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仙俠X鬼神X湖（十二）

宋小果陷入了一種難以言語的精神狀态。

原本想着一心只要幫助着女主再去另一個世界就好，現在她開始擔心如果自己順從了女主的不太正義的舉措會怎樣。

因為唐月葉并不能将那天晚上将她們家族的妖怪指認出來，所以她決定趁着妖怪節日的時候将有嫌疑的幾個妖怪都施與報複。

她一直鼓勵着唐月葉應該這樣做，應該堅持自己的決心，可是她從來沒有關心過這種決心是否是應該堅持的。

顧墨對她的憂慮很不能理解，在他看來既然已經決定了報複在不能分辨出到底該報複誰的時候，把所有嫌疑人都歸為一類是很正常的。

“并不是說其他做了壞事的人不應該受到懲罰，只是輪不到無關人士，”宋小果又覺得這個理念有問題，又不知道到底問題出在哪裏。

“那你就不要想太多，你只是個師姐。”顧墨蹭蹭她的脖頸，“和我一起去吧，我們可以一起看花燈，你喜歡的都買回來，很多很多種，你那師妹報了仇你也不用擔心她。她和聞空雖然兩個人嘴上說着相互利用，有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他們是互相喜歡的。”

是嘞，按理說她這個師姐只要存在到女主和男主相見就好了，師傅也都離開了，為什麽自己還存在着呢？到底是什麽原因？

宋小果有點更加迷茫了，她并不能全部猜測出她所處的身份，又焦慮着害怕自己會做錯什麽。

“然後我們永遠一起好不好，”顧墨最近經常說這樣的話，帶着無限的眷戀，但是又小心翼翼。說實在的，宋小果還未見過這樣的顧墨。

難道是因為這一世他的執念是她，所以會變得這樣可憐兮兮？宋小果面對着他這樣的表情倒還真的沒有辦法去拒絕。

反正是不可能的，反正這種承諾也是沒有價值的，好幾次答應到了嘴邊還是被生生吞了回去，覺得自己太過殘忍。

很快節日就到來。

似乎女妖怪都非常在意這天的妝容，宋小果甚至還看見兩只青蛙相互交流口紅的畫法，她沒自己化過妝，想着換套唐月葉給的衣服就好。

不知是不是從聞空那裏聽說了顧墨在追宋小果這件事，原本打算和宋小果一起走的唐月葉笑嘻嘻地沖着宋小果囑咐幾句之後就離開了。

“你不妝扮嗎？”顧墨彎下身看向宋小果，微涼的之間觸及到她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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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果擡眼看他。他神态溫柔，不故意裝可憐以及氣場全開的時候，看起來也不過是長得清秀甚至有點弱氣的樣子。

突然也能夠生出這樣的想法來，如果他一直都是這樣的話，其實兩個人湊合着在一起也是不錯的。

宋小果沒忍住去觸及了一下他低垂的眼睫，那睫毛微顫，顧墨不解地看向她。

不知道為什麽，宋小果還是第一次産生這樣依賴的情緒，她從未将顧墨帶入可以喜歡的人的原因可能有一個就是她第一次見到顧墨的時候，他是個長相好看的弟弟，今後也一直是這樣的想法。

宋小果原本就不是堅定的人，開始動搖。

“要讓我給你畫畫試試嗎？”顧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手執眉筆。

宋小果微笑，“好。”

微涼的感覺，呼吸靠近時交錯的感覺，想要張開眼又害怕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雙眼的感覺。閉上眼的宋小果突然就理解了她那個時候将顧墨眼睛閉上後他的不安。

原來真的會不安的，因為一些人的靠近。

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着的。

等顧墨将筆放下，他說，“好了。”

