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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兩人來到之前,老夫人笑眯眯地拉着喜寶的手說話,像是很喜歡這個小孫女。
即使拼命壓着唇角想端莊些,喜寶偶而亦忍不住被祖母的體己話逗笑出聲,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彷佛能得到老夫人的喜愛,便是得了臉面。
老夫人看着嘴角彎彎,藏不住事的四兒,心裏很是滿意。
孫女裏面,惟一不是被王氏養出來的,就是喜寶了,她就看不得媳婦在家中耀武揚威,所以凡是王氏不喜的,就越得她心。
惟一遺憾的是,四兒的相貌比起兩位姐姐,略顯平凡。
府中最美的小姐公認是蕭琴意,但剛出生時,卻是最醜的一個,王氏執意把她抱走,當時的老夫人并沒有多加阻攔,可待三小姐長大,她悔得腸子都青了——這般嬌豔的芙蓉臉,若是□□好了,送進宮裏,亦是一大助力!
可現在,老夫人一想起這炮筒子,就痛恨起王氏的自私來。
她真不敢把蕭琴意送進宮了,這一點就着的性格,在皇城中,怕是讨不了好,甚至惹禍上身。
正與喜寶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綠蘿快步走了進來,向主子回報:“老夫人,三小姐與大小姐在外面候着了。”
“讓她們進來吧。”
老夫人揮揮手,繼續與喜寶攀談起來,言談間,便剛才還親熱了幾分,喜寶會意,亦裝出親昵的态度來。
待蕭琴意與畫意攜手進來時,入目便看見平日對自己不假辭色的祖母溫和慈祥地關心四妹,三小姐琴意面露不滿之色,扯了扯唇角,旁邊的大小姐畫意笑意盈盈,拉着妹妹就向老夫人屈一膝請安。
老夫人連看都沒看她們一眼,與喜寶述說完一些佛家故事後,才正臉看她們,細而明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似笑非笑:“你們進來了啊,瞧我這年紀,耳朵都不靈光了,快起來吧。”
“謝老夫人。”
兩人直起身來,但長輩不賜座,她們也只能站得筆直,琴意盯着有位置坐的喜寶,憤恨與不滿的情緒從她臉上滑過,眼睛往旁一斜,看見大姐安份站着,只得咽下這口氣,同時也把冷哼吞回肚子。
老夫人笑。:“王氏真是教得好,姊妹倆的規矩都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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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琴意不以為然,若不是在長輩面前,她早翻白眼了——不過即使不耐煩,她的模樣也難以叫人生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轉,不笑也像笑。大姐蕭畫意得體地笑着應下:“老夫人過獎了,我跟三妹每天都有跟先生學習規矩,做得足,也只是本分而已。”
說得真是好聽。
喜寶默默聽着,聰明伶俐的古腔口吻難學,她一一聽進心裏,嚼碎了記着,化為她在這時代安身立命的資本。
尖刻的口舌,能壓倒對方的氣勢,喜寶卻不常用。
在任何時候,鋒芒畢露只會讓對方加強警惕,好口才要用在點子上,整天記挂着吵贏每一場架,是成不了大事的。
只是在這小小後院,嘴巴不利一些,怕會讓人以為自己好欺負,便盡情揉搓。
就像那三小姐,不過是個早熟的孩子,稍加吓唬便會老實些許,哭哭啼啼反而越吵越烈。
琴意這時按捺不住了,她快快開口:“對呢,學規矩是我們的本分,可是有人吶,整天喊病,連規矩也不學,老夫人,這樣不規矩的丫頭,真是不該!”
喜寶低頭把玩起精致的茶杯來,這一側着臉,從老夫人那邊看過去,就像是受了委屈又不敢言的小模樣。
老夫人眼睛微眯:“有人是誰?看來三兒你對這個‘有人’的意見很大,那便告訴祖母,到底是哪個丫頭讓我們蕭府的三小姐如此記挂在心?”
這個有人,不就是老夫人你旁邊的臭丫頭麽!
琴意十分之想這麽說,若不是大姐畫意在旁邊使勁掐了一下她的腰,她早就說出口了。
她難堪又委屈地看了眼姐姐,後者無語,要打小報告,還不是時候。
畫意打圓場:“不過是個不曉規矩的丫頭罷了,早發配到莊子上了,三妹你也是,別什麽人的小事都在老夫人跟前說。”
老夫人對畫意的話聽而不聞,不緊不慢地盯着琴意,直把她盯得發毛。
管理蕭府多年,她也不是省油的燈,積威甚深,仗着娘家硬的王氏亦不敢在她面前發難,現在一對媳婦養出來的小丫頭,就敢在她面前指桑罵槐了。
“三兒記性好,對下人仁厚關懷,亦是極好的心性。”
聽得老夫人如此說道,琴意立馬松了口氣,又為自己剛才的膽怯不滿起來。
把孫女兒的反應盡收眼底,她收斂微笑:“我把你倆叫來,是為了一件事——聽說四兒不懂事,沖撞了畫意,真有此事?”
