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清算┃加了濾鏡的嚴大人
京城,入夜掌燈時分。
案上堆了滿滿當當一整桌公文,嚴宵寒埋首其間,忙的不可開交。托盤裏的粥點早就涼了,管家老仆在門外躊躇許久,終于硬着頭皮,蹑手蹑腳地摸了進來。
“老爺,您都看了一天了,快歇歇眼,用點東西吧。”
嚴宵寒不為所動,刷刷寫完最後幾行,把筆一扔,揉了揉手腕。他懶懶地往後靠在椅背上,修長的上身彎出個弧度。長出一口氣:“行了,總算弄完了。”
話音未落,他突然側過頭去打了個噴嚏。管家慌道:“哎喲,這是怎麽了?可千萬別着涼……我讓人給您煮碗姜湯去?”
嚴宵寒皺了皺鼻子,擺手道:“大驚小怪,沒事。”
管家笑道:“都說‘一想二罵三念叨’,那就是有人在想您呢。”
剛說完,嚴宵寒又打了個噴嚏。
老仆:“……我還是給您煮姜湯去吧。”
嚴宵寒撲哧一笑:“算了,回來吧。這不是才正常麽。”
管家起先還納悶怎麽就“正常”了,片刻後才明白話中意思,觑着他的神色,湊趣道:“侯爺這時怕已到了燕州,正念着大人呢。”
又說:“爺恕老奴多嘴,您這沒黑沒白地忙碌,點燈熬油,實在太傷身。若侯爺在,絕不肯讓您這麽拼命。”
“嗯?”嚴宵寒挑眉嗤道:“這話說的……夫人還沒過門,你倒先拿他來壓我了?”
管家看他不像生氣,也沒冷笑,反而顯得頗為愉悅,便大膽道:“您和侯爺日後是要舉案齊眉,相互扶持着過一輩子的,有個人知冷知熱,體貼着您——這怎麽能叫壓迫呢?”
嚴宵寒被他這一席話奉承的展顏而笑,笑完了又道:“快到年關,我看莊戶們陸陸續續來送年禮。靖寧侯今年在北邊過年,那邊更冷,你挑些厚實的皮毛綢緞給他送過去。另外我讓你找的工匠如何了?”
人才走了幾天,從京裏帶的幹糧恐怕還沒吃完,這就惦記着送新東西過去了。管家心道別看他們家老爺平時威嚴的很,真愛起人來,那也是柔腸百轉,溫存體貼,且放不下丢不開呢。
管家一邊在心裏美化嚴宵寒,一邊答話:“是。工匠都找好了,因不需大動土木,只需兩三個匠人就能做成。只有您說的那個池子,需要先畫圖,采買石材,您看了圖紙無誤,他們才好動工,得慢一些。”
“慢不要緊,趕在二月十二之前做好就行,”嚴宵寒說,“這段日子你們辛苦些,需要置辦什麽只管支銀子。穎國公府那邊若無人出面,你便跟禮部的人商量着辦。”
自傅深走後,嚴宵寒的手中要處理的事驟然多了起來。其實傅深沒住進來之前,他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只是後來家裏多了個需得供起來伺候的病人,嚴宵寒怕顧不上他,也不願拿俗務打攪傅深養病,才把許多事一再推後,一直堆到了現在。
傅深住在嚴府時,除了宮中傳召,嚴宵寒基本不在外留宿,不與人往來應酬,散值後立刻回家,陪着他吃飯吃藥,架着他在院子裏活動腿腳,伺候他洗漱沐浴;兩人雖分房而居,入睡前他也必得去傅深卧房看一眼,等人睡下了再離開……這些事有的其實可以給下人做,有的可以不做,但傅深在靖寧侯府過的是什麽日子,嚴宵寒曾親眼見過,既然落在了他手裏,就不會讓傅深再吃不該吃的苦。
他一次又一次地目送這個人的背影遠去,明白地知道不能挽留。如今傅深走不動了,那麽他能不能試着挽留一把,讓他不要再走了呢?