宋小果睜開眼就能看到他那雙烏沉沉的眼眸裏無盡深沉的情感，還有有點緊張的眉心。

她側頭去看鏡子裏的自己，顧墨眉畫的簡單也沒什麽失誤，她剛剛準備表揚一下顧墨，對方已經貼近她的側臉吻了一記。

“我剛剛差點親下去，”顧墨眉眼彎彎，湊近一下就立刻離開，防止宋小果打上來。

宋小果摸了一下剛剛有點軟有點涼的觸感，有點遲鈍，原來他剛剛打的是這個主意。估計是自己太坦誠，太沒有防備他竟然也不忍心打破這份信任，所以在她睜眼之後讨點甜頭。

宋小果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打了他一頓。

果然随意動手動腳這種行為是不能培養的，不然将來一定會後悔！

等到晚上的時候才是妖們聚會的好時機，挑一盞花燈，看着那些各種的妖怪出現在一起，像是鬧市。

宋小果帶上面具，将她那盞紅色的花燈挑得和顧墨一樣高，正好能照在他臉上，打下分明的陰影。

“這樣比較有感覺，”宋小果點點頭。

顧墨妖形和人形沒什麽區別，宋小果也是保持着人形，頭上桃花簪松松固定着。

跟随者妖怪的大隊，大部分妖怪都在慢行，偶爾有幾個急性子的闖過去，所過之處一片嬉笑怒罵聲。

有妖嬈的女妖來纏男妖，甚至宋小果也被對方糾纏兩句：“我們也不忌諱姑娘的。”

宋小果心裏好奇，但還是為了保持自己的節操委婉地拒絕了。

顧墨不知道從哪裏取來一個白色的面具遞給宋小果，宋小果斜戴着露出一小點面容。

有龍形和鯉魚的花燈在天上飛過，像是真的一樣靈活，偶爾被淘氣的小妖怪飛到天上将花燈摘下來，抱在懷中。

那龍燈好不容易從小孩子手中逃脫，飛到天上變成金色的花子，綻開一朵。

宋小果看着那小小的金粉掉落顧墨肩頭，又消失不見。

突然生出一種寂寥感。明明周圍都是妖怪群，明明身處那樣繁雜吵鬧的地方，她看着那些妖怪喜慶明媚的模樣，卻開始感到不真實了。

這些美景都是真實存在着的嗎。

都是自己能夠擁有的嗎？

這種感覺她很熟悉，第一世的時候，她在參加顧一雲的婚禮的時候，哥哥帶着她，走在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婚禮上。

她看見顧一雲的微笑，看見顧墨的微笑，看見哥哥的微笑，她也不由自主地彎起嘴角。

然後，她離開了那個世界。

現在，顧墨牢牢拽緊她的手，給她指着那些好看的東西，然後小心地将她和別人分開，她也忍不住微笑。

“小果？”顧墨拍了拍宋小果的肩膀，看向發呆的她，“怎麽了？”

“沒有，”宋小果彎彎眼睛，“只是覺得有點熟悉。”

“也許你還是樹的時候看到過吧，”顧墨笑笑，“有的時候還是挺有趣的，你是生長在那裏的，可以看到那裏的很多事。像我就是封印在那裏。”

“封印？”宋小果笑他，“肯定是塊好硯，不然不會被這樣對待。”

顧墨鼓嘴反抗她的嘲笑，然後地給她個剛剛從旁邊買來的點心。

宋小果看着還是熱乎乎的，眼睛眨眨，“什麽味道的？”

顧墨唔了一下，然後回答：“葡萄的。”

宋小果咬一口，果真是葡萄口味的，是軟軟綿綿的感覺，像是包子卻只有水果的清爽。

宋小果剛咬第二口，大地突然一震，“嘭——”地一聲，像是有煙火炸開。

顧墨扶了她一把。

前面前行的妖怪有退過來的，宋小果探過去問他。

“好像有個分岔路着火了，大家現在都趕着另一個方向。”那妖怪是個瘦小的，“我退過來，害怕在那邊擠着，一會再跟着過去。”

