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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宿舍六個人。

張黎坐在宿舍床上看書,這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只拉過一小角蓋着點腿,平時用的洗洗涮涮按大小顏色一溜排開,堆床底下,看着就有股子條理分明的味道。

床單被罩的花色是他爺爺親自選的,藍底草花小橫格,素淨軟乎,他人一坐下,那塊就感覺特別安靜。

同一宿舍的人正休息呢,房門咣咣砸了兩下,震得窗棂晃。

“ 誰啊? ”。睡張黎上鋪的是個暴脾氣。

“ 沒事,你睡,我去看看 ”。張黎把書一放,穿上外套站起來去開門。

他心知道這是劉洋找茬來了,尋地方打架麽,男生宿舍就挺好,門一關,嘴一堵,誰知道誰挨揍了。

果然,門一開,七八個小夥子木樁子似得杵在門口,滿臉歪風邪氣不懷好意,劉洋站中間,穿着小背心露出的身材還有點小肌肉。

這人大爺似得插着兜,腦袋一歪,露出半拉嘲諷的笑:“ 呦,在呢,出來一下呗 ”。

門口堵這麽多人,陣勢這麽大,一看人全是大會上通報批評的不良分子,宿舍裏一班的學生沒個不慌的,可誰也不敢吱聲,都怕挨揍。

以前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看人打架舉報人家,結果三天兩頭的挨揍,都不是明顯的事,老師沒法盯着。

看見你踢一下打一拳罵一句,撕你書糟蹋你衣服,往水壺裏尿尿,不讓你日子過安生了,黏上這些人,就是招惹了臭蟲。

主要是這不關你事啊,平時跟這些人都搭不着邊,犯不着為這得罪人。在學校裏打架那總是不對的,無關正義與否,但凡抓住就得挨處分,影響學習,誰樂意啊,跟這些二流子拼前途。

于是屋裏有人跟沒有似得,睡張黎上鋪那哥們實誠,喊了一聲,嘛呢,掀開被子從床上蹦下來:“ 幹什麽啊你們 ”。

張黎把人攔着:“ 沒事,我出去一趟 ”。

睡上鋪那哥們說:“ 你傻啊,去什麽去,別慫,咱去找班主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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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麽說,混混們肯定不幹了,上來就要撸這只傻了吧唧的出頭鳥,張黎眉毛一橫,把揮過來的拳頭攥住了:“ 出去說,這兒練不開,別影響我同學休息 ”。

上鋪那哥們也氣,可是他沒叫裝睡的人,這事誰粘上誰倒黴,他樂意管是他的事,別人他也強迫不了:“ 我跟你一塊去 ”。

張黎笑,他平時話少表情不多,笑起來特安撫人心:“ 別,我跟人說幾句話,有分寸呢,沒事 ”。

劉洋早不耐煩了,上去拽着張黎的衣服領子:“ 狗/日的擱這兒演瓊瑤呢 ”。

他一臉橫的對旁邊人說:“ 眼瞎啊,看住那狗拿耗子的 ”。

張黎任由他拽着領子往前走,混混們起哄呼啦啦的跟着,一群人上了樓,擠進事先騰空的宿舍裏,把門咔嚓一關,把人吧唧一扔,就要開始算賬。

也不知道劉洋擱哪兒學來的一套,揍人要清家底,就擺一凳子坐你跟前問你,讓你自己個說說你哪兒得罪我了,說不對就挨揍,打到服氣,打到認錯,打到不敢。

張黎被人搡地上了,劉洋闊馬金刀的坐他跟前,翹着腿:“ 知道今個為什麽找你來嗎? ”。

這人貌相俊,笑起來麽,丁點不誇張,就跟電影裏殺人放火要槍斃的敗類似得。

他後邊站一溜人,架勢跟三堂會審一樣,張黎心想,這位譜兒擺得夠大,可惜改不了腦袋裏都是屎的事實。

打人你就痛快兒的活動拳腳吧,務必拳拳到肉出口惡氣,羅裏吧嗦搞這麽多事幹什麽?嫌別人抓不住你的把柄?嫌沒透風的牆老師來的慢?

張黎臉上鎮定着呢,站起來一拍褲腿上的灰:“ 我打你兩頓,你想打回來 ”。

不提還好,說起來自己一米七八大男人被打哭兩次是個啥事?純丢人呢嘛,劉洋火蹭的上來了,也不顧小火慢熬折磨人,說你要這麽說就不賴我了,左右将此人拿下。

話雖不是這麽講的,但意思是這個意思,劉洋清楚着自己的斤兩,尋思先叫人摁住了,自己再過去放開了揍。

張黎不是螃蟹不是蝦,不是人說拿住就拿住的,倆小子圍過來捉他胳膊,張黎反身一拳揍倒一個,這拳頭奔着鼻子去,落下就見血了。

這下就跟捅馬蜂似的,你沖蜂窩一捅咕,那熱油添水頓時就炸了,炸了是什麽,是混戰,七八個小夥子盯着一個人揍。

雖說是事先有預備,但兩方沒通過氣,架不住真揍身上疼,打出真火氣來,好在混混裏有個拿捏着分寸的,把握着節奏,把這麽拳來腳往的一場大戲給演出彩了,活靈活現的表現出孤膽英雄一個打七八個的場面。