他最近正在處理的,除了公務,還有一些私事,一件是早就讓魏虛舟去查的斷袖流言,一件是傅深遇刺的實情。後一件皇上曾命三法司嚴查,兩個月過去,昨天三法司才上疏結案。那道折子嚴宵寒也看了,全是屁話。刑部大理寺無非是以“守衛不力”為由,收拿了當地駐軍的大小将領,查出了幾個鞑族奸細,審出供詞,然後把所有罪過都推給了東鞑人,這案子就算查完了。
至于行刺使團是由何人指使,造成山崩的火藥是從何處得來,行刺對象是東鞑小王子還是傅深,這些問題,仍在重重迷霧之後。
三法司的主官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都不肯在此案上大做文章,大概已從賜婚上看出皇上對傅深的忌憚。只有都察院一位名叫顧山綠的右佥都禦史堅持認為此案存疑,請求進一步詳查,但他那封奏折根本沒遞到聖上眼前,早被秉筆太監壓在了案底。
嚴宵寒不能明着動用飛龍衛去查,暗地裏更費工夫,然而收效甚微。因為事關北燕軍機密,而傅深一向對飛龍衛嚴防死守,他的人很難打探出什麽有用的消息。這兩個月來唯一收獲,是挖出了一條同州軍與邊境馬匪私下往來的“草路”。
“草路”與“官路”相對應,顧名思義,是指官兵與民間商賈之間的暗地交易。商賈往來各地,軍隊可從這些人手中買糧買藥、外邦火器和刀劍。甚至有人曾給東鞑和漢軍牽線,以糧食、茶葉、鹽巴等物換戰馬。
早年間官路時開時停,賦稅極高,草路便應運而生,屢禁不止。不誇張地說,大周每處邊境守軍手裏都至少有一條“草路”。
倘若火藥真是從“草路”流出來的,青沙隘地處同州最北端,有條件設伏、嫌疑最大的就是同州守軍。
按照傅深的說法,皇上的眼線是北燕軍中高級将領,同州軍早年已從北燕鐵騎中分家,與其緊緊相連的正是北燕軍西防線、原州一帶。
那人究竟是誰,或許傅深心中已經有數了。不過嚴宵寒不需要知道的太确切,北燕軍中事他也插不了手。
但如果傅深不能把那人處理掉,不管是為了傅深還是為了他自己,于公于私,嚴宵寒都得上去再補一刀。
至于另一件事,倒是很出乎他意料。斷袖傳聞最早居然從傅深的繼母秦氏哪裏傳出來的。她女兒在東宮做良娣,給太子吹了枕頭風,所以太子才能想出賜婚這麽個損招,來為元泰帝“分憂”。
多餘的都不用再查,想也知道,秦氏費盡心思暗害傅深,無非是想讓她親兒子襲爵,怕傅深在其中阻撓,于是才搶先一步,想讓傅深“斷子絕孫”。
一個自私狠毒的婦人,玩了一手後宅陰私詭計,卻險些成為北燕兵權更疊的開端,攪動朝堂風雲。
何其諷刺,何其愚蠢。
不過嚴宵寒最初聽到這個消息,最生氣的不是她造謠傅深是斷袖、以致今日之禍,而是想起了當年傅深在山洞裏說的那句“我也沒有娘”。
沒娘就算了,還要被不慈狠毒的繼母揉搓,他這些年都是怎麽過來的?
嚴宵寒在飛龍衛仗院裏冷靜了片刻,找來一個手下,吩咐道:“靖寧侯有個兄弟,名叫傅涯,聽說常在外鬥雞走狗,小小年紀,已是個風流人物。陛下素不喜穎國公府太過張揚,靖寧侯既已許我,也別虧待了他這位兄弟。”
手下是個人精,一點就透:“屬下明白。敢問大人是要他立時就不中用,還是用藥慢慢掏空他的身子?”
“不急,”嚴宵寒冷笑一聲,“緩着些。最好等到請封時再發作出來,本官倒要看看,傅家以後還有誰能擔得起‘穎國公’這三個字。”
秦氏不是喜歡害人斷子絕孫麽,那就先讓她的寶貝兒子嘗嘗滋味。
至于傅良娣,嚴宵寒原本打算跟傅涯一塊收拾了。誰知太子東宮那邊傳來消息,傅汀在宮中行巫蠱魇勝之術,試圖謀害太子妃,被心腹侍女揭發,事情敗露。太子妃念在她出身傅家的份上,饒了她一命,奪其位份,罰去做灑掃雜役。
太子糊塗,太子妃岑氏倒是個聰明人。
不知道秦氏看到她這一雙兒女的下場,會作何感想?
