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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寶回南偏院時,沒有與三姨娘一道回來。
晴初有些不滿,但被教訓完一頓後,她行事說話便老實多了,膝蓋上的瘀青還疼着,她不敢又跟小姐說教,怕真觸怒了小姐,把她發配當粗使丫頭去——小姐再不受寵,讓一個下人吃苦頭的權力還是有的。
回到院子後,見小姐臉色尚算不錯,唇角還有淡淡笑意,才湊趣道:“剛剛小姐逗得老夫人多高興啊,還是小姐厲害。”
“嗯。”
喜寶漫不經心地應道,回到房中後,一陣芳香觸及鼻端。
剛穿越過來時還不覺得,出房一趟,讓冷風迎面一吹,回房就察覺出來了,她輕聲問:“我房裏熏的是什麽香?”
“回小姐,是小姐最喜歡的麝香。”
“我現在聞着,覺得這香氣俗了些。”喜寶含笑道:“能幫我弄些檀香回來麽?”
晴初奇怪:“小姐不是向來最愛麝香的嗎?”
“現在我換喜好了,府上有這種香嗎?若是沒有的,你從我每月額度裏拿出來,托人去買些回來便是。”
喜寶回頭看向她,燭光綽綽,在這種柔光下,襯得尚算清秀的她也顯出幾分姿色來。
她不怕被這下人猜測她換了個芯,想起許多穿越小說中,怕被人看出不妥來而小心翼翼裝成原主,喜寶卻沒這個顧忌,又不是面對着皇親國戚,一個小小丫鬟,她就算察覺到異樣,敢說出來麽?就是說出來了,有人信?上位者的一句話,就能抹殺掉她了。
晴初臉上一紅,匆匆低下頭:“是的小姐,那我明日就把香塔換成檀香。”
“等等,不必換上,只需替我備着便是,需要用到時,我自會告訴你。”
“好的小姐。”
見她服從不多話,喜寶滿意地示意她伺候自己更衣淨面,散開長發,躺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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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去休息罷,無須守夜。”
晴初不敢應下,只道:“奴婢宿在外間,若是小姐半夜起來了,且喚我來。”
黑暗中,聽得小姐從床上傳來動聽而幾不可聞的一聲嗯,她才蹑手蹑腳地退下。
古人的床,就是再富貴的人家也不如現代一張席夢思,在穿越到古代大燕的第一個晚上,喜寶輾轉反側,久未成眠,於是發散性的思維想到很多別的事情。
有人說,香味是女人的第二張臉。
而米蘭昆德拉說過,男人愛上一個女人,源于将她以隐喻的形式,留在大腦詩化記憶的一刻。
費洛蒙是一種微妙而充滿暗示的存在,但太虛無飄渺,於是香氣便成了男女認知對方的另一種無聲渠道。
臉長得夠媚夠好看,香便是錦上添花,若不夠好看,模樣清秀寡淡如她,檀香這樣辛辣的甜香便能制造一種反差,勾起對方的好奇心,讓她在他腦海中的形象立體起來。
檀香就是一種記號,讓她看上的男人,在必要的時候,在他腦海中劃下深刻而辛辣的一道印象。
在對未來的種種設想與計劃中,喜寶沉沉睡去,睡得異常安穩,未有半點為未來的不安。
翌日清晨,不需晴初叫醒,她醒得極早,天邊薄霧透出一線光時,她就悠悠醒轉,眼底清明。
她喚來晴初伺候,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再款步走往大夫人王氏的房裏請安,她素面朝天,展現出無害童稚的一面來,王氏雖然厭惡她是背主賤婢之女,但亦未有過份為難,而且昨晚聽進了女兒畫意的勸告,倒是對這用作襯托自家閨女的物件生出幾分近乎嘲諷的憐憫來,很快便領着她,與畫意琴意一道去跟老夫人請安。
作為後院裏生活的姑娘,她們早上是很忙的,給嫡娘請完安,就得去老夫人的院子裏等候,有時老人家還沒醒轉過來,往往要等上許久,早來了等着,是後輩的本份,又不能像現代般,能摸出個手機來刷微博打發時間,長輩沒起來準備好了見你,你就得等着。
這也是作為婆婆的特權,無論掌家權在不在她身上,媳婦都得清晨起床向她請安以示孝順。
這天,沒讓她們久等,老夫人梳妝整齊的出來,臉上的脂粉較淡,但嘴唇抹得極紅,和好看實在扯不上關系,但這個年代的女人都認為,化妝就得唇紅臉白,才稱美,她在綠蘿與紫茵兩個大丫鬟的攙扶下坐到正位上,很快便許了衆人座位,除了琴意理所當然地一屁︱股坐滿外,其餘人等都只坐了三分之二,把背挺得極直,沒顯出不适來,都是知禮的人兒。
大清早的,老夫人年紀大了,早起也精神很足,與兒媳孫女們閑談幾句,倒是一片和樂融融之景。
“李家太太約了我小敘,說是碰巧得了些上好的茶葉。”老夫人閑閑提起:“待會來到咱們府上來,畫意也是個愛茶的,便一道跟來了吧。”
畫意站起來微屈膝稱謝,心中已有了計較,這李家,不就是淑妃的娘家麽?
