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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此時的裝扮和上一個時空有極大的差異,但上官瑞晴一眼便認出,他就是穆子深!
再細想當時的狀況,他是為了救她而跌進河裏,而她被他推了一把,撞上大柳樹暈了過去,或許兩人在那一瞬間的交集定下了緣分,又因為發生了不可思議的神奇事件,才會一起墜入時空隧道,來到這個不屬于他們的地方?
傅定琛撞進她那一雙黑白分明、清澈如水般的眸子,心裏興起了異常騷動。
那雙眼似日光下的溪流,在日光映照下,水光流轉,讓他有種說不出的似曾相識。
他……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她?
苦思無果,傅定琛心想自己應該沒見過對方,卻不懂她為何會說出“你怎麽也來了”的話?
“什麽意思?”他疑惑地蹙眉開口,卻聽着自己與生俱來的冷肅聲嗓回蕩在空蕩蕩的樓梯間,心中暗暗一嘆。
通常女人們聽見他冷肅的聲嗓、再看見他那張冷臉,膽小一點的會怯怯的避開他,匆匆丢句話就走。
在這種狀況下,他往往得不到答案,且回到臺灣進入分公司後,他發現,這情況益發嚴重。
他知道這并不是好現象。
這幾天他已經砍了一些米蟲、廢柴,并觀察到,個性比他開朗、處事較圓融的傅定傑雖散漫,卻比較得民心,頗受公司元老器重。
而他雷厲風行的舉動已經得罪了一票人,加上與生倶來的肅冷面容,他要讓下頭的人對他改觀,繼而與他齊心整頓好公司,似乎有點難啊!
正當他暗自懊惱之際,她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用她那雙澈眸定定的打量着他,許久才疑惑開口。
“你忘了我是誰嗎?咱們上一回……”
兩道濃眉因為她的話微微一緊。
“哪一回?”
哪一回?
上官瑞晴望向他那雙冰冷深沈,似乎讓人望不見底的黑眸,心一凜,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嚴格說起來,上一回的事是幾百年前的事,他當時又跌到河裏,還會記得她施予他恩情的事嗎?
在他的目光催促下,她心虛地開口。
“在橋上那一回……”
得到答案,他不假思索回道:“你認錯人了。”
話落,他準備拾級而上,上官瑞晴卻在情急之下,拽住他的西裝袖口。
“等等!”
沒料到有人會這麽大膽扯住他,傅定琛微擰濃眉、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線,讓人難以親近的威嚴頓時立現。
上官瑞晴感覺到了,也發現他的臉繃得愈來愈緊。但是她好不容易在這個時空裏遇到相識的人,也顧不得女子該有的矜持了。
“你真的不是穆子深?”
“進公司那日,總經理便在晨會中召集所有員工,對我做過正式介紹,你為什麽不知道我是誰?”他挑眉反問,表情頗為嚴厲。
無視他嚴厲的神情,她解釋。
“我上個星期受傷住院,今天才來上班……”
略頓,她不死心的再仔細打量了他一回,而後堅定的開口。
“你是穆子深!”
上官瑞晴認定他就是她以為的那個人,因為他的模樣分明就是穆子深,雖然兩人僅是偶遇,但光是彼此視線交集的那一眼,她便感覺到自己的心為他起了莫名的悸動……
傅定琛看她的模樣不像是說謊,于是報上名。
“我叫傅定琛,并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
聽他報上名的那一瞬間,上官瑞晴沒去留意他便是同事口中的冷面總裁,所有心思全落在茫然若失的低落當中。
她還以為……她可以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裏找到伴兒,卻沒想到,事情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雖然她施恩予穆子深,但穆子深又為了還恩救她,自己跌進河裏……他或許溺死了,已走上黃泉路過奈何橋,投胎轉世了。
唯獨她……遇上這種神奇的狀況,難以言喻的複雜心情讓她備受打擊。
不懂她的臉色為何在瞬間褪成蒼白,閃爍着流光的水陣跟着黯然,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為什麽?傅定琛準備開口再問,一抹急嗓伴随着腳步聲介入。
“喬喬,你搞什麽?會議要開始……”被派出來喊人的家玉一看到站在周梓喬前方的傅定琛,驚得倒抽了口氣,許久才顫聲喊道:“總、總總裁……”
總裁?!
聽見家玉喊的稱呼,上官瑞晴這才回神,除了意外于将總裁誤認為穆子深這點,再想到的是她還有東西沒拿。
“會議開始了?”
家玉才點了點頭應聲,上官瑞晴暗暗在心中叫慘,她立刻将失落抛諸腦後,對着她說:“我資料還沒拿,去去就來!”