燕州城。
傅深雖是打着祭祖的名號回北疆,但他仍未卸去北燕軍統帥之職,一進城就被早早等候的部下迎回了燕州提督府。除了在外巡行的幾個将領,剩下的大小将軍紮着堆地趕回燕州城,挨個祝他白頭偕老,早生貴子,險些将靖寧侯氣得從輪椅上站起來。
這群大猴子們吵嚷了半日,最終被惱羞成怒的傅将軍踢出門外,叫肖峋帶人攆出半裏地去。
午後北燕軍醫杜冷替他檢查腿傷,看完後笑道:“恭喜——”
傅深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一臉冷漠地道:“同喜。”
杜冷:“……”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杜冷尴尬地咳了一聲,忍着笑說:“我是說,恭喜侯爺,傷口恢複的不錯。替您醫治的想必是位名醫聖手,骨頭長好了大半,肌肉有力,再養上半年,就可以離開輪椅,像常人一樣行走了。”
傅深:“……”
他佯裝無事:“若要恢複呢,需要多久?”
“完全恢複是不可能的,”杜冷耐心地道,“視您康複情況而定,若按我最初提的法子,恢複六七成就是極限了。”
傅深沉吟,不置可否,只道:“辛苦杜先生了。”
待杜冷出去後,沒過多久,又有個年輕男人推門進來。那人比傅深稍微年長,面容俊逸清朗,神色溫和可親——不是嚴宵寒那種面具似的溫柔,而是天生的君子風度。傅深見是他,提到一半的氣松了,指着椅子道:“青恒來了,坐。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男人名叫俞喬亭,字青恒,是傅深的知交好友,得力幹将。傅深離去的這段時間,北燕軍務由他一手統籌,才不致于亂了套。
俞喬亭哪還有心思坐,恨不得伸手去薅傅深的領子:“京中現在是什麽情況,賜婚又是怎麽回事?”
傅深揀大致情況跟他說了,俞喬亭聽完,臉色也不好看,低聲道:“皇上真是……兔死狗烹,自毀長城,對他有什麽好處?”
“他是一國之君,看見的東西和我們不一樣,”傅深道,“好在他只覺得我紮眼,要是哪天看北燕軍都紮眼,那才是真的完了。”
俞喬亭搖了搖頭,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傅深莫名其妙地說,“成親呗,我還能抗旨不娶嗎?”
俞喬亭:“……知道你要成親,別顯擺了。我是說,難道你就打算這麽把北燕軍交還朝廷,任由皇上随心所欲嗎?”
見傅深遲遲不答話,他又暗示了一句:“皇上年事已高……敬淵,你該想想以後了。”
第25章 節禮┃瞎貓撞上死耗子的事,就別吹的跟天賜良緣似的了
“得虧咱們倆知根知底,要不現在早把你打出去了知道麽,”傅深道,“幹預廢立,這種話也是你堂堂征北将軍該說的?”
俞喬亭道:“刀都架着脖子上了,還有什麽話不能說?我從沒發現你是這麽迂闊的人,是認命了,還是早有打算?”
傅深被他說中,笑了:“依你的意思呢?”
俞喬亭:“太子失德,晉王無才,餘者皆碌碌,只有——”
“齊王。”傅深搶了他的話,道:“于公,齊王殿下素有賢名,于私,我妹妹是他的正妃,所以你覺得他适合繼承大統,以後能當個好皇帝?”
俞喬亭點頭。
傅深:“青恒,你清醒一點,倘若最終齊王殿下登上大位,我可就是外戚了。自古外戚能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別看現在他跟我還算客氣,等他坐上那個位置,恐怕就是另外一種樣子了,”他說,“你我身為一軍之将,尚且顧慮重重,他是萬人之主,想的比咱倆只多不少。當年皇上與先考還號稱‘君臣相得’呢,如今禍害起他兒子來,不也照樣沒留手?”