劉洋急眼了:“ 嘛呢嘛呢,七八個捏不住一個,白瞎那一身腱子肉了,吃我那麽多頓你們不虧心啊! ”。

張黎是真挨揍了,雖然人家收着力氣,可那是拳頭,砸人身上又不是撓癢癢,何況還有收不住力氣的那是真打。

劉洋個混蛋還叽叽喳喳沒完,張黎氣勢洶洶的奔他去了,劉洋心道不好,一邊說攔着他,一邊慫了吧唧的要跑。

張黎快人一步,擰着胳膊把人摁牆上了,屋裏橫倒七八個,真跟複仇大片裏功夫小子要擰斷叛徒脖子的場景一樣。

劉洋事到臨頭破口大罵:“ 我操/你媽的張黎,你有種放了我,爺爺跟你單練 ”。

張黎說:“ 單練是吧 ”。他眼睛沖屋裏橫倒的小子們一掃,嘴上客客氣氣帶點笑:“ 你們爺要跟我單練呢,怎麽着,你們給騰個地兒? ”。

劉洋指望這些人出去搬救兵,還怕挨揍被人看見:“ 走啊,出去吧 ”。

劉洋給人使眼色,那趴地上的扶着腰站起來,特別懂的一眨眼,把人叫齊假裝猶猶豫豫的出去了,還貼心的關上門。

劉洋心裏多少有點兒底,也就不多怕,被人摁牆上的姿勢別扭:“ 敢不敢松手 ”。

張黎沒理由說不,撤了手上勁兒,劉洋揉着手腕子轉過身,眼睛眯着,笑容帶着點漫不經心的痞:“ 沒想到你還有兩下子 ”。

張黎冷漠,不是,是你哥戲多。

但是本着教育的目的他又不能這麽講,于是他問了另一個問題:“ 你為什麽老針對我? ”。

劉洋嗤笑:“ 誰他媽針對你,臉真大 ”。

劉洋這人骨子裏歪,欺負人就跟喝水吃飯一樣屬于日常,他欺負的人多了,還能是個個特意針對的?

不過是仗着那股子不講理的勁兒,和我就是見不得別人好的臭毛病,逮誰算誰,看不慣誰就整人家。

這人壞嗎?當然壞,這是校園霸淩,還沒到那種殺人放火的大惡,可是這種可大可小的事就更不好管,更難管,放任下去誰知道他會不會一歪到底,長成社會的毒瘤。

張黎煩劉洋那股子老子沒錯你傻逼的勁兒,他不想跟一腦袋棉花屎的人交流,想了想說:“ 我不喜歡打架,也不想打你,你給我認認真真道個歉兒,咱倆的事兒算完 ”。

劉洋以為張黎怕他了,又擺出一副大爺樣,特嘲諷的說:“ 這事想完,成,你跪下來沖我磕個頭,叫一聲爺爺,我高興了,咱倆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

張黎給氣樂了,一拳頭砸他臉上,劉洋嗷一聲蹲地上,他可寶貝這張臉,大罵了一句撲過去抱着張黎腿,趁着勁兒把人壓地上,一勾拳給人打出鼻血來。

張黎拿大拇指揩了揩鼻血,表情特冷,一把就把劉洋攔腰抱起來了,摟起來再扔地上,拿腳踩上幾腳,再扣住手腕,啪啪倆耳光子,問他:“ 你覺得自己特能是吧? ”。

耳光是能随便打的嗎?劉洋從小到大就吃過他媽的耳刮子,這下他真紅眼了,連踢帶打,連抓帶啃,嘴上一點不求饒,罵罵咧咧全是髒話。

張黎手裏跟拿住了個瘋猴子似得,他心裏煩得要命。

偏偏劉洋還梗着脖子刺激他,那家夥眼睛通通的:“ 有種你今天弄死我 ”。

他後半句話是,否則你給我等着,可惜沒說出來,被一頓疾風暴雨般的拳頭給揍熄火了。

打到後來張黎手臂上一水的血道子,全是撓的,左胳膊牙印昨天咬的,右胳膊牙印剛留下的,身上大大小小的腳印子全是拜他所賜。

到這地步就沒什麽冤家宜解不宜結了,張黎發現人又打哭了,哭的特難看得那種哭,他心裏嘆口氣,把人扶起來。

發現那家夥眼淚嘩啦的還瞪人,張黎問他:“ 知道道德的德怎麽寫嗎? ”。

劉洋嘣了個我操/你媽的口型,張黎眉毛一擡,劉洋立馬一哆嗦,磕磕巴巴的說:“ 知道 ”。

張黎從桌上抽了紙筆拍他面前:“ 寫一個 ”。

劉洋有點懵,張黎不客氣,拳頭一揚劉洋就把筆抓手裏顫巍巍的寫。

“ 別抖,這劃歪了,重寫 ”。

“ 你別抖,好好拿着筆 ”。

“ 重來,太難看了,心字上邊兒還一橫呢 ”。

劉洋的字忒醜,好不容易有一個像樣的,張黎也就不難為他了,他把那張紙折好,給揣劉洋兜裏說:“ 這字沒多難,希望你記在腦子裏 ”。

劉洋哭唧唧的,張黎也沒看出點他啥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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