對於所有想入宮登青雲之上的女子來說,淑妃就是她們的模範與敵人,寵冠後宮,雖不算多子多福,但她只生了一個孩子,便把其他皇子比了下去,俊秀聰明的寧琰深得聖心,連皇後所出的皇長子都難以企及。
挽着粉帕的手微緊,她娘的意向,不正是嫁入皇家,從此平步青雲?
比起年過四十的當今聖上,一個有機會登大殿的皇子不更适合年輕貌美的她?
見王氏面露不愉,老夫人又補了一句:“不過是後院女人閑時一聚,若王氏不願意畫意來湊這個趣,那就罷了。”
畫意謝過老夫人後坐下,握着娘親微涼的手,擡首近乎哀求的飛去一個眼神。
王氏被寶貝閨女這麽一看,頓時沒了脾氣——她的确想女兒入宮争寵,但讓如初萌芽的嬌嫩花朵嫁給一個與爹爹差不多大的男性,也太殘忍了!王氏對誰都能狠下心,但對畫意就只剩下一灘母愛,所以在名利與女兒間,她選擇了後者。
“我豈會逆了老夫人的美意?我也該謝老夫人照看畫意才是。”
“嗯,你說這話就生份了,都是一家人,別謝來謝去。”
嘴上這麽說,老夫人的笑容卻美滋滋的,顯然也覺得自己為孫女謀求了一個好姻緣。
喜寶原主對婚嫁事不上心,只會哀嘆世上沒願意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人,所以對於哪家适齡男子,她是一點記憶都沒有,而老夫人與王氏又說得隐晦,喜寶便以為真的只是茶聚。
老夫人替畫意挑的,便是當今最得寵的淑妃所出之子,二皇子寧琰。
淑妃雖說受寵,但出身不算高貴,李家在長寧久居,但一向沒個有出色的男子,淑妃之父還是在女兒受寵後被一提再提的,才勉強當了個內務府之主官,但要是和皇後的娘家比,那真是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皇後歐陽氏,歐陽一族那才是真的顯貴,其父是丞相,股肱之臣,其兄是鎮守北方的威遠将軍,連最年輕的小夥站出來精神氣都不同,也幸得皇帝是個心寬能納賢的,不然早專注於鬥外戚了,亦有人認為,歐陽丞相與皇帝自小一同玩耍學習,感情比親兄弟還深厚,自然不會懷疑對方。
可惜皇後會生不會教,在強力的娘家教養下,忠直的皇後養出了個溫柔平實的皇長子寧昭,本來嘛,身為皇子,這個平凡也能被吹成仁厚有德,可當淑妃之子一長大,騎射詩文,甚至是偶爾的皇帝考較政事,都狠狠壓了兄長一頭。
這一對比,寧昭就像個漂亮秀氣的小萌貨,被皇後護得死死的,怯弱秀氣得不像男人。
二皇子寧琰雖吊,淑妃的娘家卻普通得很,和皇後的外家一比,更是寒碜。
所以二皇子妃的人選,自然得往家境吊的裏挑,畫意作為蕭尚書嫡女,正妃是當不了,側妃倒是可以說說,只要得到淑妃首肯,畫意便有可能一躍成皇家媳婦。
想及此,畫意秀雅的臉便紅撲撲的,忍不住往兩個妹妹瞥去,暗生優越感。
老夫人笑眯眯道:“我是見畫意愛茶,又好詩文,才把她帶着的,若是琴意喜寶你們亦想湊個趣兒,那便得答允祖母要得得體體的,特別是琴意,不許亂發脾氣。”
“我才不會亂發脾氣呢!”一聽是在說自己,琴意沒經過腦子張口就來,随即想起自己是在跟老夫人說話,就認了個慫:“咳,不過茶聚向來是姐姐所喜,我便不去……自暴其短了。”
老夫人忍俊不禁,轉頭看向喜寶:“四兒呢?想來嗎?”
喜寶側頭一想,這種聚會見的都是對方的女性家人,連背後的真正目标一根毛都見不着,她相貌普通,不算出彩,便不去當這個襯托物了。
她随口答到:“四兒自知不足,還是不去玩樂,待在房中勤練女紅了。”
這敷衍的話卻很得老夫人心,不盲目争出頭,是個本份的,她連連誇了幾句,便手上一只玉镯送與喜寶,色水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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