俞喬亭被他說的越來越愁,頭發都要白了:“照你這麽說,齊王也不行,正統之內還有誰合适?”他忽地想起什麽,渾身一激靈,道:“敬淵!你該不會想讓英王殿下……”
傅深坦坦蕩蕩地承認道:“想過。”
俞喬亭:“将軍,你可真敢想。”
“但是不可能,”傅深說,“光身世就是個大問題。”
俞喬亭:“那你……”
傅深:“我時常想,皇上也好,太子也好,齊王也好,無論誰坐上龍椅,不管是明君還是昏君,為什麽到頭來北燕鐵騎根總是會變成一根讓人咽不下去的魚骨頭?不瞞你說,我甚至動搖過,覺得也許不是皇上的問題,而是北燕鐵騎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俞喬亭感同身受,嘆息一聲。
“可是北燕鐵騎這麽多年來駐守北疆,兢兢業業,保家衛國,這有什麽錯?”傅深道,“北燕鐵騎是國之利刃,刀沒有錯,錯的是執刀的人。刀柄只要有一天握在別人手裏,我們就得永遠活在猜疑裏。”
俞喬亭被傅将軍這番比自己還大逆不道的話驚呆了,顫巍巍地說:“敬淵,你……你這是要造反啊……”
“慌什麽,我這不是還什麽都沒幹麽?”傅深輕飄飄地一笑,“況且我都要娶親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幹什麽想不開要去當孤家寡人。”
俞喬亭實在沒忍住,挖苦道:“将軍,快收收吧,瞎貓撞上死耗子的事,就別吹的跟天賜良緣似的了。”
傅深:“……”
說了一車廢話,結論是不能造反,不能逼宮,解決不了的還是解決不了,該愁的還是得繼續愁。傅深其實有個朦胧模糊的想法,但太過驚世駭俗,說出來只怕俞喬亭要叫杜軍醫來給他治腦子,想了想,還是适時地閉嘴了。
除夕将至,燕州城內氣氛喜慶,将士們整年勞累,唯有年節時可以稍微放松。城中居民一向與北燕鐵騎親厚,成天往傅深府外送東西。嚴府下人趕車進城、找到提督府時,差點被門口一大堆雞鴨鵝淹沒。
傅深正在院裏,就着廚娘秘制的炸丸子跟俞喬亭、肖峋等人喝酒聊天,聽說京城有人來送禮,剛喝下去的酒“轟”地沖上了腦子。
他忘了自己還坐着輪椅,扶着桌子,無意識地想站起來,被肖峋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了下去:“将軍,我推你出去。”
俞喬亭疑惑道:“出去幹什麽?叫進來啊。”
來人是經常跟在嚴宵寒身邊的長随,上來先給傅深請安磕頭,口稱侯爺,說了一大篇吉祥話,末了才道:“咱家莊子送節禮,老爺特命小人來給侯爺送些嘗鮮。侯爺雖不在京裏,也能嘗到家鄉風味。這是禮單,請侯爺過目。”
“咱家”兩個字瞬間熨平了傅深的胸口。俞喬亭笑起來,揶揄道:“瞧瞧這話說的,親疏遠近立現。将軍還天天說燕州是生他養他的地方哪,現在看見了吧,哎,敬淵,到底哪兒才是你的故鄉啊?”
傅深強壓着嘴角,一拐子把他杵出去,寵辱不驚地接過禮單,賞了那長随,令他下去歇息,自己則在一大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活鵝的圍觀下,開箱檢閱嚴宵寒都送了些什麽玩意。
嚴宵寒是個穩重有數的人,兩人之間關系不能進展太快,表面功夫得做足,因此這一份節禮規規矩矩,都是些常見的野味、皮毛,沒有出格之物,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傅深松了口氣,有點莫名的悵然,暗笑自己閑得長毛了。正走神時,忽然聽見俞喬亭“喲”了一聲:“奇了,這個季節還有大雁?”
第一箱野味裏有一對凍大雁,肖峋和俞喬亭一人拎一只,一邊看一邊啧啧:“咱們這兒多得是深山老林,要什麽野味沒有,我說這位心思玲珑的嚴大人怎麽非挑野味往這送,鬧了半天就是為了這兩只大雁!是不是,重山?”