見她急急忙忙的背影,家玉忍不住叮咛。
“喬喬你可走好,別再跌第二次了。”說完,一時忘了傅定琛還在,暗暗嘀咕了句:“有電梯不搭,偏要走樓梯,真是奇怪……”
傅定琛知道她不是在說自己,而是那個看起來莽撞的女孩,對于那個女職員會有與他一樣的舉止,他也不由得對她感到好奇。
暗嘀咕完,家玉回過神赫然發現傅定琛冷肅的眼眉,再次慌了。
“總、總總總……”
“不是準備開會了嗎?”說完,傅定琛不等她反應,踩着沈穩的腳步拾級而上。
自告奮勇接下臺灣分公司這個燙手山芋時他便打算,待兩年後公司穩定了,二叔若還有想法,而傅定傑的心性也定了,他便會放手,用自己的力量,打拼屬于自己的事業。
而在進公司後,他曾抓着傅定傑的錯處慎重叮囑過,正好可以藉由營銷部的會議知道,傅定傑是不是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好好的把心思放在公事上頭。
“啊!”一聽到冷面總裁也要出席會議,家玉失控地驚叫了聲,想搗住嘴為時已晚,幸好傅定琛人高腿長,不過幾秒已離她有一段距離。
她安慰自己,冷面總裁應該沒聽到她失态的叫聲才是。
傅定琛走在前頭,樓梯間又有放大聲音的效果,他哪能聽不見員工畏懼他的直率反應?
思及這一點,他腦中不由得浮現那名身形嬌小柔弱,名叫“喬喬”的員工。
是因為把他錯認為另外一個人,所以才不像其他人見着他時,如此恐懼嗎?
而他真的與她口中那個“穆子深”長得很像嗎?否則怎麽會讓她的情緒如此激動?
看着她那張嫩白的臉蛋因為激動染上一層粉暈,卻又因為他不是她以為的那個人而瞬間黯然,傅定琛心裏竟不由自主湧上一種說不出的……愧疚與憐惜?!
他竟然不想看她失望,希望自己便是她以為的那個人……一意識到自己有這樣的想法,傅定琛靶覺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點。
他直覺認定,這是因為近日為了公司,将神經繃得太緊,所以才會産生錯覺!
“總、總總……裁!”
再一次聽到員工見到他時的慣有反應,傅定琛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會議室門口,他訝異自己的思緒竟會莫名其妙繞在一個員工身上。
不尋常啊……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但是看見會議室的門大開,他沒辦法多想,抛開腦中奇怪的想法,走進會議室。
全程跟着營銷部開完會,等所有員工離開,會議室裏只剩傅定琛與傅定傑堂兄弟兩人。
見堂哥沉着眉不知想着什麽,傅定傑眼皮直跳,猶豫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問:“堂哥不滿意剛剛選定的企劃案嗎?”
前一陣子,當精明幹練的優秀堂哥出現在他面前時,他便知道,往後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果然,堂哥一進公司便抓着他的錯處,理所當然訓誡了他一番,更像個老頭子似的,要他知長進。
聽着那一番話,他便猜,或許是父親和大伯呵成一氣,要派家裏最具威嚴的男丁來督促他。
想到自己美好的快樂時光就要因此終結在冷肅堂哥手中,他不禁感到哀怨。
仔細思考了片刻,傅定琛才開口:“這個企劃還不錯,但如果能拿掉文宣裏的幾個負面觀感會更好。”
傅定傑聽他這一說,心涼了一半。
依堂哥的意思,便是要重新再來過喽?
想到這一點,他的臉瞬間黑了,為了不想繼續沒日沒夜下去,他只能硬着頭皮拼命一搏。
“現在年輕人的思想那麽跳tone,太制式的觀念反而無法抓住消費者,我覺得這樣很好,不必再改了。”
傅定琛擡起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産品推出熱烈與否,關系的是公司整體的利益,你确定要如此草率?”
對上堂哥那一雙錠出缜密銳光的眼眸,傅定傑心一顫。
“不草率,而是已經做過一次修改,要再來一遍,怕時間太緊迫……況且再加班下去,員工會爆肝……”
他是對公司的事有興趣,但他也是個極重生活質量的人,希望公私分明,上班是上班、下班是下班,以不影響他的“午夜人生”為考慮。
為了和下頭的人同進退,他已經犧牲了好幾晚美麗的“午夜人生”,可不想讓他的人生繼續黑白下去啊!
“事在人為,況且修改的部分不多。今天就放你那個部門一個晚上的假,該補眠的就回家把眠給補足。”他果斷地作了決定。
意思很明顯了,今天不用加班,明日繼續。
傅定傑臉上有青有白有黑,很是精采。
“堂哥,你剛回臺灣沒多久,需要這麽操嗎?”