“對呀!老夫人你也知道了!”提及這‘沖撞’,琴意又精神抖擻了起來:“那天我跟大姐到悟禪廟,回來時,看見四妹在賞花,可她賞花賞得可奇怪了,不是仰着頭,是低着臉的,對着地上那堆殘花吟詩。”
“嗯?繼續說下去。”
“我好奇上前問她,她也不好好說話,就說大娘偏心!不帶她去悟憚廟,只帶了我跟大姐。”
“可她哪裏知道,悟憚廟是長寧最有名的廟宇,多少精貴人在吶!她身子弱,不與我們一起學規矩,沖撞了貴人,我們如何擔當得起啊?照我看,大娘不帶她去,是為了蕭府着想!”
打小報告亦不忘說王氏好話,正聽得頭頭是道的老夫人差點沒一個手抖把茶杯摔地上。
琴意瞪了眼低頭喝茶的喜寶,後者被她一瞪,剛好擡起頭來。
喜寶站起來,讷讷道:“都是四兒不好,一想到被大家落下了,就忍不住埋怨,四兒知道錯了。”
見她吃癟道歉,琴意立刻就樂了,正要追着奚落一番,不等畫意阻止,老夫人便開口,“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你且坐下吧,四兒還小,你們多擔待些。”
琴意瞪圓了一雙美目,眼睜睜看着喜寶乖巧應句謝謝老夫人,又恬不知恥地坐下來了。
畫意笑得溫婉,與旁邊柳眉直豎的妹妹形成對比:“那是,我們待四妹一向是極親厚的。”
“既然如此,四兒想去悟禪廟,就帶上她吧。”老夫人淡淡道:“若王氏怕四兒不得體,想必畫意你會多幫襯妹妹。”
“這怎麽可以!?”
琴意沖口而出,委屈地皺起了一張小臉:“我們學了多久規矩才能見人啊!”
被她尖利的嗓音刺到,老夫人皺眉,暗暗責怪喜寶不争氣,但她斷無讓一小輩駁了自己的話的道理。
喜寶袅袅地站起來:“三姐說的是,以往我身子弱,落下了許多規矩,還望老夫人開恩,讓四兒将勤補拙,把以往落下的都補回來。”
“作為長姐,我也很高興四妹懂事。”畫意秀眉微蹙:“只是四妹身體一向嬌弱,悟禪廟雖不遠,但舟車勞頓的,姐姐是怕四妹受不了折騰。”
畫意心想,這淚包大抵只是酸她倆能出門,但斷不會為了上趟廟,就不再裝病。
琴意不懂姐姐說的啥,就一個勁兒的點頭,作苦大深仇狀。
老夫人一樂,揚手爽快結案:“今天四兒跟我說,她已無大礙,且我看她臉色紅潤,看來真是大好了,動動身子,露露臉,別真讓人以為蕭府四小姐是個病秧子了!四兒,你說可是?”
語末,還笑眯眯地轉頭問問喜寶。
後者在兩姐妹微變的臉色中,喜形於色地同樣微笑:“謝謝兩位姐姐,四兒定不負你們所望。”
以往愛哭的妹妹這回不哭了,換了個笑臉,琴意微愣,腹诽她笑得沒自己好看。
還是畫意反應快,從善如流地應道:“四妹莫要客氣,往常我們與娘親一同前往悟憚廟時,也時常記挂四妹呢。”
一時歡聲笑語充斥正院,端的是姐妹情深。
老夫人很滿意,小姑娘果然就是天真,多大點事就說是沖撞,王氏不在,也敢在她面前給四兒上眼藥,這不,就給她機會把四兒塞出去見人了?
下人回報來的城中消息,老夫人可靈通得緊!
蕭府大小姐氣度上佳,三小姐如花似玉,可惜剩下的,一個天生傻癡,另一個則是病秧子,尚書夫人王氏持家有道,曉得教女兒。
蕭府能出兩個好名聲,嫁得好的姑娘,老夫人很高興,但借此打壓親姐妹,在後院拉幫結派,就不行!
現在喜寶也很滿意,照她記憶中,悟憚廟的确很多達官貴人出入。
她本來只是想借老夫人解決掉‘沖撞大姐’,沒想到她卻為自己争取了這個機會,原因為何,昭然若揭。
她微笑。
誰說古代女子一定要在家中鬥得要死要活?到頭來,婚嫁之事還不是由大娘操辦!
所以她要在這之前,先找到目标。
無論是入宮勾︱搭皇上,還是到哪個貴人後院,她都得一步一步的向前行,而且必須要快。
呆在這小小院子裏賣乖讨好,是過不上好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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