肖峋在旁邊猛點頭:“對,為了大雁。”
傅深冷若冰霜地說:“瞎嚷嚷什麽,別跟沒見過大雁似的成麽?出息。”
俞喬亭就要嚷嚷:“這是一般的大雁嗎?這是六禮用的大雁啊侯爺!”
“閉嘴,還用你說,我不知道六禮有大雁嗎?”傅深佯作無事地将大毛披風往上拉了拉,讓毛領遮住耳根,道,“有來有往,重山去找兩張鹿皮,等十五給他回禮時一道捎回去。”
傅深和嚴宵寒眉來眼去地折騰,最後倒黴的卻是肖峋。小肖将軍很不甘心,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于是把挑事精俞喬亭一起拖走了。
傅深終于落了個清靜,慢慢從喉嚨裏吐出一口滾燙的氣,感覺五髒六腑都要被酒意燒着了。
他俯身去看另一只箱子,果然在硝制的皮毛底下發現了另一件禮物:一對手工縫制的皮毛護膝。
一對大雁,一對護膝,價值不過幾兩銀子,其餘兩大箱東西,全是這兩件禮物的陪襯。
傅深不知道該嘆他用心良苦,還是該罵他敗家子。仔細一想,嚴宵寒這人一貫都是這個德行,溫柔體貼都像揮霍,給起甜頭來毫不吝啬,可真心卻只有一點點,還不怎麽甜,都藏在又深又黑的角落。
然而這點真心如同石皮下的玉,一旦見了光,就會把周遭一切都變成石頭。
正月十五,嚴宵寒收到了從燕州來的回禮,真正的禮物同樣夾雜在大堆北地特産中:兩張鹿皮,還有一塊……淩霄花玉佩。
傅深別出心裁的禮物吓得嚴大人差點沒睡着覺,晚上驚疑不定地拿着玉佩翻看。一會兒懷疑他是知道了什麽,一會又覺得傅深可能是想借此表達“重修舊好”的意願。再一轉念,又胡思亂想起來,想起當年傅深摔玉時的決絕神色——他該不會打算再來一回一刀兩斷吧?
嚴宵寒反手摸到床頭的櫃子,從裏面找出個小檀木盒,打開來,深紅緞子裏裹着一塊舊玉佩。當年那塊玉佩碎的非常徹底,哪怕嚴宵寒找了最好的匠人,用金子修補也挽救不了。玉佩看起來坑坑窪窪,豁口不齊,同傅深新送那塊比起來,差了何止一點半點,嚴宵寒卻一直把它當寶貝似的好好收着。
他至今仍能想起自己蹲在地上将一塊一塊撿起碎玉時的追悔,掌心裏躺着一把碎片,發現再也拼不起完整形狀時的絕望。要不是修補的人的記憶高超,嚴宵寒恐怕會為此而抱憾終生。
七年前,他剛入飛龍衛不久,尚且年少,每天被清流們指摘譏議,恨不得提刀殺盡天下腐儒。也因此心生叛逆,毫無底線。飛龍衛辦事向來不擇手段,嚴宵寒也有樣學樣。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他主辦的第一件案子,就是金雲峰案。
他第一次“不擇手段”,就踢到了傅深這塊鐵板。
七年來,往事如同像一根綁在腳上的鐐铐,也好像一根吊命的蛛絲,給他劃了一條清晰深刻的底線,讓嚴宵寒不至于徹底踏進泥潭,彌足深陷。
這塊險些碎成渣、又被勉強拼起來的玉佩仿佛寄托着他深埋于心底,卻說不出口的卑微願望。那是他欠傅深的一句道歉。
對不起。
我不想……和你一刀兩斷。
兩塊玉佩并排放進盒子裏,無論是碎了的還是完好的,在燈火下都顯得異常瑩潤美麗,猶如來自遙遠北地,來自陳年記憶,來自某個總是嘴硬的人的無聲慰藉。
幸好,他就要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嚴宵寒送的大雁是納采所需的禮物,約等于上門提親求婚。傅深回的鹿皮又稱“俪皮”,是納征要用的禮物,意思是婚約已定,男方向女方下聘,準備成親。
倆人都覺得是自己娶對方,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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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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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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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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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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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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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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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