來是沒機會了。
回仙峰上的青樓史還在演繹得如癡如醉,連羅衍都被我的幻想強行穿上了女裝。所謂混世小魔王,被穿上女裝後也是令不知死活的人垂涎疑是銀河落九天。
“兩位請這邊來。”令狐公子将我們引向一座莊園中。
莊園是典型的江南設計。镂空着千奇百怪的假山石中有一處幽暗的入口。入口兩旁種植着瑞吐芳信的紅,黃,白芍藥。入口過後是陡峭的石梯。
“小心,別碰到頭。”獨孤秦岚轉過來囑咐我,我擡頭看他的時候“咣”的一下。咦?怎麽不疼?
前額與尖厲的石柱間隔這一層皮肉,不對,一只手。細嫩的手背上畫了一道大大的口子。
“怎麽樣,疼不疼?”
獨孤秦岚笑着問我。
“不疼。”我用絲帕包住他的手,血浸了上來。他牽住我。
領路的人回過頭來,看着獨孤秦岚笑笑,趴在獨孤秦岚的耳邊輕聲說了什麽。
“他和你說什麽?”我好奇地問。
“沒什麽。”獨孤秦岚握緊我的手,不時地回頭擔心我會再撞到。
啊啊,終于爬出岩洞見日明啦!室外的空氣真新鮮!我長長地伸了個懶腰,要知道在岩洞裏面弓着身子行走的姿态是很折磨人的。
突然發現淑女是不應該伸懶腰的,可環顧四周,又是人人定格的畫面。
“啪!”又是一個清脆的響指。
“不愧是林莊,連入口都設得如此險峻。”令狐公子回過頭來露出比陽光更燦爛的笑容。
“說實話是你不記得正門在哪,勉強想起側門才帶我們走這裏的吧。”獨孤秦岚一路護着我兩只手變得傷痕累累。
“哈、哈。”連幹笑都能笑得這麽清爽。
“這種鬼地方的入口只有你才能記得。”
沒有旁人的時候,他們露出了真正兄弟般的情誼。糾正一下,是有一個美麗可愛,活潑健康,能唱能跳,不挑食愛睡懶覺的旁人的時候。
再進行完我一天中最重大最有意義的事後,我撲到了床上。
啊……啊,軟綿綿的好舒服。滔滔的萬裏長江黃河般的倦意啊!從我的腦內滾滾流入再從我的口中洶湧地流出!讓我口中的波濤澎湃見證你們母親偉大的輝煌!最後與這柔軟溫情的被單融為一體,抒發我對故土的熱愛吧!
“連流口水的姿勢都這麽妩媚……”
我睜開惺忪的睡眼。細長烏濃的睫毛下掩着一對丹流鳳眼,皎兮清挺的鼻下勾過狐媚般詭異的笑容。
“鬼……”我正定地盯着他說道。
“都說了我不是鬼,”他詭異的笑容以滄海桑田般的趨勢扭轉為無語。“我叫楚淩。”
似乎在某個我的私人角落,比如說浴桶,比如說床鋪,都能像暴雨沖刷過山林突然冒出一朵蘑菇一樣地冒出他的身影。
“陰魂不散啊……”
“什麽?”看他這副表情分明就是其實我已經聽得一清二楚了有膽子你就再說一遍。察言觀色的本領如果學不會,在惡人谷,不是,是回仙峰不是被抽死就是被餓死要麽就像師父那樣羅羅嗦嗦老死或者向大師兄那樣被一群小輩欺負死。總而言之,這麽多年我能出落得這麽如花似玉都是建立在與耍賴功夫齊頭并進的觀顏本領。
“沒什麽……”
“怎麽,原來你還有女裝癖?”楚淩饒有興味地打量着我現在的穿着。
“切”我不屑地翻翻白眼,如果當年他也是惡人谷,不是,是回仙峰,最開門關門弟子的話,這輩子也許就只會在上逃生課的課前準備時看見師父從自己房中翻出各式各樣的女裝衣服而理解什麽叫真正的女裝癖而不會因為我現在一襲女裝目光短淺。
“你懂什麽,這叫挑戰并充分激活一個人在生存面前潛藏的巨大能量。其他人類尚在使用自己可憐兮兮的百分之五的潛能時我們就應該為開發其他的百分之九十五做好充分準備以适應未來的全球變暖及能源危機問題。”雖然我自己也不太明白這一場串話的具體含義,不過這是在逃生課上師父為了消除我們因穿女裝而将造成不良社會影響編出來的,至于未來的全球變暖和能源危機到底和我們穿女裝有什麽必然聯系對我來說始終是一個深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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