傅定琛不以為然地扯了扯唇。
“操?在大學暑假期間進我爸公司打工那段日子才叫操。”
他今年剛滿三十歲,傅定傑小他五歲,但在他眼裏,堂弟仍像個心性未定的小屁孩。
傅定傑聽父親提過伯父對幾個堂哥的嚴格教育,也因為這樣,傅定琛雖然沒有富家少爺不可一世的驕縱,但因為自我要求超标,養成唯我獨尊的霸王性格。
他不止一次慶幸,自己不是伯父的兒子,人生苦短,他不想給自己設下太多約束,讓自己過得太辛苦。
就拿現在來說,那一份被他認為很不錯的企劃,在堂哥手中,彷佛可以再挑出一百個錯處,瞧他眉心微蹙,表情專注,他的心不免忐忑。
若再讓堂哥看下去,修的或許不止一點,思及此,他壯着膽子又說:“都住在公司了還不算操?其實公司的事不急着一時半刻處理完,你有空還是四處走走,對身體比較好。”
“如果所謂的四處走走是混夜店,那就不必了。”傅定琛答道,目光從未離開過手中的企劃。
聽他絢爛美麗的“午夜人生”在堂哥心中竟如此不值,傅定傑嘴角隐隐抽搐,趕忙轉了話題。
“堂哥來了這麽久,身邊也該有個助理幫你處理雜事吧?”
思緒依舊專注在手中的企劃上,對不是太重要的事,他反而不怎麽要求。
“不用大費周章再刊登廣告征人,你在公司比較久,幫我選蚌合适的人過來就好了。”
他的話完全順了傅定傑的意。
堂哥有着傅家男人冰山撲克臉的外貌特征,再加上心思缜密,所以很難由他臉上捉摸出他的想法與情緒。
在确定堂哥要就近督促他的打算後,他便思索着該用什麽方法來洞悉堂哥的想法,提早防範,繼續他美麗的“午夜人生”。
最後,他決定由他這個部門安個聽話的、好擺布的職員,在堂哥身邊當眼不!是當個稱職的助理,當然,若是能讨堂哥歡心、慫恿堂哥小小放松、偶爾堕落的小助理是最好啦!
雖然人選未定,但心裏有了方向,籠在頂上的烏雲稍散,傅定琛冷淡的嗓突然傳來。
“如果可以,新的企劃這個星期讓它定案,可以嗎?”
他能說不嗎?
“我相信你做得到!”拍拍他的肩,傅定琛薄薄的嘴角微微上揚,算是對他的肯定。
但他的笑看在傅定傑眼底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他總有種被算計的感覺,那感覺讓他很不爽,但……但……即便如此,他若還想要這份工作,便不得不遵從傅定琛的指示。
傅定傑讪讪地走出會議室回到企劃部,還沒來得及開口宣布企劃文宣必須再“小修”,全體必須再加班的事時,他發現辦公室一隅,幾個女職員湊在一起說話。
多半時候,為了交企劃案,各小組會湊在一起讨論,而今天大家可能以為企劃案過了,所以才格外放松,他也沒打算制止。
只是……女職員們談話的內容讓他不由得頓下腳步。
“喬喬,你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今天才上班第一天,你居然就對冷面總裁下手了?”
上官瑞晴因為被家玉在樓梯間撞見的事,一開完會,立刻被同事們包圍問話。
“天啊!喬喬,我不知道你的身體居然好到可以承受總裁這道冷飕飕的菜……”
“喬喬,我們都不知道你喜歡冷面總裁那一型的耶……”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熱烈對話裏,摻着許多她聽不懂的字句,她沒有插話的餘地,思緒迳自陷在乍見到傅定琛的震撼裏。
雖然他說他不是穆子深,但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若他真的不是穿越而來,那傅定琛與穆子深會有關系嗎?
在她陷在自己的思緒之時,傅定傑捕捉到職員們談話的片段,原本黯淡的眸底綻出一絲亮光。
“喬喬,進來我的辦公室一下。”
他突揚的聲音讓辦公室瞬間靜了下來,沒想到被點名的人神魂不知飄哪兒去了,竟當着她們的面發起呆來。
沈若儀暗踢了踢她的腳尖,壓低嗓說:“喬喬,恍什麽神,副總叫你進他的辦公室。”
突然被踢了一下,上官瑞晴如夢初醒,一臉狀況外地柔問:“怎麽了?”
“副總叫你進他的辦公室。”
她意會過來,心裏有些着急、忐忑。
雖然如今她不再那麽容易大驚小敝,加上身邊一直有沈若儀陪着,她已漸漸習慣并強迫自己接受重生的事實,但還有很多事是她無法掌握的。
現在要她單獨面對副總,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