有什麽火會讓那麽多妖怪都退開。

宋小果和顧墨相視。

兩個人到了那裏時，周圍已經沒什麽妖怪。聞空和唐月葉站在那裏，兩個人均是面無表情。

宋小果并不是沒有看到這樣的場景的，當年他們在除妖的時候看過更加可怕的場面，看到過更加慘烈的景象。

可是在這個夜晚，在這個擁有着無數妖的歡慶的夜晚，總是能分出一絲寂寥的。

那些還在慶祝着節日的妖精們已經離開，只剩下一開始就将這個節日作為利用的人們。

宋小果看着那些妖怪漸漸變黑，那些叫喊慢慢不再。

她看見有個妖怪的眼睛泛着黑光，不，應該說他周身泛着黑光。

那些黑色的煙霧和顧墨不同，是完全的肮髒。

那些記憶慢慢浮現。

【君昕一臉焦急，抱着懷中受傷的唐月葉，“她是被鬼族的利器所傷，你幫我看看怎麽救。”】

鬼族。

【不是“幫我看看能不能救”而是“幫我看看怎麽救”。】

那時的宋小果眼睛眨也沒眨。

【宋小果看着女生肩頭泛着紫黑的傷口，說，“好。”】

她靠着治鬼族的方法救了唐月葉。

【頭上的木釵被宋小果利落取下，在自己左臂劃破整個小臂，粘稠的血液滴落在女生肩頭，引來女生的痛吟。】

君昕離開的時候留下的那只小小的桃木劍，他用靈魂滋養了多年的桃木劍。

【“是不能還是不願？師傅從頭也只是為了唐月葉，我只是順路助上一臂之力的路人是嗎！”】

【“不會再見，不用挂念。”】

她無論怎樣追問也不會得到的答案。

她無論怎樣的請求也不會出現的停留。

宋小果終于知道了為什麽她會停留在這裏，原來她還是有用的。

桃木亦名“仙木”、“降龍木”“鬼怵木”。自古以來桃木诮“鎮宅辟邪、驅邪納福”之說。

君昕真是要榨幹她最後一點用處。

她解開盤于頭上的簪子。

顧墨一只手擋在她面前，看着她。

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只是這樣拒絕着。

宋小果左手搭在他的手臂，微笑着看他，“顧墨，等這件事結束，我就跟着你離開，永遠地，我們都不會分開。”

宋小果鮮少有這樣對他笑的明媚的樣子。

顧墨看她良久，終于還是放開了。

三只簪子彙成桃木劍的形狀，穿透大火進入那剛剛起身的黑影，釘在他身體內。

在觸及到*後木劍再次分化成三個簪子的形狀有自己意識一般割裂着那黑影破裂又複合的身體。

唐月葉卻因為那武器看向一直半戴着面具的宋小果。

宋小果緩緩一笑，摘下面具，将遮擋着的半張臉露出。

那是唐月葉非常熟悉的一張臉。

精致的，冷豔的，帶着寵溺和無奈的笑意。

在火光的映襯下越發妖冶。

唐月葉也想笑，可是她笑不出來。她一直想着師傅和師姐不是能夠幫助自己報仇的人，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一直做着正義的事情，有着她一直羨慕着的冷清，還有着她不想要自己的仇恨灼傷他們的靈魂。

最終她依舊靠的是師姐。

宋小果轉身舉起手中的面具，顧墨低下頭，配合着她将面具戴在他的臉上。

看着她在火光中明媚的臉緋，溫柔地笑着流着淚說抱歉，“我最後還是騙了你。”

親吻面具露出的他那雙烏沉沉的眼眸。

黑色的火光出現在她的裙角，轉眼間燃燒了整個的她。

成為淺淡的幻影。

顧墨想抓住她的影子，還是失敗了。

明明想好的，明明想過的，不會拘束她，不會像她說的那樣将她限制在自己身邊，卻依舊什麽也沒有得到。

他站在那裏，手裏扶着那個小巧的面具，有一點被火光灼燒的痕跡。

他閉上眼睛。

身旁火光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